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杀手》吟朱 文案: 文章又名:《狭路争锋》 CP:白若暘 x 左夜 金国商业区的一场银行爆炸案,引出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 左夜在死巷内与这名身穿警服的男人交手,却又在魔门总部与对方狭路相逢。一切看似合理的任务安排,却是一场又一场精心策画的阴谋... 而这个男人究竟是警察,还是杀手? 内容标签: 强强 相爱相杀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左夜,白若旸 ┃ 配角:谢玄,和昭,邪火,景祈 ┃ 其它:红毒 第1章 序   夏季的阳光炽热,几乎照得人睁不开眼。   左夜抬眼望向蓝天,顺手将最后一颗□□安置在银行门口,设定好时间。   金城中央银行,坐落在金国最繁华的商业区,是全世界最富庶的银行,四周商业大楼林立,一栋比一栋更加气派豪华的建筑象徵着站于金字塔顶端的权力。这个时刻,应是市区最热闹的时候,但现下除了他以外,路上却是空无一人。他转身往回走,随处便可看见那些惊声尖叫着的人们,争先恐后逃离这裡,越来越远。而从这一片吵杂溷乱声中,隐隐还能听见远处疾驶而来的警车鸣响,越来越近。   他看了看錶,心中默算秒数,闪身弯进早已预备躲藏的一条死巷。刚好十秒,那些安置在银行各个角落的三颗□□接连着碰的爆炸开来,顿时浓烟密布,沙石飞天,掩盖周围的一切声音。只一瞬间,两排林立的店家及车子几近全毁,再无昔日的繁荣盛景。   趁着浓烟还没散去,左夜戴上墨镜,以领口掩住口鼻,打算趁乱进入银行盗取他要的东西。但还没移动脚步,他已看见浓烟中有一个模煳的身影正往这裡而来。他皱了下眉,心裡虽然觉得疑惑,更多的是任务被干扰的不快。   左夜不动,只静静站着看着对方慢慢朝这裡走来,身形轮廓在灰黑色的烟中一点一点清晰起来。爆炸后的溷乱让对方看起来有些狼狈,但依然可见五官清秀,隐约散出一种斯文气质,判断年纪约在三十左右的男子。   左夜只是打量着,也不出声。那男人发现左夜后神情先是闪过一瞬讶异,但很快的就镇静下来:「看你的模样,应该不是受害者。」   「你呢?也想趁火打劫?」左夜回答,试图判断眼前这个男人的身分。   「刚好路过,你信吗?」那男人却是无奈一笑:「不过就你的说法,显然不是主谋就是共犯。」   那男人说完,随即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张□□明。   「可惜了,我刚刚在想,如果你不是警察,我或许不会杀你。」左夜也不否认,在说话的同时,慢慢走近对方。   「换作我是你,不管是不是警察,我一定杀你。」那个男人不认同的摇摇头,而后迅速掏出腰间的警枪指着左夜:「别动。」   被枪指着头部,左夜依旧冷静,顺从的不再向前。他的眼角馀光瞄到地上,约有一大步的距离,思考着需要多久时间才能踢飞他手中的枪。   那名警察将枪口指了指牆面,示意要左夜背身趴在牆上:「说说看,你是哪个黑道组织的?这样威力强大的爆炸案,必定不会是一个人的一时兴起,或者愚蠢的自杀行为。」   左夜没有想到这个警察如此聪明,心中微微讶异。不过他已没有閒聊的时间,再过不久,外头就会有大量的警力涌入。   左夜双手举高,假意着投降的模样,为表示自己的诚意取下墨镜。然而左夜的身体突然向旁一侧,将手中的墨镜甩丢出去,正好击飞警察手中的枪。那一瞬间的动作快得让人来不及眨眼,令人不及反应。紧接着,左夜弓身上前,左手紧握成拳,正往那名警察的胸前挥去。他是一名经过特殊训练的杀手,即便徒手,也足够致人于死地。   但却没有料想中那样击中物体的触感,左夜的目光紧盯着对方。那名警察似乎就在左夜袭击时反射性的退了一步,并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左夜没有多想,一个翻转,就甩开纠缠。如此近的肉搏战发生在这条小巷弄裡,你来我往。左夜受限于狭小空间,再加上他站在最不利的位置,手脚顿时有些施展不出。心中念头一转,双手撑住两侧的牆,抬腿一踢,终于将那名警察逼出巷口。   左夜立即抽出暗藏小刀,蹲低重心,侧身扫腿绊倒那人。他随即伏在他的身上,完全是压制的动作,一手抓住他的喉咙,另一手举着尖刀,将要刺下。只要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就能完全杀死那名警察。但左夜却没有立刻下杀手,他看过太多临死之人的表情了,绝望、崩溃、认命……却从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眼中含着一种冷静的精光,彷彿在告诉左夜,你无法杀我。   「你真的是警察?」无意识的脱口而出。若不是他的警察身分,左夜几乎认为他是同类。   仅是这样分神的一句话,那名警察已握住仍掐在自己脖子上的那隻手。而只不过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左夜知道自己已经失去杀他的机会了。 第2章 第一章   左夜失手了。这句话在组织里传了好一阵子。   自那天後,金国各台的电视上连续播放一个礼拜的银行抢案,查了许久,警方仍是没有任何破案的线索,甚至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案情越是陷入胶着,就越能引起媒体的高度关注,一时间,彷佛整座城市的人都在密切关注这件事,炒得沸沸扬扬。   左夜关掉电视,并不关心後续的发展。这几天,他一再回想当时的情形,始终觉得那名警察出现的时间点很是蹊跷,单凭那样的身手,就不该只是一个普通的警察。再说,他与自己交手的事,反而没有任何风声透露出来,这实在太不寻常。   这时,电话响起。左夜看了看手机萤幕,上面显示一个名字,景岳天。   他立刻接起道:「老大。」   「我已经听邪火说起,这次任务你失败了?」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磁性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声调中的沉稳老成,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度。   「是。」左夜没有否认。   「你不解释?」   「该说的我已经在上次的会议中说明,我遇见一名便衣刑警出手阻碍,所以我无法即时取回东西,就是这样。」   「那名警察的身手如何?」   左夜愣了一下,这礼拜以来他被问过的问题不少,却是第一次被这样问。他并没有多想,只是坦然回道:「不比我差。」   电话那头的人像在思考什么,慢慢的应了声。从魔门组织里出来的杀手,无论是身手丶能力,以至智力,都是万中挑一,自小精心栽培,即便一个人徒手对上警方的特种部队,也依然游刃有馀。这次左夜的失败,以及三个月前组织里被杀的老三……   电话那头的人很快的打破沉默:「你懂得组织的规矩,避免节外生枝。」   「我知道。」左夜本就是冷淡的个性,他没有寻仇的打算。   「这次的任务,我已交给邪火与老四接手。替补老三的人选,我已经安排好了。再过几天,就让你们见面。」   邪火,组织里最优秀的杀手之一。其人聪明绝顶,心计多变,手段果断狠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个名字在黑白道上皆是出名,无人胆敢轻视。   左夜皱了皱眉:「老大,我可以……」   不等左夜说完,那人打断道:「组织的规定你是知道的,不可单独行动。再能干的人,也需要有个辅助的人互相照应。所以一直以来,才用两人一组的方式去执行任务。这次恰好其他人都有任务在身,我破例让你单独执行,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左夜一时沉默,无从辩驳起。他确实是失手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知道了。」   结束这通电话,左夜闭上眼。除了任务结束後的固定长假外,他很少有像现在这麽松懈的时刻。在这一行待久,即便是生性寡淡的他,多少也有些好胜心。他并非不能面对任务的失败,只是让他更在意的,却是那名警察的当时的眼神。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他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太阳正炎热着,才刚过了午饭时间。马路上的柏油路面晒的正热,地面上彷佛浮出蒸气,这样炎热的天气下,他却打算到街上走走。   在下个任务开始之前,还有几日的时间可以放松。   大约晚上七点,左夜才从市区回来。他住的地方并不在都市里,而是偏远郊区的古老公寓。这里地段虽然不好,离热闹的街区还有一段路,但却很安静,而且住户不多,也可省了许多人际关系上的往来。他当初租房时刻意挑了顶楼,除了视野好,还是因为窗台外加盖的那个小阳台,能让他闲暇时种些花草。   开了大门,走上顶楼後,左夜却发现有个人正站在自己的公寓门前。那人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身上穿着警服。竟是那天与左夜交手的警察。   左夜定了定神,脸上没有显露任何表情。他不确定那天在混乱的情况下,对方是否已经看清自己的脸。   「请问有事吗?」他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且客气,就像是初次见面的人一样。   那名警察却是看着左夜深思了好一会,才说道:「警方接到投案,怀疑这里有人非法制造枪械。要请你配合搜查,这是搜查令。」   那人说完,抬起手中的那张纸。   左夜无法确定对方方才的反应是否代表他已经认出自己,但可以知道的是,对方不揭破,就表示这场戏还可以继续演下去。他开了门,先让那名警察进去:「请进。」   左夜看着他的侧脸,暗暗思付着,单凭上次短暂的交手,他无法确切知道对方的实力底限,或许现在杀他是最好的办法,但也相当困难。能有这样实力的对手,难保背後会有其他势力也说不定。在动不动手之间,他有一定程度的犹豫。   那名警察只是随意扫过房内布置,便问道:「你在这里住了多久?」   左夜回过神,稍微想了想,「大约一年多。」   「这里环境不错,住户也少,可以省去许多干扰。」那名警察说完,也不等左夜是否有反应,径自走向阳台,继续道:「这里真是个不错的逃生路线。」   「这里是六楼。」左夜下意识的皱了眉,跟了过去。   「对身手矫捷的人来说,很足够了。」那名警察彷佛话中有话的说着。   左夜也不正面回应,反问道:「就像你说的,这里的确不错。我能不能知道,怎么会有人怀疑这里非法制造枪械?」   那名警察听後一笑,转过身来,将手臂随意的靠在窗台上,那模样,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随意道:「当然不能。」   而后他又用闲聊一般的语气对左夜道:「你电影看太少了,通常为了保护当事人的立场,任何消息都不可以透漏。」   「你电影看太多了,如果什么都没有找到的话,就不存在任何假设性的说法。」左夜并无兴趣跟那人闲聊,说的越多,只会透露越多不必要的讯息,「不早了,该看的也都看过了,你是不是该走了。」   「也是,最後一个问题。」那名警察却是很乾脆的问道:「你叫什麽名字?」   左夜看了他一眼,拒绝道:「我不觉得我必要有回答这个问题。」   那警察一笑,显然没打算追问下去。左夜见他似有离开的打算,闪身让他过去,却不知道他是否不小心,擦身而过时恰巧碰掉了摆在窗台上的花盆。左夜动作很快,已经伸手去接。同时间,那名警察却突然回身扣住自己的手腕。   「你做什麽?」左夜冷冷的问,忍住性子没有发难。差一点,他就要抽出藏在袖子里的刀挥过去。   「身手不错。」那名警察似在抓住左夜手腕的时候神情微微一动,左夜看不真切,却听得那人继续道:「虽然没有非法组装枪械,不过我却发现,这里其实是个藏毒品的好地方。」   「你在说什麽?」   「听说过地狱红吗?道上的人都称为红毒。」那名警察放开左夜的手,转身看着他说道:「世界上最危险的特级毒品,只要四十毫克的剂量就足以摧毁人体的神经系统,甚至是轻易的毒死一头大象。」   「所以?」左夜的眼神在背光之下显得微暗。   「所以上周发生的根本不是银行抢案。而是有人得到消息,知道走私的红毒被藏在银行保险柜里,才如此大费周章的在银行外装了三颗□□试图掩人耳目。」那名警察直直看着左夜,说话时眼神没有移动半分。   左夜并没有心虚的避开目光,反而定定的回望那名警察,「如果真像你所说的,装了□□,那不是也一并把毒品给炸掉了。」   「如果真是这麽稀有的毒品,绝不会让人这麽轻易的销毁。但反过来说,若是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不见得会愿意让别人占便宜。销毁,也是一种方式。」   左夜不以为意的移开目光,将手中的花盆重新放回窗台上:「那你怎麽不乾脆向媒体说明。警方直接插手干涉,对你们来说比较有利,不是吗?」   「你应该懂的,有时候还是维持台面上的现况就好了,这牵扯到政治背後几个黑道家族庞大的势力,不能轻易曝光。」   左夜嗤笑:「你这麽轻易就告诉我,这样好吗?」   「这道理聪明人一听就懂,更何况……」那名警察忽然俯身在左夜耳旁轻声说道:「我知道是你。」   莫约两人肩膀宽度的小阳台,左夜现在才意识到,原来他们站的极其贴近。那人约比自己高半个头,低头时前额较长的浏海被夜风抚过自己的脸颊,说话时能感觉有些微的气息在耳旁流动。左夜一时没有说话,也未做任何反应,就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人身後的漆黑夜空。   那人退了一步,嘴角似有隐约笑意。他看了左夜一眼,才转身离开这里。   左夜看着那人的背影,还来不及有什麽打算时,就见那人指着腰间配戴的警枪,头也不回的说道:「现在动手,你没有胜算。」 第3章 第二章   两天後,左夜接到一条匿名的简讯。当这样的简讯来时,内容既没有署名也没有留下什麽字句,只有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只有自己人才懂,这是暗号。这样的讯息一出现,通常就表示下个任务将要开始了。这简讯来得比他想像还要早,大概是接手的邪火应该已经顺利完成上个任务了。   魔门组织位於金城市中心最高的那一栋商业大楼,六十五楼,足以俯瞰整座城市的繁华。白天时这里是商业重镇,表面上是知名的企业体系,而到了下班时间,隶属于地下组织的魔门事业便开始运作。魔门的创办人,同时这也是这栋大楼的总裁,将家族人员暗中安插在组织的各个部门体系,手中握有绝对的掌控权力,足见其野心与强势作风。   走上四十九楼後,大楼外墙全是防弹落地玻璃窗所做成,这个高度,已经足够藐视一切。左夜的头顶上还有五十楼,甚至更上方,那是他从未踏上去的地方。   左夜低头看着这座城市的夜景。太贴近玻璃,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坠落的感觉。而能够站在这层高度的人,都是无数次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   忽然,左夜听见後头有脚步声走来,他回头,在未开灯的一片黑暗中先是看见一头耀眼的红发,贴着尖瘦脸颊的弧度,俐落有型。其实并不需要转头,左夜只光听脚步声,就知道是邪火。   邪火,这个亦真亦假的名字,令人一听就难以忘记,就像他的发色,与他的人一样,狂狷嚣张。   「你完成任务了?」   邪火慢慢走近,与左夜一样贴近玻璃相视着。在黑暗中过惯的人,都没有开灯的习惯。片刻沉默之後,他才开口道:「是假货。」   左夜一听,随即皱了眉,说道:「冷歆的情报从没有出错过。」   「或许东西本来就是假的。」邪火将背贴着玻璃,语气中有些不甘:「我现在了解你会失手的原因了。」   「能够瞒过冷歆的眼线,不简单……」左夜说着,第一个直觉联想到的,就是那名警察。   「景老大呢?」邪火问。   「还没看到。」   「我还有事要先走,这样东西你帮我交给他。」邪火将一个黑色如手掌般大小的盒子交给左夜。临走之前,他深深看了左夜一夜,似乎还想再多说些什麽,眼角馀光已瞥见有人正在靠近这,最终压低声音只说了句:「……组织里来了人……要小心。」   小心?左夜细细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看着邪火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   还没来得及深思,身後就已经传来景岳天叫唤的声音。左夜并没有立即回头,他听出脚步声并不只一个人。   不多时,走廊上的灯光亮了。接着,整层楼的灯光一同亮起,眼前瞬间明亮起来。每隔两步一盏的落窗地灯,光线直接投射在错落缕空天花板上,将纹路反射在地面上,间接造成光影的层次。这样极具现代感的风格,据说是出自某杰出设计家的手笔。   「邪火呢?」景岳天走近时,身後还跟着一个人。   左夜稍稍适应了灯光,才回头道:「有事先走了,这是他交代的东西。」   左夜将手中的盒子交给景岳天时,他才完全看清楚他身後那人的脸。那人一身西装打扮,长相英俊,唇边带着礼貌性的笑意,温文俊秀,确实是一个极有魅力的男人。但左夜却微眯了眼神,冷冷的盯着他,连眨眼也没有。   「左夜,跟你介绍一下,这是你以後的夥伴。」一直到景岳天说话,左夜才收敛打量的目光,看着自家老大介绍的人,「他叫白若暘。」   「你好,左夜。」那人则是全然无视於左夜的异样眼神,率先礼貌性的伸出手来。   景岳天走後,四周陷入一阵沉默,好像又陷入了黑夜那般沉寂,两人互相对望着,谁都没有先开口。   终於,还是白若暘先移开目光,看着玻璃外头的城市说道:「再一次见面,我以为你还是想杀我,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沉的住气。」   「我确实有很多话想问你。」左夜说道,却又突然沉默下来。   照方才景岳天的说法,白若暘原就是组织里的人,已在警方卧底十年,以窃取警方机密为主。若不是因为老三被杀,加上这次的认务牵扯到红毒,组织不会放弃放在警方的暗线,把人给调回来。但就算如此,这个男人出现的时间点及动机太过巧合了,再加上一时之间有许多说不上来的重重疑点……   「我知道你不完全相信我。」白若暘彷佛知道他的想法,只是说道:「但你应该相信景岳天。」   左夜平静的说道:「我现在还不想对你做出任何判断。不过,就先前的事来说,很难保证你在卧底的十年间没有任何变化。这一点,我相信组织对你也会有同样的想法。」   「我明白。」白若暘自然知道左夜指的是他表面上的警察身份。   左夜有些意外的看向他:「你不想解释什么吗?」   白若暘笑道:「你希望我解释什麽吗?」   左夜一时无语。   「第一次见到你时,就猜到你应该是组织里的人。那一夜接近你,不过是对你感兴趣而已。你想听的,是这样私人因素的解释吗?」白若暘微笑看着左夜,完全袒露自己的想法。   左夜一愣,竟没想到是这样的理由。他直直望向白若暘的眼神里,有某种他不熟悉的热切。他没有回避,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觉得那人的双眼在黑夜中黑的如同深渊,深不见底。   「你还没跟跟我介绍组织的成员。」不知还是谁先移开了目光。左夜回神时,白若暘的声音已在耳旁响起。   「魔门内部以执行丶情报及支援为主。」左夜定了定神,想起景岳天的交代,淡淡的道:「执行组以景岳天为首,其下成员有六人,为方便做事,成员之间以代号互称,例如排名第二的邪火,以及替补老三的你。但邪火不喜欢别人以代号称呼他,所以直呼名字就可以了。」   「你呢?你的代号是什么?」白若旸忽然问道。   「我不需要代号。」左夜淡淡垂下眼,没有多作解释,只是继续道:「情报组以冷歆为首,专门负责调查以及搜集情报,成员人数不明。支援组则以冷安珣为领导,负责支援情报及暗杀所需的人力及其他事物,成员人数不明,但应是这三组之中人数最多的。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组织与十年前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白若暘仔细听过後说道:「但我并没有听过冷安珣这个人,姓冷的姓氏不多。」   「他是冷歆的亲弟弟,这几年才爬上这个位置,但目前人在国外。」   白若暘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又问了别的问题:「除了你,我目前还没有看到其他成员。」   「任务通常是两人一组,你应该已经听老大说过了。老五及老六目前正进行别的任务中,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会回来。邪火与老四已经有其它的安排。不需要出任务时,没有人会留在这。」   「成员平时不会互相连络?」   「必要时才会。」   「出任务时,夥伴是固定的?」   「通常是。」左夜看了白若暘一眼,而後补充说道:「但视情况而定,每个人都有自身的优势与劣势,除非情况特殊,才会另外安排其它人选。」   「在我之前,最常与你合作的是谁?」   左夜先是看着那人沉默一会,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辨别出什麽意图,而後还是说道:「先前是邪火,後来是老三。」   「这两人的作风差异很大。」白若暘几乎是下定论似的说着。   邪火的张狂一向有名,左夜并不怀疑,但是……   「你认识老三?」   「在警方卧底时,曾经见过几面。他那时似乎是被指派去暗杀警方的某个高层,详情我并不清楚,只知道後来没有成功。再从组织那听到消息时,他已经死了。印象中,他是个沉默寡言,行事相当低调的人。不过我当时并没有见到你。」   左夜垂下眼,说道:「因为那并不是任务,而是他个人的行动。」   「你与他很要好吗?」   「基本上,除了任务外,并没有其他的交情。」左夜似乎自觉透露的太多,微皱了眉头,看似有些不耐烦的道:「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最後一个问题。」白若暘异常认真的问着:「你的电话号码几号?」   「………」 第4章 第三章   他们接到的第一个暗杀任务,是游走在政治及商业间的大人物,名叫江利铭,年纪约三十五左右。   而根据冷歆的消息,这个人表面正派,与黑白两道却有私下交易,背後更有黑国的黑帝做为靠山。一个人能得到如此强大的後援,行事手腕不容小觑。   然而遑论是怎样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有相等条件的交换,魔门一律承接。交易的条件不一定是钱,可以是一个人的命,或者任何价值不斐的事物。魔门有这个条件接下,自然有本事承担後果。   冷歆已为他们安排好一切,下手的最好时机,是在下个月十五的节庆晚宴。   在此之前,他们还有半个多月的准备时间,足够进行密集的默契培养。内容很简单,他们只需要二十四小时都相处在一起。组织培育出来的人个个都训练有素,并不需要多花时间再做其馀的测试。单凭唯一的那次交手经验,左夜就能断定白若暘的能力应不在自己之下。只是,他们对彼此的了解确实太少。   组织另外安排了一个住处让两人进驻,那并不是都市公寓,或者高楼大厦,而在深山之中。一栋独立的小木屋内,没有任何的食物及水,只有各种武器及枪枝,屋子外什麽都没有,望眼看去是相连的群山,徒步下山估计需要整整几天时间,连电话讯号都收不到。   他们已经花了一天的时间在路程上,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虽然说现在是炎热的夏天,但这深山之中的低温却彷佛像冬天,夜风吹起皮肤上一阵寒意。   在这种地方无法讲究什麽吃食,两人在屋外简单生了火,一同坐在阶梯之上,啃着一些乾粮。   「看来还不算太糟糕。」沉默许久,还是白若暘先开了口。只见他捡起树枝熟练的拨弄着火堆。   「确实。」左夜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林中闪现的几双绿色的野兽眼睛,说道:「数量看起来并不多。」   白若暘顺着左夜的目光看过去,说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坐在这里。」   白若暘看着左夜片刻,故意开玩笑似的说道:「你这种说法,我会以为你其实想加菜。」   左夜横过去一眼,同样说道:「你也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白若暘笑了好一会,才说道:「如果不是第一次见面时你的杀意太重,我会以为你真的就是个孤傲冷淡的人。那时,我真的以为会被你杀死。」   左夜听了这话,奇怪的看着白若暘道:「当时的情况下,我不认为我能够杀死你。你的眼神看起来更像是同类。就算真的动手,你应该也已经留好一条後路了。」   「你的感觉很敏锐,有时候一瞬间的判断是最重要的。」白若暘的语气中有着明显的称赞:「警方当时已收到消息事先埋伏,若你当时再多留一些时间,就会被支援的警力团团包围。」   左夜沉默,没有表示任何意见。   趁此安静的片刻,白若暘又在火上加了一些枯木,火苗烧的旺盛,哔啵作响。远处那几双狼眼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看见火光似乎退後了点,周围隐隐约约似有狼嗥声传来。   白若旸只是往远处瞥了一眼,彷佛无聊找话似的开口道:「我听说组织吸收大批的孤儿,从小开始训练,再从中挑选能力最优秀的六名作为杀手。你跟我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代的杀手人选了。」   「如果当初能选择,不要过这样的生活才是最好。除了死,没有第二条退路。」左夜的声音很平静,这并不是抱怨或者其它什么负面的情绪,只是理所当然的叙述现实。   听他说这样的话,白若暘忽然问:「你曾经想过脱离这样的日子吗?」   「我没有选择。」左夜看着他道:「就像你也不能拒绝组织的安排一样。」   「其实我不这样想。」白若暘先是沉默,许久过後,竟莫名回了一句话,「我觉得,能认识你真好。」   左夜一愣,很多时候他确实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在想些什麽。不过,长年的杀手生涯确实太过无聊,或许某些生活上的意外出现,也不至於太难熬。   之後,两人都没有再交谈。周围仍旧安静,偶尔能听得见虫鸣,左夜仰望天空,看着天上的密集的繁星,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熄火之前,白若暘从口袋里掏出某种杂草,洒在馀烬上,立刻散出一股奇异的味道,说不上来是好闻还是难闻。左夜虽然好奇,却没有过问。直至天亮前,屋子外头再没有其他动静。   一夜平静。   隔日一早,两人几乎同时醒来。   长年的训练不会让左夜在睡着时仍旧毫无防备,他已习惯浅眠,只要听闻任何动静就可以立即反应过来。然而昨夜屋子外头异常安静,他猜想应是昨夜那种草的关系。   此时白若暘也已完全醒来,正逐一打开四面窗户看看周围的环境。   左夜则是仔细看着摆放在一整面墙架上的武器,似乎正在挑选着。他的目光立刻被一样武器吸引着,而後向一旁白若暘喊道:「要不要做个暖身运动,了解一下彼此的实力,出任务时心里才有个底。」   白若暘还没答应,只一回头,就看见左夜丢了一把剑过来。左夜自己手上也拿着相同的一把,但仔细一看,剑柄上面雕刻的花纹却是与自己手中这把相反。这不像是左右双刀,明显像是对剑,光看剑柄上繁复的花纹,观赏用价值明显高于实用价值。   白若暘隐约觉得有些好笑,抬起头来问左夜:「你对这个有兴趣?」   左夜认真说道:「能正大光明拿这种武器的时候不多。况且,我们之间还没有分出结果。你应该没问题吧?」   白若暘并没有思考太久,就接着说道:「谁破坏这间屋子的任何东西就算输。」   「可以。」   「谁伤了对方也算输。」   「好。」   「你输的话,就给我电话号码。」白若暘拔开剑鞘,煞有其事的摆起手式。   「好……」左夜这句好接的太快,等他反应过来时,白若暘已冲了过来。左夜急忙退了几步,说道:「等等,你耍赖,你还没说你输的话要做什么?」   「给你电话号码。」   「我才不要这个。」左夜抬手提剑横劈过去,恰巧被白若暘直立的剑身挡住。两人双眼对视,却见白若暘的眼中闪过一阵光芒,左夜说不上来是什麽感觉,只看见自己的身形完全垄罩在这个人的目光下。而後,他听见他最后一句刻意压低了声音暧昧道:「你赢了,我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   这明显是调戏的话,左夜却没动怒。只见他扭转了对方的意思道:「好。我就让你做牛做马一辈子。」   白若暘却笑了。   而後便是一阵激烈的对战,许久都没分出胜负。最後是在左夜一时脚滑跌倒作为结束。   白若暘此时双脚跨在左夜的身上,一只手拉住左夜的手臂,另一只手中的剑划破左夜肩上的衣服,剑锋稳稳的钉住地板。左夜躺在地上仰着脸看他,若不是白若暘及时拉住他,刚才那一跤可能不会跌的这麽轻。他在心中暗想着白若暘的反应如此快的同时,那人已俯下身来,意有所指的看着被左夜踢坏的地板说道:「现在应该可以给我电话号码了吧。」   「不,你也输了。」左夜直直的看着白若暘,目光微微瞥向一旁被剑锋刺穿的地板淡然道。   这场输赢後来竟这样被左夜拗过了。左夜其实心里清楚,只是表面上不愿意承认。他很少有这样不乾脆的时候。後来回想,他或许是不想让对方赢,也或许他浅意识里一直对白若旸存有某种较劲的心态存在,他以往不曾对任何人产生这种感觉,说不上来这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态,却不再深根究底的想。   收拾好东西,他们各自整理好装备,准备勘查附近的环境,最重要的还是,找到水源。   一早白若暘查看地形的结果,木屋建於南面断崖处,东西向则是上下缓坡,各有几条小路通往不知何处,而往北约一百公尺处开始,则是向上的陡坡。这样的地形照理来说很危险,一旦遇上大雨,山上的任何东西都会往南面冲去。不过四周环境早在他们到来之前就清理的相当乾净,屋子显然是临时打造的,等他们离开后,就容易处理掉。   因此两人打算先往最危险的北边走,不知是幸运,或者意识到地形的危险性,走了大约五公里,果然就有一处堰塞湖位在这里。水流不急,看起来并不深,面积也不大,似乎才刚形成不久。   白若暘正思考着一些事,却瞥见左夜在湖边绕了一圈,选好一个隐密的地方後,开始堆起石头。在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偏僻地方,他知道左夜想要做什麽,也不作声,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左夜或许是感受到身後的目光,竟也不避讳,站在柳树後方脱下一身衣服。他为了方便行动,总是穿着一身黑,长年未经曝晒的肌肤,在阴影处更显得白。   柳树枝叶茂密,白若暘也看不清楚,只隐约看见一具纤瘦修长的身影慢慢没入水中。越是看不真切,越是浮想连篇。   白若暘索性走过去。   左夜正闭眼休息,听见脚步声接近,也不睁眼,也不遮掩。但还没等到那人接近,脚步声停了停後,却又远离了。   几分钟後,左夜穿好衣服,看见白若暘正坐在远处生火烤鱼,瞥见一旁几根削尖的树枝。左夜慢慢走近,整个人跟昨夜相比显得精神多了。   「应该要准备些晚上的食物。」说话时,他手中已拿着一枝长型□□,从木屋中带出来时,似乎已有这个打算。   「我没意见。」   「你也洗一下吧,我十分钟後回来。」左夜指着方才堆起的石头。   白若暘点点头,了解他的意思。   左夜其实没有离开湖边很远。长型□□虽然重了些,但好处是瞄准度高,射程距离远,只要能够瞄准猎物,他就能射中。枪声在湖边响了三次,左夜便抓着三只野兔回来了。他回来时,已看到白若暘坐在火堆前,浏海还湿漉漉的滴着水。   之後,他们花了一整天熟悉附近的环境。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偶尔拌拌嘴,并且互相切磋。但他们都在这样的环境中做着同一件事,不断磨练自己的能力。他们从未有一刻忘记自己该做的事,只要还有一口气,这辈子注定都要与危险为伍。   於是某天夜里,在不知道第几次听见狼嗥时,白若暘提议着打狼群,左夜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们在屋子周围放些兔肉吸引猎物过来,屋内熄了灯,两人一手一枝猎枪,就着同一个窗户对外,开始比赛谁猎到的数量多。   在山中的最後几天,他们开始拟定数日後的计画,演练实际状况,及突发状况的应对。   然後这一天,山中开始下起大雨,滂沱雨势惊人。白若暘站在屋檐下,望着雨水就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他叫了左夜一声。   在这之後不久,他们这些日子赖以生活的堰塞湖突然崩溃决堤,仅仅几秒内的时间,大水就将木屋的所有一切冲到悬崖下,什麽也不留。   白若暘与左夜事先已爬到东面高地,静静看着短短几秒内发生的一切,两人都沉默不语,最後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这日十三号,他们下山。 第5章 第四章   十五日夜晚,在都市一座独栋的国际会议中心里,盛大举行着一场晚宴。高空上正施放烟火,街上挤满了人潮。   名义上虽是节庆,也是政商名流聚集的好藉口。   在最外围的道路上,是节庆的□□队伍,绕着整个会议中心进行表演。中间的道路有层层警力戒备着,维护场外秩序。而会议中心周围的小巷道,则由各家族派遣的私人保镳固守。晚宴禁止携带枪x械武器,所有入内者一律需要检查。出入口只有一个,一旦发生事情,守卫将会在第一时间关闭大门,进行严密的审问。   白若暘与左夜已来到目的地。他们的穿着正式,举止有礼,乍看之下就像惯於在社交场合交际的人。   白若暘递出邀请函,左夜随後,接待人员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只礼貌性的搜查身上物品,并没有经过多馀的审问就顺利入内。整个会议中心内部就像一栋私人豪宅,前後各有花园,占地千坪,主体建筑虽是两层,却足有三层楼高,迎宾大厅挑高设计,二楼备有宾客休息室。   在来这里之前,冷歆已把室内图与人力配置图传给两人。左夜瞥向角落四周,果真有私人佣兵看守。这些佣兵是由主办人请来,因此获准携带武器驻守在大厅,以防有人滋事。白若暘则是一一细看会场中的任何人,许多政商名流及贵族名媛的名字他都记在脑海里,心中有些盘算。   他们的计画是这样的,由白若暘掩护及制造机会,左夜负责动手。   待宾客全数到齐,大厅的灯突然暗了下来,一道强力聚光灯打在台上,後头有一人慢慢走出。那人长相英俊,衬着华贵的西服,一派风流倜傥,甫一出场就能听见周围隐约的议论声,并不只是因为他的外表,更是因为他今晚的主办人身分。   这明显与冷歆给出的情报不符,但两人并不怎麽讶异。   时有听闻,江利铭是个喜好不按排理出牌的人。他原是受邀前来参与晚宴,应是以贵重宾客身分出席,如今却以主办人的身分出现,在座嘉宾哗然也是可想而知。能够受到那个人的邀请,往後无论政商方面,都能使自己的地位更加稳固。   而实际上以主办人的身分出席,反而更利於某些私下活动,例如某种见不得光的交易。   他们原就知道江利铭出席这场晚宴是为了毒品交易,本来打算等他离开人群的时候再下手。现下看来,恐怕这整栋屋子里的佣兵与保镳都是他请来的。   白若暘看了左夜一眼。他们能够下手的机会只在今晚,过了今晚,只怕下次再难有见面的机会。   左夜微皱了眉,轻声说道:「总会有办法的。」   总会有办法的。左夜执行过无数次任务,知道人总是有弱点的。无论大小,只要找的出来,那就是破绽。   他站在会场角落静静的盯着江利铭一会,盯了许久,眼尖的发现他的视线不时的落在一个少年的身上。那名少年身材瘦弱,长相十分清秀,显然不过十六的年纪,脸上未完全脱去稚嫩,却已有俊俏的轮廓。   这一点白若暘同样也发现了,附在左夜的耳边道:「那名少年是公国首富沙信的独生子,名叫沙政昊。」   有钱有权势的家族通常对取名异常讲究,由此可见父亲对这位儿子将来的期待有多深。   「他看起来并不像是那人交易的对象。」左夜直接点出疑惑。   「与那人交易的是黑市的地头,一个绰号叫毒蝎的人。」白若暘想了想,又补充道:「沙信人如其名,是个正派的商业家,应该不会与那人有牵扯。」   「那为什麽?」左夜彷佛喃喃自语的说着。   白若暘没有接话。他看向江利铭的眼神,再瞥向那名少年,渐渐有些了然。   「我总觉得他今晚会与那名少年有接触。」左夜虽然没有像白若暘那样敏锐的察觉出什麽,却有一种直觉,「计画可能要改变了。」   「我同意。」白若暘接道:「或许我们有两次可以下手的机会。那人交易的时候,或者他与那名少年接触的时候。避免错失机会,我觉得我们分开行动比较好,一人守着一边,任何一方寻得时机就直接下手。」   左夜看了白若暘一眼。这与当初的计画已经相差太多,但现下他也找不出可以反驳的理由。   「那按照先前的安排,我去看着那人,你去那名少年身边。」   「不。」白若暘拒绝道:「我们交换。」   「为什麽?」   「第一,你不太习惯待在这种场合,容易被识破。第二,我认识的人多,万一失手也比较容易脱身。第三,」白若暘顿了顿後,说道:「那人身边比较危险,所以我去。」   左夜一时哑口无言。前两个理由他并不否认,至於最後一个理由,他竟不知该从哪里反对起。   白若暘只当他是默认了,也确实没有太多时间从长计议,临时更改的计画就这麽匆促定下。   自江利铭走下台後,身边一直有人簇拥着他,恭维讨好的笑语声始终不断。这些人的心思其实都很简单,只有利益,利益,以及更多的利益。   左夜其实很疑惑,这样一个年轻的人,是如何掌握大权。他没有更深入的细想,就看见白若暘端起桌上的一杯酒,慢慢的朝那人走过去。   白若暘既然开始行动,左夜也尽可能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看着那名少年。   少年还正是爱玩的年纪,对这样正式且虚假客套的社交场合也觉无聊,在屋内待不住多久,就跑到外头的花园去了。左夜看着他的同时,也注意着沙信的举动。父亲对儿子的溺爱是显而易见的,无论沙政昊走到哪,沙信的目光必然随後而至。   左夜看着沙信的眼神,像是担忧,隐隐又有些难以解读的情绪,他说不上来。他只是匆匆瞥了沙信一眼,就跟着到外头去了。   外头的烟火断断续续的绽放,只有街道上□□队伍的节庆音乐始终不间断的传来。花园里只有几个人在,一个人也是无聊,但那名少年却像是更宁愿在这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九点整,左夜看了看表,该是交易的时间到了。他回头看向窗内大厅,江利铭的身影已经不见,不知道白若暘那边进行的怎麽样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迟迟还是不见白若暘出现,左夜担心事情发生变化,却又不敢冒然离开。   又过了不久,有一人从屋子走出,上前向沙政昊攀谈。左夜认得出,他是方才围绕在江利铭身边的其中一名保镳。花园里很安静,再加上左夜距离沙政昊相当近,仅隔着一人高低的树欉,自然能听见他们的对话内容。大意约是主人请沙政昊前去会客室。   左夜心知机会到了。   九点三十分,事情到这当下,交易该是已经完成。白若暘没有及时过来会合,恐怕是被事情绊住了。最糟糕的情况左夜没去细想,他也没时间想。他见那名保镳把沙政昊带上楼,左边数来第三个房间内。他没有跟着进屋,却是站在花园仔细看看外观建筑构造。每个墙面间都有柱子阻隔,由此可算出房间数目。   江利铭雇请的保镖虽然多,但大都在屋子内守着,花园里反而寥寥无几。他无意惊动他们,选了个最隐蔽的地方,他利用视线死角,顺利踩着最近的一棵树攀上二楼墙面。会议中心的围墙外站的满满都是私家警卫或者保镖,只要他们其中一人抬头,就能立刻发现左夜所站的位置。   左夜始终冷静。只见他利用阴影遮掩自己的身形,侧身爬过两座墙面,来到沙政昊进入的那间房间的窗外。他轻轻推了推窗户,是锁上的。方才他在花园时或许早就想到,当时便随手折了一根细长柔韧的草,轻轻钻入窗间缝隙。幸好这栋建筑是仿复古风,窗户是较老旧的样式,是由两面左右推开,才有缝隙可入。   一颗灿烂的烟火蓦地在空中爆开,手指顺势动了动,掩过开锁时的声音。他花了一点时间,才顺利开了锁。锁头松动的那一刻,他急忙推开窗户小心进入屋内,再紧闭起来,以防外头的声音惊动了房间内的人。   室内确实是很安静的,但安静中又有一种声音格外引人注意,压抑的,撕裂的。   左夜恰好是从书房的位置进入屋内,被那样的声音吸引着走去,客厅的灯明亮着,由门口开始散乱了一地的衣物直到沙发上。他看见江利铭光x裸x着身体,正不断侵x犯着压在身下的那名少年。那名少年的大腿左右敞得极开,被那人死死的按在身下,哭叫声极力隐忍着怕被人发现,只有痛极时才会真正叫喊出来。   仅一扇门之隔,外头的人却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麽事。不过即便少年高声哭喊,晚宴上的噪音仍然掩过这一切。   左夜早该发现,江利铭看那名少年的眼神并不单纯。这一瞬间,他似乎有些了解那人的权力从何而来,恐怕这些事情传扬出去,能够成为相当有杀伤力的丑闻。   少年似乎哭喊着累极了,到最後竟停下挣扎,痛得昏过去了。那人身上的□□似乎还没发泄,勉强就着少年软弱的身体抽x插了几回,见身下的人没有反应,渐渐提不起兴致。   参加晚宴的人禁止携带武器枪械,左夜当然是空手而来。他随手抽走书桌上的一支钢笔,弹出笔盖,露出尖锐的笔尖,待那人神情有一丝松懈时,立刻冲了出去,举起手中钢笔便往江利铭的心脏刺去。那人起初确实是愣着的,但竟很快就反应过来,往後一闪躲过左夜的攻击。   左夜确实震惊他同样是有底子的人。但他没有时间多想,既然出手,就不会收手。   左夜的动作很快,并且乾净俐落,这是他至今能够完美执行任务的主要原因。但左夜快,江利铭却更快,而且熟悉这房间内的一切事物。他向後闪躲过左夜攻击的同时,已拉开抽屉,迅速拿出一把枪指着左夜的头。   「你什麽时候进来的?」江利铭将手中的枪慢慢的下移,瞄准左夜的胸口。   左夜在被枪指着的那一刻就丢下手中的钢笔。他顺从的回着话:「刚才,从窗户。」   江利铭此刻才真正的上下打量起左夜,听了话後竟赞叹了下:「你长得真不错,眼神也不错,像你这样的杀手多来几个就好了。」   左夜没有回答,脸上也看不出任何紧张,只是问:「黑帝与你也是这样的关系吗?」   黑国位於西方一座岛上,面积并不大,然而各种矿产与天然资源都集中在这里,是全世界最富有的国家。君王黑帝以政治权术与商业闻名天下,手段厉害,人人闻名色变。左夜指的那个人,自然就是江利铭背後的靠山,人称黑帝,意喻便是统率黑暗界的帝王。   江利铭的脸上露出微妙的表情,片刻後,他道:「你既然发现了,就再也不能活着走出去。不过在此之前……」   那人此刻仍是赤身裸体,刚刚些微委颓的下x身此刻竟兴奋起来,这样的暗示左夜也注意到了,却是皱了皱眉。   江利铭不爱女人,喜欢男人,尤其喜爱瘦弱且皮肤细白的男孩。左夜虽然已不是少年的年纪,但清冷秀气的容貌与气质却对极了他的胃口。尤其在盯住猎物时那一瞬间的眼神既狠绝又美,让他心里又发痒起来。为了助兴,他自己事前同样也服用了助x兴的药物,此刻正是到兴头的时候。   「你是杀手,当然不能以普通人的待遇对你。」江利铭仍是警戒着,知道离一个杀手最好的距离是两步以外。他又拉开旁边一个抽屉,取出一个小罐的精致玻璃瓶,丢给左夜道:「桌上有杯水,自己倒出来吃。」   左夜虽然是杀手,没有什麽人命关天的正义感,但对象毕竟是一名少年,某种意义上倒是勾起了他仅有的一丝不忍。   左夜没有多问,转开瓶盖,倒出一些白色粉末。他服用前稍微闻了味道,果然是情x药之类的药物。他此刻却不想後果会是如何,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是白若暘那边的情况不知道如何了。   服下药物不久,左夜额上开始冒出一些汗,但这不能影响他冷静的判断。他看着江利铭问道:「刚才的身手,你曾经也是杀手?」   江利铭虽然早已难耐,但仍有等待药效发作的耐心。他顺口回道:「是。」   「为什麽愿意帮黑帝做事?」   江利铭看药效已经发作,左夜已有些站不稳,不知是否此情此景勾起某些回忆,竟然认真回答他的问题:「我曾经也有像你这样骄傲的眼神。最後一次的任务,便是暗杀黑帝。」   左夜不需要问也知道结果怎麽样了。他垂下眼,渐渐开始觉得呼吸有些急促,力气像是突然被抽空。   江利铭这才放下手中的枪,慢慢朝左夜走来。他扯开左夜的衣服,说道:「就算同情,我也不会放过你。」   左夜仅是任那人摆布,也不挣扎,也不回话。   江利铭粗鲁的扯开左夜的衣领,随着白皙的肌肤一点一点露出,男人的眼神渐渐暗了起来。他将左夜推倒在沙发上,吻上他的锁骨,下x身早已迫不及待的摩x擦着他的身体。那名少年就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深锁着眉头,却依然没有清醒的动静。   「你的身体很漂亮,真让我意外。」他咬着左夜的耳朵说,声音里满是兴奋的情x欲。还等不到左夜情动,那人已先动手撕破衣衫,不安分的手渐渐探进下x身。   左夜此刻突然抓住那只手,像是才开始要挣扎。   江利铭忽感兴致的抬起头来,却见左夜目不转睛的盯着上方,表情是难掩的讶异。他虽感到疑惑,却看见更惊人的事,他从左夜的眼中看到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江利铭几乎是当场僵立着,不可置信。而後,由上头缓缓传来这样的一句话。   「抱歉打扰你的好事了,只可惜……你无福消受了。」   不知何时就已蛰伏在上头的白若暘,双脚勾住壁上吊饰,眼神透出冷冷杀意,由挑高一层楼半的天花板一跃而下,手中的短匕准确无误的刺入江利铭的心脏,连柄没入。那人几乎是当场气绝,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整个过程不到三秒。   直至感觉到血花喷洒在自己的脸上,左夜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白若暘迅速的把尸体推开,用自己的白色衣袖擦去左夜脸上身上的血水,眼神闪动一种晦暗难明的光说道:「抱歉,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左夜直直盯着白若暘的眼神,那人此刻却早已退去全身的杀气,像平常一样温和平静。这一瞬间,有某种东西,他看不透。   「不,你做的很好。」左夜若无其事的垂下眼,理了理身上的衣物,第一次出自心底的称赞。   刚才的情况,就算白若暘没有出现,江利铭仍然必死无疑。受过特殊训练的人,即使徒手也能轻易杀人。更何况,他并没有真正的受到药物控制。   「你的身体……」白若暘有些欲言又止。   「我做过抗药性的训练。」左夜彷佛没事一般的说道。   倒是白若暘站着愣了好一会,不知在想些什麽,许久才叹了口气轻声道:「……可惜。」   左夜横了他一眼。 第6章 第五章   这夜,会议中心的屋顶突然窜出浓烟,火势来得猛烈且突然,转眼间,二楼已陷入一片火海。众人先是听闻一阵巨响,像是有什麽东西在屋顶上爆开,屋内四周瞬间弥漫黑色的浓烟。宾客们争先恐後的逃到花园中,脸上与身上已不像初来时那样华丽整齐,现场一片混乱,保镳们忙着照应,又急着拉人救火,已乱了秩序。   谁也不知道这场火灾是怎麽发生的。   白若暘与左夜两人此时已由二楼窗口攀出窗外,来到花园,顺利混入人群中。他们换下沾血的衣物,身上乾净整齐,神情冷静,与其他宾客不同。   火势越发燃烧的凶猛,几乎要将整座房子吞噬。在场所有人皆是被眼前这幕震撼的说不出话来,只有一人坐倒在外头,声嘶力竭的向屋内叫喊着,身旁还有几个人拉住他,以免那人冲动闯入火场。左夜注意到了,那是沙信。他唯一的儿子现下不见踪影,生死未卜。   左夜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往那个方向走去,却被白若暘一把拉住。   「你现在过去的话,刚才就不该救他。」   白若暘的声音从後头传来。握住手臂的力道不重,却让左夜停下脚步。他回头,用目光询问着白若暘口中的意思。   「你应该知道,沙信虽是公国首富,但近年来黑国的势力扩张快速,已陆续并吞公国附近的几个小国家,甚至有侵略公国土地的意思。但公国总统懦弱无能,只想以钱财求合,将公国许多的资源拱手让出,逼得国内许多商业家一夕破产。沙信若不另谋出路,将会步上那些人的後尘。」白若暘说话时,眼瞳中映着火光,虽是陈述一件事实,却是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   左夜静静看着他,片刻没有说话,不知是因为正思考着他口中的话,还是由於他的语气。   而他继续道:「沙信事先调查过,知道江利铭的癖好,也知道他是黑帝身边的红人。这种情况下,你认为他会如何选择?」   这时,左夜的眸中才闪动了一下。他偏过头,目光瞥向花园一角,草丛中似乎有个人影,看不清面目,却可以认得身材瘦弱纤细,隐约还是个少年。   「对一个濒临破产的人而言,眼前的出路确实比任何事物来得重要的多。那名少年只怕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只不过是父亲用来引黑帝注意的诱饵。」白若暘的目光同样落在草丛中,声音却和缓了些:「所以他才不愿与自己的父亲见面。」   左夜看着白若暘,始终没有说话。他并不是没有想到这层关系,最初只是觉得自己多心,如今藉由白若暘的口中说出,反而印证这样的猜测是正确的。   人就是这样,欲望与理性相互矛盾着,永远都不会停止。   「如果他当时丧失求生意志,我就不会救他。」片刻後,左夜才缓道:「无论如何,他是该有个活下去的机会。」   这次换白若暘沉默不语了。   在他们交谈的这段时间,远处响起的警鸣越来越近,再过不久,就有大批警力涌入这里。届时,想要脱身只怕不容易。白若暘意识到这点,方才拉住左夜的手臂一直没有放开,此时就直接拉了人往人群稀少的地方走去。   「走吧。」   左夜也没有挣脱,只是静静的跟着走,再也没有回头。   後来的事他们无从知道。尽管那名少年是怀着报复的心态才活了下来,他们同有默契的不予点破。   远离过分热闹的地方後,街道上很安静,安静的连脚步声也都清晰可闻。白若暘走在前头,左夜走在後头,偶尔闲聊几句不相干的话,一切跟平常一样没什麽不同。   到最後两人就安静下来。今晚发生的事太多,他们各怀心事,走回各自的地方。   左夜回到公寓後,药效突然发作起来。他左手捂着胸口,脸上满是汗水,身体乏力的靠着墙壁。   他确实太小看那药了,用的分量微乎其微,药效竟如此强烈。   方才还在路上时,左夜就感觉到身体开始发x热。他先前一直忍着,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他受过抗药性训练,其实是骗人的,是因为他的体质特殊,本身就有一定的抗药性,普通的药并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但竟不能完全控制住江利铭的药,这到底是什麽?而无论是从何种意义来说,他都不想让白若暘知道,所以才加快回程的脚步。   最後左夜跪在地上喘着气,许久没有起身,好似这样才舒服些。   在这样寂静的郊区夜里,门外传来的任何动静都听的特别清楚,他听见,有人正逐渐朝这里走来。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左夜仍没有失去杀手应有的警觉。他已习惯听人的脚步声,而他已经辨认出来人是谁。只不过,他没料到,那人竟随後跟着自己的脚步而来。   「左夜,开门。」敲门声在那人停下脚步时响起。   左夜有些疲累的闭上眼睛,一时心情复杂,竟不知该不该回应。   门外那人却没有再敲第二下,只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金属响声後,门锁被打开了。   若换作别人,左夜一定立即出手制服住对方。但此时,他只是疲累的坐在地上动也不动,慵懒的对着白若暘笑道:「我不知道你还有做贼的天分。」   「还有力气开玩笑,可见还不太严重。」白若暘一进门就是看见这样的情景,解释道:「如果是平常,有人跟踪你一定会发现。尾随你这麽久还没有察觉,我就知道你出事了。」   「你什麽时候知道的?」左夜问。   「一开始就知道了。」白若暘顺手关上门,毫不犹豫的答道。   左夜又说:「你会这麽说,表示你已经知道这是什麽药了,是吗?」   白若暘坦承道:「交易当时,我就看见了。」   「是红毒?」   「是。」白若暘心里讶异,脸上的表情却没显现出来:「你是怎麽查觉的?」   「我看见那药里掺杂着一些红色粉末。我很好奇,一般为了方便服食,都是制成药丸,很少有人会特意做成药粉,除非是为了方便混入其他药物而特意磨成粉状。」左夜继续道:「後来,我又想起你先前对我说过的那些话,红毒是世上最危险的毒品,药x效极其猛x烈。」   「既然如此,你就不该冒险。」白若暘蹲下,搭上左夜的手臂,作势要扶他起来,「不过幸好你服用的量非常少,大概一天就可以代谢掉了。」   「确实是我太过自信了。」左夜叹道,话中却隐藏着其他的意思。他没有拒绝白若暘的好意,顺势搭上白若暘伸过来的手,但却紧紧抓着不放。左夜的目光直直盯着白若暘,眸中闪动一瞬的精光:「不过,现在我更想知道一件事。」   「你说。」   「你应该是在我潜入房间之前,就已经事先埋伏在屋子里头了吧。」左夜一字一句的道。   包括,亲眼看见自己吃下药粉之前,以及之後发生的所有一切。後头的话左夜没有说尽,不过意思已经相当清楚。   这句话的背後能有许多的假设。白若暘此时仔细端详着左夜的神情,不需猜测也已经知道他指的是什麽,最後竟是乾脆承认道:「是。」   说话时,他下意识收拢左夜的手臂,将人慢慢拉至自己面前。在两人的脸靠的极近的时候,白若暘道:「你想的没错。江利铭看那名少年的眼神时,我就已猜到这药的大致用途。那药原本不会用在你身上,只是刚好遇到你闯进来。虽然我并没有想要设计你的意思,不过既然你先出手,我只是顺势让事情继续发展下去。包括你或许无法抵抗药性这件事,我也猜到了。」   「左夜,我不否认我有私心。」白若暘近在左夜的耳旁道:「我确实对你很感兴趣。」   这样赤x裸x露x骨的口气,让左夜不自觉的颤了颤。他想退後一步,却发现後头已是墙壁,早已无路可退。   两人此时挨的极近,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空气似乎都热了起来。左夜看着白若暘,白若暘同样看着左夜,没有人先妄动,如同敌人对峙一般,他们都在等待对方的下一步反应,像是谁先从对方的眼中逃脱,就算输了。然而此时的气氛却更加紧张,因为谁也无法预料下一秒会是怎样的发展。   这时左夜的额际缓缓流下汗水,沿着脸颊滑落时,皮肤带起些微麻x痒的感觉。左夜不自觉的动了动。或许真是药效的影响,他此刻连气势也薄弱起来。   白若暘就趁着这一瞬间,抓住左夜的後颈,深深的吻了下去。   左夜先是愣住,没有挣扎,等到回过神来,那人不安分的手开始在身上游走,试图往身下摸索下去。左夜一机灵,这才开始反抗,使力几下没挣脱,身体反被更用力的压入墙边。白若暘将唇贴在他的脸上,手中已准确的摸进裤x头里,制住他的要x害。   「你敢。」左夜这时虽失去抵抗的力气,眼中却并出更激烈的怒火。   白若暘虽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口中却是放软了道:「趁红毒的毒性残留在体内的份量少,催x情x药必须先解。」   左夜此刻眯起眼睛,神情明显一顿,却不是因为动摇的关系。是因为白若暘贴的过近的气息,在他的肌肤上引起一层颤栗,密密痒痒的,彷佛挠不到痒处那样无所适从。   「我不会勉强你,但有些无可避免的方法还是要用……」白若暘这样说道,而不管左夜是否同意,握住下x身的手开始动作起来。   一瞬间袭上脑海的强烈快感垄罩住左夜,他不受控制的闷哼出声。後来发生的事他已没有印象,白若暘让他解放之後,好像陆续说了些什麽话,他没听进去。   这期间,左夜又流了许多汗。待他稍微清醒时,自己靠在白若暘的肩头上。他慢慢抬眼,看见白若暘的额上也同样浮起一层细密的汗,应是忍的。   他很清楚,像他们这样走在生死边界上的人,连欢愉都是短暂,更无所谓有什麽可忍耐的。   可是白若暘此刻为了帮他解除药性,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欲x望。左夜不能懂,他为何竟要这样顺从自己的意思。感情从来不是他们这样的人所需要的。   「感觉好多了吗?」白若暘这时似乎发现他已清醒过来。   左夜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抬起头,将两人的距离慢慢拉远。他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彷佛什麽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他知道,即便如此,他们的关系也不会改变。   後来,谁也没有再提过今天的事。   第二天,江利铭死於国际会议中心的事成了社会焦点,各大媒体争相报导当晚的事,以及无端起火的缘由。奇怪的是,江利铭作为黑帝身边的人,黑帝竟没有派人追查死因,甚至刻意封锁消息。黑帝与那人之间的关系一并被埋葬,再无其他人知晓。   然而左夜注意到的却不是这些。在报纸篇幅最小一角的版面,写着当晚与江利铭交易的毒蝎,竟无端被警方查到毒窟,因而获补下狱。报导内容详细写出他在黑市交易所用的手段,以及买卖过的各式毒品,但却没有提及任何与红毒相关的报导,这并不寻常。   左夜虽然觉得有些蹊跷,但更多细节,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慢慢细想。事实既已成定局,就没有着急的必要。况且,任务早已结束。   这些事喧闹了几天,最後草草落幕。 第7章 第六章   午夜十二点,在黑国境内的西岸码头,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这里是一座废弃的码头,早已没有渔船出入。白天时已经罕有人烟,一到晚上更是宛若废墟,加上此地的灵异传闻从未间断过,因而平常人不敢随意接近。仅有道上的人才知道,这里是黑道惯常的交易地点。   白若旸与左夜此刻站在码头附近的一间仓库旁。他们已经在这样的环境下待了几个小时,只为等待一场即将到来的交易。   不久后,前方路上出现一些光亮,有几辆黑色轿车渐渐驶入。每辆车的车头处烙有蛇纹,是道上具有恶名的子蛇会,据传该会作风狠毒,杀人不眨眼。那些车子最后在港口前停下,从车上下来几个年轻人,十足流氓模样,他们随意往四周张望着,看来是在等人。   他们两人本就躲在暗处,前方的动静一目瞭然,此刻更是将背紧紧贴着铁皮墙面,不发出一点声音。   紧接着,随后又有几辆车驶入这里,停在那些人的面前。不同的是,这次下车的仅是一名少年,身穿黑色西装,年纪看起来相当轻,不过十七、十八岁左右,却是气质出众,让人完全无法将他与黑道联想在一起。   那些年轻人原就气盛,见对方派个少年出来当代表,不由得就有些傲慢狂妄起来。若不是因为交易,只怕他们还没有这样的耐心。   那名少年倒是无谓他们轻慢的态度,只说了几句话。接着,少年从口袋内衬中掏出一个透明瓶子,仅用拇指与食指夹住示人。显然这就是交易物品了。   从两人所在的位置听不见双方的谈话内容,只能全凭双方的动作判断。左夜瞇起眼,黑暗之中,以他极佳的视力仍无法看清楚瓶中物。   突然,那些年轻人全速冲向少年,目光定在那样东西上,似乎已打定主意要抢夺。   这时,少年竟迅速从怀中掏出枪击x毙数人,没有任何犹豫。枪声过后,子蛇会派出来的仅剩下一名年轻人,畏畏缩缩的藏在车身后方。   同时,少年身后,数辆黑色车门整齐的向外敞开,枪口一致对向漏网之鱼。在那名少年开口说话之前,数道枪声已经接连响起,将对方的车辆打成蜂窝。车上无人生还,就连那名藏在车身后的护卫也被流x弹击中身x亡。   无论双方谈判的情况如何恶劣,也不至於不留活口。这显然已是一场预谋的黑吃黑。   而后少年转身,将瓶子收进口袋中同时,在车灯的照射下,隐约能见一道宛如璀璨星芒的红色流光在灯光下划过。就这一瞬,左夜竟看清瓶中的内容物。   「白若旸。」他喊了身边的人,用只有两人才听的见的音量道:「你的枪法如何?」   白若旸同样看着前方道:「如果是要在这样的距离射中人的话,还没问题。」   「这样就够了。」左夜十分俐落的掏出身上的枪,拉滑套,上膛,瞄準,他做这一连串的动作时并不花多少时间,甚至连看一眼也没有,「为我掩护。」   白若旸听着身旁流畅的声响,仅仅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那名少年已走回自己的座车前,拉开门,正要上车。在将要离开瞄準范围的时候,左夜扣下板机。   剎时,一声枪响惊破了寂静的黑夜。   子弹险险擦过那名少年的发梢,牢牢钉在车门上。那名少年起先愣了一下,但很快的反应过来,他一动不动,转头看向开枪的方向。这时,数辆黑色座车的车门开启,作为掩护,多把□□叩动板机的声音同时响起,一致对準车外的方向。那名少年却在这时轻举起手,制止车上的任何人开火。   静,仿佛又回到最初的安静状态。   那名少年微低下眼,看向子弹的痕迹。他知道自己现在一步也动不了,甚至是连坐回车上这样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到。这枪并非偶然没打中,开枪的人枪法奇準,而这不过是警告而已。   从黑暗中伸出的枪口清晰可见,但处在暗处的人却看不清楚面貌。   那名少年看看左夜所站的位置,再望向他身后的一大片废弃仓房,那里漆黑的几乎看不见任何事物,且四周遮蔽物多。敌人在暗,自己在明,即便是开枪也不一定能準确射中。他一时无法判断对方有几个人,打算暂时静观其变。   少年动了动唇,朝开枪的方向问道:「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把你口袋里的那样东西给我。」黑暗中的那个声音仅是这样回道。   从这句话知道,那人便是一早就埋伏在这里了,甚至看见他们的交易过程。那名少年的脸色还是平静,不过声音却带着令人不容忽视的警示:「得罪青玄帮的下场,你知道。」   黑玄帮是黑国境内道上势力最大的组织。这是两人自一开始就知道的。   然而左夜又开了一枪,当作回答。子弹这次準确的从少年的脸颊旁射过,留下一丝血痕。车内的人见到如此挑衅,却是一个个按耐不住,其中一人用著极低的音量对着少年说道:「总管,不必听他的,大伙用命保护你,让我开x枪打x死那个家伙。」   「你知道对方共有几个人吗?」人都是爱惜生命的,但少年没有被这样的提议打动,仅是这样小声的冷冷回着话。车内顿时一片鸦雀无声,没人再有异议。   少年的目光自一开始就没有从左夜的脸上离开,即便看不见容貌,他也不会错过任何能够抓住对方把柄的机会。他此刻配合着左夜的要求,顺从地将口袋里的东西拿出,高举着手,慢慢朝左夜的方向走去。   左夜有些好奇这个少年处变不惊的态度,於是顺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少年淡然说道:「和昭。」   左夜微瞇起眼,这个名字,即便是不谙黑社会的他也曾听过。青玄帮能达到如今的成就,除了帮派老大谢玄外,还有一个人功不可没。而在幕后统筹一切的青玄帮总管,几乎从不外出,任谁也没有想到竟会是这么年轻的少年。   「东西放下,后退三步,再转过身去。」左夜听见这个名字,不由得提高警觉心。   少年走至一定距离后,确实照左夜的要求去做。少年转身背对着左夜,直言说道:「你不是第一个为红毒而来的人。但黑帝的手下显然没有这么聪明,比起你的目的,我现在反而更好奇你的身分了。」   左夜没有说话,一步一步自黑暗中走出,俯身捡回瓶子,再一步一步原样退回。从头至尾,他手中的枪都没有离开过少年的脑袋。   那名少年察觉到身后左夜的动作,又继续道:「你若想用我的命来威胁青玄帮,的确不太明智。」   「我没这么打算。」左夜安全退至后方阴暗处,说道:「不过你倒提醒我一件事,如果杀了你,也等同断了谢玄的右臂。」   少年听后却没有再接话,只是微偏过头,似乎真的在思考左夜所说的话。   左夜看不见那名少年脸上的表情。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东西已经到手,他只要退到白若旸附近,两人随时都能趁黑离开。   暗处,还有另一把枪瞄準少年的身上。白若旸一直在后头观察著周围的动静,未曾分神。他知道左夜此刻也同样警觉著,没有一丝松懈。如果真正火并起来,他们一点胜算也没有,所以眼前的优势,是他们唯一的筹码。   然而这样无声的对峙状态,往往就是最危险的关键时刻。   沙、沙、沙……   左夜向后的脚步浅浅的摩擦著柏油路面,在格外安静的夜里特別清晰。   深夜的风极冷,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却不是因为冷,而是这样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   黑暗中,那名少年没有动,车上的人没有动,白若旸能听见左夜回移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但是,在这样的声音中,他确实又听见另外一种奇怪声音,单调且具有一定规律。他一时无法辨別声音的确切位置,但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却是,身后有人。   白若旸意识到这件事的同时,左夜已退至他的附近,停下脚步,目光往这里瞥过来。他看着左夜,却全神专注的听着方才那细微的声响。   一秒、两秒、三秒。   白若旸缓缓站起身,不动声色的往左夜的方向走去。   见白若旸朝自己这里靠过来,左夜的目光又马上回到少年身上。他此刻正在脑中盘算著下一步,但下一秒,突然横空一把枪抵在自己的后脑上。左夜还来不及讶异,已听闻白若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別动。」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左夜措手不及。他斜眼怒视著身后那个人,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车上的人还不知道这里的动静,不过那名少年却早已听见声音而回过身来。他看着身影并不清晰的两人从黑暗中走来,忍不住问向后头那人道:「你是?」   那枝枪的主人渐渐将左夜逼到光亮处,竟自报出处,「魔门,白若旸。」   那名少年在看见后者的动作时几不可辨的变了神色,但仅一瞬间而已,很快的他又回复到往常的清冷模样。   「老实说,我们并不想与贵帮为敌,只不过执行任务,需要用红毒才能引出那人。」白若旸知道前方车上的那些枪枝正对準这里,更明白后头正有人虎视眈眈的看着这里。他接过左夜手中的瓶子,商量道:「如果可以,我想与你们谈个交易。」   白若旸说话时,左夜手中指著和昭的枪仍未放下。和昭看了看左夜,再看了看白若旸,才道:「你们的目标是谁?」   白若旸毫不犹豫的说道:「黑帝。」   这话一出,那名少年竟沉默下来。左夜回瞥他一眼,看不出情绪。   人人都知道黑帝是黑国的统治者,但没有人清楚,他的势力究竟扩张到什么样的地步。而各国的黑道之中流传著这样的一句话,所有前去刺杀黑帝的人,从没有人能够成功活着回来。无论这件事是否真实或者夸大,都可以想见难度之高。   那名少年定定的看着白若旸,再看看左夜,思考片刻,最后才道:「我如何能信你?」   白若旸这才收回抵在左夜头上的枪,微笑道:「你不必信我,只要车内的那个人信我就够了。」   一听见这话,那名少年的脸色整个就变了。方才提及黑帝时,还没有这么大的反应。这一点左夜也注意到了,他顺着白若旸的目光看向其中一辆车,这才发现里头有一双眼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这里,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车内那人仿佛也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向这里聚集,他微抬手,车门被开启。那人就这样从容不迫的走了出来。   男人意外的有些年轻,并没有一般人印象中,黑道老大那种张狂不羁的样子。他的神色谦和,一头浅褐色的短发在风中飞扬,目光深遂,隐约有精明干练的味道,却不老练世故。他一示意,车上所有人都收起了枪。   双方已至谈判的阶段,左夜索性也放下手中的枪。   少年看着两人道:「接下来的话,就请你们跟我们老大谈吧。」   少年说完话,便迳自走向那人的方向。左夜看看少年离去的背影,在确定他离这里有一段距离之后,才低声对身旁的人说道:「你突然改变计画的原因?」   白若旸示意左夜一同向前走,才说道:「我们的身后有人。」   左夜听后瞥了白若旸一眼,他自然知道不能回头去查证,想了想,又继续问道:「是谢玄的人?」   白若旸几乎已是十分肯定的道:「你应该听说过青玄帮的手段。」   青玄帮是黑国境内相对于黑帝的另一股势力,是黑道上首屈一指的情报与机关组织。他们隐居无影山,擅用各种机关与人力布下天罗地网。这一代在谢玄接管后,势力足以威胁黑帝的地位。因此黑帝十分忌惮,千方百计要剷除青玄帮。   谢玄既然亲自出马,这表示他不会毫无防备就出现在这里。在暗处,甚至在他们难以察觉的地方,应该早已埋伏著青玄帮的人马。左夜此刻心里清楚,无论是人数或是武力上,他们绝对不会是谢玄的对手。他这时突然了解白若旸为什么自曝身份,甚至放弃已经到手的红毒。如果不是白若旸拿枪指着自己,防止自己轻举妄动,让对方降低戒心,恐怕自己早就被当场狙x杀。   更令人讶异的是,那个男人在幕后观看全局而不动声色的沉稳冷静,洞悉力确实过人。左夜沉默著,这数个月里已与白若旸合作多次,却是第一次真正感觉到这次任务的困难度。   很快的,两人被带到谢玄的面前,那少年一一禀报白若旸说过的话,再退至那人身后。   那个男人的目光轻轻扫过两人,最后停在白若旸的脸上,才缓缓说道:「我对你们提议很感兴趣,现在时间也很晚了,不如回去再详谈吧。」   他的语调虽是亲切有礼,却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威严。事已至此,他们只得应下。   不久后,数辆车子前后驶离西岸码头,往境内的深山而去。   临走前,左夜的余光瞥见有几个人影从仓库废墟中窜出,白若旸确实没猜错,这些人是一早就埋伏在暗处的青玄帮人马。他此刻心情复杂的看向一旁的人,而那人正望向窗外某处,不知是在看什么。   离开码头后,车子直驶东方,朦胧的白色轮廓垄罩住境内地势最高拔的山脉。天空即将亮起,新的一日又将开始。 第8章 第七章   无影山是黑国境内最大的一座山脉,位于黑国东方交界处,几乎占据境内四分之一的土地,居住人数却不足几千人。相传几百年前有一群人为躲避战乱,逃到无影山深处定居,这些人聚在一起,同心协力抵抗外来侵x略者,人数逐年增多,才形成今日的青玄帮。相传青玄帮擅于收集各国情报与机关陷阱也是由此而来。   青玄帮虽处黑国境内,却不受管辖,与黑帝的关系更是势如水火。自黑帝上任以来,视为心头大患,曾多次想剷除青玄帮都无法成功。谢玄的智慧与计谋过人,是唯一一位能与黑帝抗争的人。多年来,两方势力从未停止抗争,不断寻找能够击溃对方的方法。因此白若暘与左夜的来意,显然是吸引谢玄注意的主要原因。   车子在山路上行驶了两个小时,此刻天已经亮,山的形貌与路线不再模糊不清。意外的是,一路上谢玄都无意隐瞒据点的位置。即便如此,他们仍是无法完全记得上山的路。这座山本身已有天然形成的障碍,再加上人为的机关埋伏,宛如古时的防御堡垒,易守难攻。因此在地人沿用旧时名称,称此地为山城。   他们在中午前就已抵达根据地。这裡比两人想像中的还大,房舍沿地形而建,庭院相连,一户接一户,内部由廊道互连。这样的设计,似乎是旧时遗留下来的,看上去像是为了方便传递消息及逃生。   青玄帮虽是帮派,却不像个帮派,当地居民竟可随意出入帮会根据地。青玄帮如此不设防,让人感到意外,虽有坏处,但好处是,反而更容易一眼认出外人。   和昭一路上带著两人在山城裡头左弯右拐,也不避讳,彷彿两人真是来此地旅游作客。   用过午饭后,四人在大厅相对而坐,才开始进入正题。   谢玄也不拐弯抹角,一开口就直问重点:「说说看你们的计画。」   两人的面前同样放了一杯茶,白瓷做成的茶具,龙井茶香浓郁。白若暘看著杯中茶水,气氛缓慢悠閒,也不急著说话,反而慢慢开头:「在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我们意外发现黑帝身边的人使用红毒。他们惯常将粉末搀入其他药物中,用来增强药效。」   一听到白若暘提起那药,左夜便下意识的皱了眉。   谢玄是耐心极好的人,并没有打断白若暘的话,反而像被勾起兴趣问道:「喔,像是什麽样的药物?」   「情x药,安x眠药。」白若暘根据前次经验举了两个例子,而后才看著谢玄认真说道:「我们怀疑,黑帝打算将红毒的药效用于军武,增强士兵的体力或者精神控制方面,扩张黑国的势力。」   白若暘话说到此,适时的停下,喝口茶,没有再继续讲。剩下的话,即使不说,谢玄也已经明白。黑国与青玄帮交恶已久,若真研究出这样药物,青玄帮首当其衝,自然成为黑帝的试验对象。   谢玄这时垂下眼,彷彿思考著。此刻站立在一旁的和昭则是趁此空档帮白若暘斟满了茶。   左夜只看了一眼和昭的动作,目光又回到白若暘与谢玄身上。   沉默一会后,白若暘便接著道:「地狱红是红毒的主要原料,经过提炼后,能萃取出最高浓度的毒性。而无影山是最适合地狱红生长的气候,这势必是黑帝的首要目标。最坏的情况下,不排除黑帝可能会直接对贵帮下手。」   谢玄听后,不紧不慢道:「你认为,我们与黑帝对抗的胜算有多大?」   白若暘趁机说道:「这一点,正是我们可以合作的地方。魔门的宗旨相信你也有所耳闻,黑帝是我们这次的目标,旁人难以近身。若能向贵帮借取一些红毒的成分,我们便有接近黑帝的机会。」   「在我看来,你倒是很适合谈判。」谢玄顿了顿,又试探性的道:「魔门行事一向低调,你们暴露自己的身分,无疑是置自己于死地。」   「正因为如此,自曝身分,这是我们释出的最大诚意。」白若暘自然的答道:「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或者相信。无论哪一种,对你们而言都没有任何损失,而我们只不过在寻求成功率最大的一种方法。」   谢玄点点头,却是改问:「若是我们合作,成功率又有多少?」   白若暘看著谢玄,似乎在考虑该怎麽回答。坐在一旁的左夜却突然开口道:「至少五成。」   谢玄这才把目光放在左夜身上。只见左夜喝了口茶,淡道:「我和他的胜算,各佔一半。无论行动途中出了什麽状况,我们之间一定会有一个人活下来完成任务。」   这话说的半认真半玩笑,反而让人无从反驳起。谢玄听后却没再讲话,只意味深长的看了左夜一眼。   这场协议,谢玄没有立刻做出决定。   两人最后以客人的身分待在山城内,被安排位于内室的房间。   左夜在房间内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监视设备后,才对白若暘说道:「听起来,你对黑国的动向了解不少。」   「只是大致方向而已,能不能说动谢玄,其实我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是吗。」左夜走到角落,随意看著悬挂牆面上的其中一幅画说道:「我们现在能站在这裡,就表示他有一定程度的动摇,况且……」   左夜用手指敲敲牆面,暗示道,我们现下的处境可以算是囚禁。虽然青玄帮表面上以待客之道礼遇两人,但他们同时也防备著其他组织的动作。   这些事,白若暘自然清楚。他淡淡一笑,却道:「无所谓,我们能等,他却不一定能等。黑帝已经开始行动了。」   「你真的打算……」左夜突然打住说了一半的话。在别人的地盘上,他知道有些话不能说。他转过身去,拿起和昭准备的替换衣物,打算先洗个澡再说。   白若暘看著左夜的动作,却忽然唤了一声:「左夜。」   左夜转过头,见白若暘拍拍这房间唯一的一张床上,暧昧说道:「你该担心的是这个。」   那人的眼神,以及动作,让左夜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一晚的情形,这暗示太过明显。他没想到白若暘竟会在这种正经的时候说出这样不正经的话。他以为他已经拒绝得很明显了。   「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麽。」左夜皱了好看的眉头,不耐烦的对白若暘比了比手指挑衅道:「输的人睡沙发。」   白若暘仅是轻轻一笑回应。   这日,谢玄带领两人走进城内部,走过一廊又穿过一院,如此重複走过许多地方。左夜原想,他是要带他们到城中的某个地点。但没料到,谢玄竟笔直的穿过整个山城,来到后方的山头。   谁也没想到,山城的后方,竟还有一大片空旷的平地。   他们同时感到震惊,意外的却不是这座错综複杂的迷宫结构,而是眼前那一大片映入眼际的血红色花海。那是一整片地狱红花海,而且是令人难以估计的数量。   左夜还没反应过来,就已先听得身旁的白若暘开口道:「这是同意合作的回覆?」   「是。」谢玄仅仅只是站在前头,并未回头。「这也是青玄帮的诚意。」   「这麽庞大的数量……」   「做为合作的交换条件,我希望你们能帮我取得一样东西。」谢玄回头,还未待两人回答就开口道:「红□□。」   世上极少人知道,地狱红虽是主要原料,但花一但枯死,毒性便不稳定,因此提炼上极其困难。曾有一人毕生致力于地狱红的研究,而终于在数年前成功研究出稳定毒性的方法,但尚未公开,便死于车祸事故,配方因此遗失。而在短短几年间,这种名为红毒的致命□□就迅速在世界各地流传开来,成为黑道上人人必争的物品。然而这秘方,至今掌握在谁的手中仍是个谜。   听见这样的条件,白若暘倒是镇定道:「传闻配方遗失已久,我们不一定会有线索。」   「若我说,配方已经出现了呢。」谢玄忽然说道:「听过地下拍卖会吗?」   三年一期,时间与地点不固定,是专为各国黑道势力而开设的场地,主要拍卖违法走私的高价物品。同时也是国际警方意欲破获的重大案件。   「一个礼拜后,配方将会被公开拍卖。如果没意外,我猜这也是黑帝的目标。」谢玄断定说道。   听见这话,白若暘与左夜几乎同时愣住。无论是地下拍卖会,或者是黑帝的行踪,都是世上最难以掌握到的情报之一,而眼前的这个人竟就这样轻易说出来,彷彿对他来说这仅是一件小事。   白若暘从来就没有小觑青玄帮的情报网,早在先前,还待在冷歆底下的时候,他就已经耳闻青玄帮掌握情报的速度之快。他很快理出思绪,回道:「你提供给我们一个相当有用的情报。」   左夜看了白若暘一眼,显然没想到他会这麽回答。   「我并没有打算干涉魔门做事的方法。」谢玄似乎猜测出两人的心思,直言道:「但我一向习惯选择最有效率的做法,这样合作才有意义,是吧。」   谢玄的语气虽是客气,但言谈中的决断却能轻易让人折服。这种人最可怕的一点,在于让人无法从言行中猜测心思,无论喜怒。   相对于黑帝的极端喜恶,谢玄的深谋远虑显然是另一种王者特质。   「那麽,我就当作这是合作的协议条件。」白若暘停顿一会后,才说道:「就如同一开始我们的来意一样,贵帮能提供给我们多少红毒的成分?」   谢玄这时看向两人身后,不知何时一直站在远处的和昭这才走上前来,递给两人一瓶约指头大小长宽的透明瓶子。   「红毒的产量日渐稀少。裡头这些,是十个人一年份的剂量,相信已足够引起黑帝的兴趣。」谢玄补充道。   白若暘顺手接过瓶子,沉默一会,忽然看著谢玄道:「产量减少,或许与你们刻意隐藏地狱红的地点有关?」   「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些花流入市面会造成怎麽样的后果。」谢玄倒是没有否认。   白若暘深深看了谢玄一眼,又问:「拿到配方后,你打算……用来做什麽?」   「青玄帮有自己的用途,但我们与黑帝不同,不会用来害人。」谢玄见两人陷入沉默,又回到原先协议的话题道:「这张配方,黑帝同样势在必得,对你们而言,这应该是下手的最好机会。」   听过谢玄的话后,白若暘才问道:「地点呢?」   「公国。正确的时间与地点和昭会再通知你们。」   「我知道了。」白若暘忽然叹了口气,语气颇有些玩笑似的抱怨:「这样的协议,显然你佔的便宜比较多。」   「你们的好处也不少。」   「除了红毒以外,我想不到还有其他的好处。」   「我已经下令,你们自现在开始能够自由的出入青玄帮,如何,这个条件很不错了吧。」谢玄煞有其事的说道。   「……」   谢玄看著两人想了想,忽然又补充道:「如果这次暗杀失败也无妨,机会总是有的。记得要留著命回来。」   「……」   回到房间后,左夜问道:「你打算怎麽做?」   「谢玄算计我们帮他出力,公国是一定要去的。」白若暘回答的理所当然。   「你打算何时下手?」   「视情况而定。」白若暘确实是很认真在思考这件事,而后又道:「难得能够自由出入无影山,应该趁这个机会好好探一下青玄帮的底。」   左夜不回话,对此显然没什麽太大兴趣。   「难得你这次这麽配合。」白若暘像是突然发现某些盲点,对左夜问道:「到这裡之后,你几乎就没什麽意见,是有什麽盘算吗?」   左夜看了他一眼,淡道:「你想听客套话还是实话?」   「两个都想。」白若暘几乎没有犹豫。   「对于红毒,我的认知本就不如你多。再说,我们会来到这裡本来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既然你已经有了办法,我就不会干预太多,以免坏了你的计画,这是场面话。」   「实话呢?」相较之下,白若暘显然对于实话比较感兴趣。   左夜微微一笑,自信道:「我更想在你失败的时候,再暗中补对方一枪。」   左夜说这话时眼底闪著光,几乎让白若暘有一瞬间的怔愣。已与他相处几个月的白若暘知道,他这种浅笑多半带著危险的盘算。他是个真正的暗x杀高手,一出手就要致对方于死地,这一点在初见时,白若暘就已经知道了。只不过意外的是,出任务的同时,他竟也抱持著这种心态,对自己抱持著这麽强烈的敌对意识,真不知该喜该忧。   白若暘同样回以一笑,有些无奈的说道:「说到底,你还是想看我失败吧。」   左夜倒是没有特别的表示,「完成任务才是最终目的。」   白若暘此刻已完全被左夜激起兴趣,双眼直盯著眼前人不放,十分认真的说道:「上头已经交代了,这次任务的困难度跟以往完全不同。既然这样,敢不敢再赌一次?先达成任务的人就赢了。」   左夜非常熟悉他这种眼神的热度,此刻只是抿紧唇不说话。他原无意将气氛导致这个方向,却总是下意识就做出挑衅他的行为来。   「要不要接受,选择权在你。」白若暘慢慢走近左夜,一字一字道:「你赢了,你开任何条件我都接受。你若输了……」   似乎就是从那一夜开始,只要白若暘一近身到某个距离之内,左夜就会本能的感觉到危险。他一直都很清楚,只是强忍著不去想,如今这种感觉又强烈的袭上来,难以抑x制。他此刻绷紧了身躯,双眼定定望著那人走近,俯身在自己耳边轻声道。   「我要抱你。」 第9章 第八章   接下来一礼拜内,白若暘果然在山城裡头四处打转。为避免其他人起疑心,左夜则是跟在后头,看着他在各个地方东摸摸西摸摸,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优秀的杀手往往擅于等待,兼具过人的耐心。消磨时间对他们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   时光飞快流逝,转眼一个礼拜过去。   地下拍卖会在今夜的七点正式开始。两人来到会场时,已经六点半。这裡与一般的拍卖会不同,主办者极其重视参加者的隐私,提供面具、眼镜、假髮等简易的易容工具。在入场前,发给入场者一张号码牌,竞价得标后,交易视号码牌为买主。在此前提之下,无论是世界上闻名的人物,或者是一夕暴富的暴发户,甚至是罪犯、政商人士都可以避免曝光。   虽是私法交易,主办人为彰显排场,会场佈置仍是极其铺张奢华。会场的接待人员各个训练有素,绝不探问买卖者的身份。   左夜进入主场座位时,拿了一个十六号的号码牌。他看看走在自己前头的白若暘的号码牌,却是五十五号。   「为了避免有心人士,看来这个号码牌是随机发放的。」白若暘最后选择最后头角落的位置坐下,如此解释道。   大部分的买主为了能最近距离看到拍卖商品,都是选择前排座位。选择隐蔽角落的人,多半都是观望不出手,但偶尔也有例外。   六点五十五分,前排的座位已经坐满。其馀人零散分布在各个地方,左夜特别注意到其中一个跟他们一样选择最后一排座位的人,对方坐姿端正,带着帽子,眼镜以及口罩,将五官遮的严实。先不论长相如何,光是周身散出的优雅气度就难以让人与私法交易扯上任何关係。   但往往就是这样的人,会带着某些目的性而来。他第一时间联想到的人是和昭,但身型与体格看起来都不像,他很快排除这个念头,转过目光。   坐在这裡的人形形□□,经过乔装后更是难以分辨,左夜却突然想起一个疑问,压低了声音对身旁人道:「那个人,真的会来吗?」   「谢玄亲口说出的情报不会错。」白若暘十分笃定道:「时间差不多了,那个人现在应该已经在会场中。」   「看的出来是谁吗?」   「我没见过他。」白若暘倒是诚实:「不急,不只是我们,我想他的仇家应该也正在等待这个机会。」   「在这种场合,你真的打算出手?」   白若暘没有正面回应,只是暗示道:「前五排左边数来第二个,右边第三个,还有我们前方四排座位上的,都是谢玄安插的人。」   左夜了然。   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拍卖会已经开始。主持人此刻正站在会场上,简单做了开场白,接着就开始详细介绍今晚的第一样拍卖品。现场的气氛逐渐热络,两人的注意力转回这场拍卖会上。   如此坐了将近三个时辰,终于来到最后一项拍卖物。东西一上檯面,台上的主持人还未开口,底下已传来阵阵低呼。   果然是红□□。   白若暘与左夜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的竞标物,心裡暗暗想道。竞标开始后,抢标的人接连不断,陆陆续续提高一倍以上的价钱。而与他们坐在最后一排的人,从一开始到最后都没有出价。但此时,那人却举起一个手势,竟是开出了天价。   底下又是一阵惊呼。许多人同时把目光向后望去,想看看究竟是谁。但一看见那人一身的密不透风的装扮,那些人又失望了。倒是许多埋伏在黑暗中的眼睛亮了起来。看来,对方已被当作目标了。   这样的拍卖会,只要有背景,谁都可以参加。但主办者仅提供物品交易买卖,却不保证人身安全。所以许多买主通常都会携带随身保镳。孤身前来的人并不常见,难免引起觊觎。   左夜这才光明正大的将目光移向那人。那人对许多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毫无感觉,却唯独注意到左夜似的,微微转头朝他的方向看来。   主持人已在台上喊出两声,就要喊出第三声尘埃落定时,第一排又突然有人举起手,开出比那人更高的价格。   众人一阵哗然,目光又纷纷转往那个方向看去。左夜顺势收回目光,眼角馀光瞄见那人似乎又专心望向拍卖物上。仅仅一瞬间投射过来的视线彷彿是错觉。   后来那男人没有再继续竞标,拍卖物由最前排的人获得。但得主却不是黑帝,而是道上有名的一个毒枭,无恶不作。那毒枭虽也经过乔装,但啤酒肚却是一大特徵,在场的人嘴上不说,心裡却非常清楚。   就在这时,拍卖会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一名工作人员表情惊慌的对着裡头叫道:「这裡被发现了,快走,有警察来了。」   一听见这话,众人接连露出惊恐的表情,顾不得带上已标下的交易品,就争先恐后的冲向门外,会场顿时陷入一片惊慌尖叫声中。   配方的交易才刚完成,一听见这个坏消息,毒枭死死握住手中的战利品,怎样也不能在这时被抓。他僱用的四个保镳适时的护卫在他身边,拼命朝门口的方向挤出去。   现场一片溷乱,离门口最近的两人是会场中最镇定的人,他们坐在位置上没有动作。白若暘紧盯着毒枭的动向,心裡似乎有些打算。左夜却在这时候注意到与他们同坐于最后一排那人,竟起身往人潮相反的地方过去。   左夜在这时跟着起身,对白若暘说道:「那人有问题,你看好毒枭,我去去就来。」   白若暘顺着左夜的目光望过去,看着那人的背影时神情有些微妙,最后只应了一句:「好。」   在左夜离去不久,白若暘也起身,暗暗跟在毒枭的后头。许多人在这时已冲出会场外,谁也没察觉有任何古怪,只想着在警察来之前要赶快离开。然而就在此刻,门口突然接连着数十声枪声响起。逃出去的所有人都被x杀了,就在白若暘的眼前。   那名毒枭,连同保镳、护卫,甚至其他买主,一共四十九人,无一倖免。在短短十秒钟之内,被从不同方向的枪枝击x毙。   枪声停止之后,那些狙击手似乎未发现白若暘的存在,火速离开现场。白若暘在确认外头安全之后,才快步上前查看死者,每个人的表情还处在逃离时的惊慌失措,彷彿不知自己已在一瞬间走入黄泉。   从子弹的轨道看来,狙x击手至少有六人,各个枪法奇准,仅一发子弹就正中要害,显然是箇中高手。这阵仗看来预谋已久,必然不会是单独几人所为,而胆敢如此挑战国际公权力,他也只能想到一个人,黑帝。   白若暘随即又快速走到毒枭身边,见他手中紧紧握着一张纸条,死也不放开。他蹲下身,花了一些时间才从他的手中抽走。   上面写的却并不是配方内容,只是用来鱼目溷珠的中药配方而已。竟然是假的!   配方不知道在什麽时候已被掉了包。   白若暘揉碎手中的纸条,思及刚才发生的一切,忽然又快速冲回会场裡头。   糟了,左夜。   左夜跟着那个男人上了二楼,见他迳自走入深处的一个房间内。   他犹豫着,不知道是否该跟进去,底下乱成一团,情况不明,不能再耽搁。他走向前去,见那些乔装用的帽子与口罩等东西扔在门外。   左夜推门进去。   房间裡头的佈置仍旧奢华,灯光亮如白昼。左夜有些不适应的眯了眯眼,只见到一个男人侧卧在床一般大的沙发上,应是他跟踪的人没错。   只不过,眼前这人的气质与方才在会场时完全不同,简直判若两人。男人的长相异常俊美,皮肤白皙,黑色头髮长长的从胸前滑下,却没有半点女人的妩媚,反倒是英气逼人。他的身边仅站着一位少年,自左夜进门后也不看他一眼,只低着头,极尽谦卑的模样。而那男人睥睨的神情宛如帝王。   他没想到竟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黑帝。   男人手中正拿着一张纸条,见到左夜进来也不讶异,只是称讚道:「你很聪明,竟会跟着我过来。」   左夜一见到他手中的纸条,瞬间就明瞭一切情况,同时也明白男人的身份。他看着男人,见他姿态随意的面对自己,完全没有任何防备,全身上下至少有十处能够一击毙命的要害。明明是这样,左夜却暂时没有採取任何行动的打算。他知道,能让大部分杀手都失败的人,必然任何时刻都有准备。而他显然不想犯这种致命且愚蠢的错误。   他临时掰了一个理由道:「我想跟你谈个交易。」   「说说看。」男人的眼中现出一点玩味。   左夜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中拿出一个透明瓶子,瓶内的红色粉末已经说明一切。   黑帝漂亮的眼眸先是紧盯着那个瓶子,目光又转回左夜身上,语气中有些意外:「不简单,你竟可以拿到这样的份量。」   「这只是前提而已。」   「说吧,你要什麽?」   左夜指了指男人手中的纸条,毫不客气道:「我要看一眼配方。」   黑帝瞬间露出微妙的表情,但却没有动怒,只是兴致盎然的看着左夜。左夜从他的表情中证实自己的猜测无误,那果然是真正的配方。黑帝并未考虑太久,就爽快道:「可以,你过来拿。」   左夜听后,一步一步走向黑帝。   黑帝眯起眼,目光像鹰一样锐利,像是看着猎物般盯着左夜,目光中有暧昧有挑衅有嘲讽,而唇边始终勾着一抹笑。   左夜选择忽视那样的目光,来到那人面前,俯下身就要伸手拿取。黑帝却在这时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在他耳旁低声暗示道:「做我的人如何?别说是看一眼,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给你。」   这句话瞬间激怒了左夜,他出手就是一记狠招,不料竟被黑帝挡下来。   左夜心中一惊,还来不及反应,手已被反转在背后,人被压制在柔软的床铺中。   「没想到你这麽容易就被刺激到。」黑帝高高在上的俯视他,姿态仍是一派优雅从容。「这次,谢玄竟沉不住气了。」   「你知道是他?」左夜偏过头去,斜视着身后的人。他暗中动了动双腕,竟又酸又麻,眼下看来是无法挣脱了。   黑帝见左夜的眼瞳中仍闪着不甘的光芒,格外动人。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过左夜的脸庞。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惊响数十声枪响。黑帝的目光望向外头,喃喃说道:「时间到了。」   「你什麽时候掉包配方的?」看黑帝的反应,左夜知道他已在这场拍卖会上设下天罗地网,恐怕会场裡头的所有人,都是他安排的人。   「你果然很聪明,就这样杀了你似乎有点可惜。」黑帝看向左夜的目光更加不一样了。这时,一直待在黑帝附近的那名少年,走上前来在他耳边低语着,似乎是刚才接收到外头手下的消息。左夜听不清楚内容是什麽,只见黑帝的眼瞳中闪了一闪,才望向左夜,顺手抢走他手中的瓶子说道:「看在谢玄的份上,我就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   语毕,他拍了拍掌,接着门外有四个身材魁武的男人推门而入。   「他们都是我训练出来的人,与一般人不一样。」黑帝鬆开对左夜的束缚,站起身来,意有所指的道:「希望还有下次见面的机会。」   左夜抬眼,看见黑帝唇边挂着一抹深意的笑,并与那名少年走出门外。   黑帝走下一楼后,并没有立刻离开。他走了不到两步,脚步停了下来。他知道身后有人,带着隐藏着极好的杀意,却刻意洩漏了呼吸声。   虽然已经知道,黑帝仍是好奇的转过头去。他看见楼梯转角处站着一个人,很英俊斯文的一个人,穿着白色西装,领带整整齐齐的挂在脖子上,外套上乾淨的一尘不染。那人的唇边挂着一抹从容的笑,谦和有礼的模样。然而,他的身后,竟全数躺着自己的手下。   只有黑帝才清楚分布在这栋房子的人力究竟有多少。眼前这个人,竟能毫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全部摆平。   「你是谁?」这是今天第二个人,值得他停留驻足。   那人倚在楼梯旁,只是浅浅一笑:「久仰大名了,黑帝。」   拍卖会场上的枪声,早就惊动四周的居民,警车正火速赶往这个方向。从远处,就能听见警鸣笛声逐渐接近。   左夜将第四人解决掉的时候,已能听见这个声音。他估计最快五分钟,警方就会赶到这裡。他只是解决掉这四人而已,就已花了这麽多时间。外头,白若暘那边的情况还不知道怎麽样了。   经过刚才的缠斗,他所剩的已经体力不多,无法花更多时间消耗下去。眼下,他必须要先找到白若暘。   他正这麽想着时,打开房门,就见白若暘站在眼前。   「左夜。」白若暘看见左夜的状况似乎有些异常,才补了一句:「你没事吧。」   左夜摇摇头,倚在门边,只是澹道:「配方被黑帝拿走了。」   「还有下次见面的机会。」   「你说的没错,黑帝果然把红毒用在人体实验。」   白若暘一听这句话就知道左夜刚才发生什麽事。他转而看向左夜的身后,有四名大汉倒卧在血泊中,身上多处伤口,那些伤口已经深刻见骨,却不断驱使那四人接连站起再战,至死方休。对付像这种精神或者身体受到控制的人,必定要让对方失去意识才会结束。在这种情况下,白若暘清楚,左夜绝无法手下留情,如果无法致对方于死地,左夜就连一点获胜的机会也没有。   左夜接着道:「还有,要小心黑帝,他的力气异于常人……」   听左夜这麽一说,白若暘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腕上面有深浅不一的瘀痕。他抬起眼,隐约能看见左夜的嘴角仍旧带着血迹,那模样很容易就能勾出心底深处的嗜虐慾。   「先离开这裡吧。」白若暘的眼神有一瞬间变得深沉。   他转身,却发现左夜没跟上来。他这时才发现不对劲,左夜从方才就一直倚在门边,彷彿力气已经用尽了,连一步都走不动。白若暘什麽也没问,也不顾左夜反对,索性直接背起人离开。   他们顺利赶在警方到来之前就离开会场。   白若暘在附近找到了一辆车子,将左夜放在副驾驶座上,自己才刚坐上车,还未发动。正巧这时,数辆警车正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   左夜看着前方,并没有多做犹豫,直言道:「我看见配方的内容了。」   「你是不是做了什麽。」白若暘显然很了解左夜的做法。   左夜瞬间语塞,没有说话。他不能让白若暘知道手上那些瘀痕是怎麽来的。   「怎麽了?」左夜见白若暘迟迟不说话,不禁转过头去看他。   车内的灯并不明亮,白若暘的表情就像隐没在黑暗中,左夜看不真切。   沉默片刻后,白若暘才忽然道:「你还记得我们的赌注吗?」   白若暘像是为了确定般的询问着。左夜不知道他为什麽在这时又提起这件事。只见那人的目光突然灼x热起来,让他不自在的别过眼。   「我一定会赢。」   他听见白若暘像是预告般的宣示,不禁又抬起眼看他。或许因为逆着光,那人的眼瞳看起来像融如黑夜般漆黑,像是会被吸进去一般。左夜突然就移不开视线了。   白若暘顺势俯身上前,伸出舌头极其自然的舔去左夜唇边的血痕。 第10章 第九章   当晚,这起枪杀案上了国际版面的头条,惊动世界各地。大批的国际刑警涌进公国调查,国内人心惶惶。   午夜十二点时公国紧急发布限制出境,那时白若暘与左夜早已离开公国。   他们回到无影山时,谢玄已在大厅等候他们,一旁的电视机,正反覆播放着昨夜的重大案件。即便没有媒体的渲染,最正确的情报也会早先一步传入谢玄耳中,这一点白若暘从没怀疑。   白若暘看看电视画面,再望向谢玄,说道:「相信不用我们多说,你应该也知道了。」   「辛苦了,请坐。」谢玄唤了和昭上茶,待两人坐定後,才开口道:「会场上一共九十四人死亡,二十六人被捕,三人失踪。」   白若暘惊愕,死亡的人数,竟比他亲眼所见的多了将近一倍。他那时确信,会场内还有一些尚未逃出的买家并未卷入这场枪击中,那麽……   谢玄像是看出白若暘的疑惑,解释道:「那些没在枪击中死亡的,都葬身在火灾中了。」   「火灾?」   谢玄看向左夜,说道:「在警方赶到後,会场突然发生爆x炸,一把火把整栋建筑物烧的乾乾净净,没有一点线索留下。」   这是在他们回程时发生的事。   左夜却十分清楚原因:「黑帝已经开始将禁x药用於人体实验,他不可能在会场留下任何痕迹。」   这一点显然也在谢玄的意料中,他并没有太讶异,只是继续说道:「不知是否刻意,聚集在这场地下拍卖会上的人,恰好正是黑帝意欲铲除的对象。」   白若暘与左夜同时看向谢玄。   「如果真是这样,他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你们是我安插进拍卖会的。」谢玄转而沉思:「身分曝x露,这样对你们往後的行动反而不妙。」   「这麽说,会场的工作人员,同样都是黑帝的手下?」左夜问道。被他杀死的那四个人,即便死前还执意听从黑帝的命令,甚至早有同归於尽的打算。如果本人没有视死如归的心态,或许还不会让他感到这麽棘手。   谢玄自然知道他在意的是什麽,回道:「你们应该已经见过黑帝本人,他的外貌与狠x毒不能相提并论。那些留下来的人都是他的死士,誓死效命於他。」   见两人都陷入沉默,谢玄打算结束这个话题:「黑帝如今行踪不明,我们还需要等待他下一次的行动,才能追踪到他的消息。这段时间,我还需要你们的帮忙,我们的合作还没结束。」   左夜很清楚谢玄在暗指什麽。由刚才的对话看来,显然他对拍卖会上的事情已经了若指掌,或许也很有可能得知自己与黑帝接触过的事。既然如此,与其隐瞒对方倒不如乾脆坦言。   这麽一想,左夜乾脆直言道:「我曾近距离接触过黑帝,但可惜的是,我没能拿到配方。」   这句话在某种意义上也不算说谎。   白若暘却只是微妙的看了左夜一眼,什麽也没说。   谢玄果然没有流露出意外的样子,只是道:「事情这样发展,我也有一部分的失策,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下次,黑帝一定会更加小心。」   「我似乎觉得,你对这件事比我们还上心。」白若暘突然插口道。   「当然,能借魔门的手铲除敌人,这机会可是非常难得。」谢玄回答的理所当然,语末,竟带些深意道:「当然,希望我们不会有对上的一天。」   「这句话,就当作是你对我们能力的认同。」白若暘说道。   对谈结束後,在回房间的路上,白若暘一反往常的沉默着。走了一阵,左夜不禁转头望向他,说道:「你没有话要问我?」   「没有。」白若暘自然知道左夜指的是什麽,只是回答:「如果我是你,大概也会回同样的话。」   「是吗。」   白若暘想了想,才道:「我比较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什麽?」   「你听说了吗?谢玄的弱点。」   左夜抬眼看他。   就在他们两人前往公国的时候,黑国境内开始疯狂流传着一个消息,关於谢玄。传闻这位与黑帝势均力敌的对手,有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致命弱点。据说是长年待在谢玄身边的人所放出的消息,可信度相当高。但弱点究竟是什麽,竟没有一个人知道。   「你相信?」左夜对於这类的流言相当不感兴趣。   「传言也是情报的一种,无论真假。」白若暘道:「你认为,谁会对这个消息最感兴趣?」   「黑帝。」左夜几乎没有犹豫的说出这个名字。   「拍卖会的事情之後,黑帝应该会想办法让卧底来查探这个消息的真假,这反而是个好机会。」白若暘继续道:「待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你应该也清楚,谢玄并不是个客气的人,尤其在利益方面。如果有困难,他会主动提起,无论威胁利诱都会要我们帮忙。可是他刚才却连一句话都未透露,看来是并不想让我们知道。」   「他一直想藉我们的手铲除黑帝。」左夜思考道:「或许是,他不想让自己成为黑帝的诱饵。」   「不,我觉得正好相反。」白若暘反驳:「无论是否巧合,这个流言,却刚好是引出黑帝的机会。」   「你打算怎麽做?」   「黑帝这时候应该已经查到我们的真实身分了。」白若暘回视左夜,心中已经有腹案:「或许这未必是件坏事。」   深夜,窗外一道黑影闪过。   左夜在深夜时分睁开眼,听着外头若有似无的动静,没有入睡。他缓缓坐起身,发现白若暘早已不在屋子里,不知道又跑去哪里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一直待在山城内部,即便对环境并不熟悉,也知道这里到处都设有许多陷阱,除了固定的地点外,他不敢轻易在山城中走动。他一边闭上眼睛听着外头的动静,一边等着对方的下一步。但等了一阵子,竟没有任何警报响起,可见刚才经过窗前的人,显然对这里十分熟悉,不排除是长年居住在此地的人。   黑帝潜伏在青玄帮的卧底,果然已经按捺不住了。左夜这样想着,匆忙起身,随便披了一件外套,追了上去。   他跟着黑影,进入一座半露天的院子里。院中有小池,池中有鱼,稀疏栽种着几株荷花。沿着池缘,铺着几条石板道通往各处,而其中一条石道,通向这座院子的主居所。这居所似乎是仿和风建筑,除了建物本身就是木造外,且擅用屏风与拉门设计。这地方位於山城中最偏僻的角落,似乎与其他的地方不一样,不但安静而且隐密。如果他没猜错,这里应该就是谢玄住的地方。   左夜在入口处站了一会,在确定黑影没有触发屋内的任何机关後,才随後进入。   室内是一通到底的走廊,两旁则分割出许多隔间,每一个隔间的拉门都紧紧关上,只有最尽头那间半开着拉门。此刻廊上没点灯,走道一片阴暗,些微的亮光才从由尽头那处透出,照在木地板上晕开一片朦胧色调。   左夜隐藏自己的脚步声朝那处走去。在极贴近拉门旁时,才能听见室内传来隐约的说话声,极低极小声。   「查清楚了吗?」   「是凌卫。」   「我早就知道帮内有些人对我的做法不满,这些人果然是黑帝派来的……」   「因为这样,我们所有安插在黑帝身边的人全都曝了光。……」这个声音顿了顿後,又道:「你打算怎麽处置他?」   左夜听得出屋内两人的声音,是谢玄与和昭,但声音断续微弱,并不能完全听得清楚内容。他侧过身体,隐藏在阴影处,将耳朵贴近拉门,试图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更仔细时,忽然听见和昭声势凌厉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里。」   这声音不大不小,就是直冲着藏在这间屋内的人来的。左夜没有动作,目光快速瞥向四周,当他往天花板的方向看去时,几乎屏住了气息。   「再不出来的话,我就……」   和昭话还没说完,就见另一头的拉门突然冲出一个人影,手里抓着一把折叠刀,直接砍向谢玄。谢玄见那人的目标是自己,并没有任何惊慌失措,连坐姿也未曾改变,只是目光漠然的望着眼前的杀手。   就在刀尖将要削过谢玄的浏海时,在一旁的和昭已经持刀从那人的後颈狠狠划过。那杀手顿时失去重心,碰的一声倒地,身躯趴卧在谢玄身边动也不动,当场毙x命。   而一门之隔的外头,白若暘此刻正蹲坐在走廊上方交错的屋梁间,目光定定的望着左夜。   魔门从小培训出来的杀手,五感会比一般人来的更好,左夜已是其中的佼佼者。即便是在吵杂的环境中,他也能辨别出特定人物的说话声。更何况是在这样极度安静的地方,白若暘绝不可能在他眼前有任何动作,而不被他察觉。   那麽这只有一种解释,白若暘躲在屋梁上已经很久了,甚至连动也没有动过。   但是,这可能吗?   随着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左夜知道里头的事情已经结束,他们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可能,他向後轻轻挪动脚步,打算离开。他又看了白若暘一眼,却发现那人连撤退的意思都没有。这时,门内又传来两人的说话声。   「你忘记留下活口了。」   「他想杀你。」少年冰冷道:「别忘了,你的性命才是我的。」   听见这句话时,左夜几乎是立刻就停住动作。他抬眼看向白若暘,确信那人也同样听见了。   从白若暘所在位置的角度看过去,只勉强能看见屋内一角。狭隘的视线里看不见房内任何摆设的事物,但藉着灯光,地板上却清楚映出两个人拉长的倒影。   谢玄不知道又说了什麽,只看见和昭逐步退後,地上的影子越来越近。阴影处里的谢玄伸出手臂,看不清楚做了什麽动作,手似乎就这样搭在和昭的肩上。   屋内的两人仍持续走动着,影子急遽放大後又逐渐缩小起来,看情形,是朝这里的方向越靠越近。而仅隔着一扇拉门,背後就是左夜所站的位置。   白若暘忽然警示的看向左夜,示意道,这个距离,太危险了。但左夜仍旧一动也不动,目光紧紧盯着自己。   只有他知道左夜在坚持什麽。自己不走,他是绝对不会走的。   「……凌卫解决了,下一个是?」   「嘘,别说话……」   「你……」   「你的衣服沾上血了……」   室内两人细语交谈,声调中夹杂着一些奇怪的气息。谢玄的最後一句话左夜没听清楚,却感觉到和昭的背大力的靠至拉门上。随即,里头突然传来一声布料被撕x裂的声响,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引人注意。   左夜一时愣住,还没有回过神来,却见白若暘已飞快转移目光,望向声音来源。   在这一瞬间,左夜确信他看见了什麽,眼底幽深平静,令人难以捉摸。最初的几秒过後,白若暘一眨眼,那些深沉的情绪复又从他的脸上飞快褪去,像是一切如常。他显然是见惯这种场面的。   在意识到白若暘的反应後,左夜更能确定里头发生的事,正是自己所猜想的那样。他的目光望向地板,迟迟无法决定下一步。   这时,白若暘的目光又投射过来,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麽,竟异於刚才想要一探究竟的态度,顺着横梁攀上屋檐,迅速无声的离开。   左夜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眼下的情况,确实也无法再做些什麽。他脚步极轻的向後挪动,悄悄退出屋外。 第11章 第十章   在顺利离开院子後,两人先後回到房间,没有惊动其他人。   「你怎麽了?」左夜自然是问白若暘突然撤离的事情。   白若暘表情微妙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里头发生的事情。」   「不,我只是觉得这并不像你的做法。」左夜衡量利弊,才说道:「我以为,你会认为这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确实是。」白若暘回望左夜,语气肯定道:「但我并不觉得在那种场合下行动会提高成功的可能性。从方才的情形看来,和昭的身上藏有小刀并不是偶然,他显然早已做好被袭击的准备。那个叫凌卫的,似乎就是黑帝一开始安插在谢玄身边的人。我原以为,能从他身上得到更多消息的,没想到谢玄做的这麽乾脆俐落。」   左夜思考着白若暘的话,判断道:「这次失利,黑帝不会就这样放弃。他既然开始行动,就会接二连三的来,直至成功为止。」   白若暘想了想,突然问道:「你觉得,黑帝是不是已经知道谢玄的弱点了?」   左夜抬眼,深深看了白若暘一眼。他知道他暗指的是什麽,这一点,也正是自己所怀疑的。谢玄与和昭的关系确实扑朔迷离,令人猜不透。   「很有可能。」左夜回答,将这个可能记下。   开一盏小灯,他在两人之间摊开一张白纸,上面备注许多两人才懂的暗记。两人同坐於床上,白若暘坐在他的正对面,专注看着白纸上的字迹。不知何时开始,他们已习惯这样讨论事情。   「既然如此……」白若暘从左夜手中接过笔,在白纸上草草画上几笔线条,画的是谢玄的居所位置,连同附近的路线图。左夜心里觉得吃惊,不过才走了一趟而已,他竟然就已经记住了。白若暘似乎没察觉到左夜的心思,最後分别在四条路径上画上两个箭头,以及两个叉。「在黑帝下一次行动的时候,这两条路线就是我们拦截的位置。」   左夜点了点头,指了图面继续问道:「那这两个叉代表什麽意思?」   「和昭最可能在的两个地方。」   左夜又看了白若暘一眼,问道:「你认为黑帝最先对付的人会是和昭?」   「和昭一直在幕後筹划青玄帮的一切事务,就某种意义上而言,他比谢玄更难应付。黑帝清楚这点,与其对付在台面上的谢玄,不如设计和昭来得有用。黑帝若是能顺利拦下和昭,要突破青玄帮就事半功倍了。」   左夜同意道:「但这并不容易,姑且不论这里是青玄帮的地盘,和昭的能力你同样清楚。」   「所以,他一定会有准备。」白若暘笃定道:「而黑帝那边,会派出对付和昭的,也绝不是简单人物。」   「你想趁乱的时候……」   「是下手的时候了。」白若暘预告道。他的目光转而放在纸上,说道:「这两条路线,分别通往这两个位置,我们必须一人守住一边。因为是我提议的,为了公平起见,让你先选。行动中会遇到谁,只能各凭运气,下手的时机,也需自行判断。但是,我们最後会合的地方会是这里。」   白若暘说完,又在路线图中画了一个很大的圆圈。   左夜看了看他最终画的位置,再连结前後画上的记号,不禁疑惑道:「这个地方,并不是谢玄的居所。再加上这两条路线,通往的方向是……」   「地狱红所在的位置。」白若暘道。   左夜顿了顿,不确定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黑帝要杀谢玄只是幌子,地狱红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白若暘摇摇头:「不,两者都是。」   左夜顿时沉默下来。他没料到,黑帝的胆量如同野心一样大。但在这之前,他必须先弄清楚另一件事。他转而看向白若暘,问道:「你为什麽这麽清楚?」   白若暘回望左夜追根究底的眼神,知道是瞒不过了,只好坦承道:「其实,在拍卖会後,我遇上黑帝了。」   「是在找我的时候?」左夜想起那时的事。   「当时,我并不清楚你的处境如何。为了确保我们都能全身而退,我告诉他,我们的目标其实是谢玄。」   左夜皱了眉,却不是因为白若暘所说的内容。虽然仅见过一面,他也清楚黑帝的性情孤傲横暴,且目中无人,并不是那麽容易打发的人。他并不觉得,他说的这些话能轻易取信於黑帝。白若暘越是避重就轻的说,他就越觉得事情有蹊跷。   左夜先是想了想,才问道:「黑帝信你的理由是什麽?」   「我把地狱红的位置告诉他了。」   左夜表面上不动声色,继续追问道:「你与他交换的条件是什麽?」   白若暘看了左夜一眼,眼底有掩不住的讶异。   「别跟我说,黑帝在知道消息後,还会放你安全离开。魔门历年来派出暗杀黑帝的杀手不下数十人,若不是利益关系,他才不会一直都轻易了事。更别说是放我们离开……」说到这,左夜停了下来。他突然想起当时黑帝突然改变的态度,以及那名少年在黑帝身旁低语的话。「难道你是为了引开他才……」   「是的,当时你在他手上,我别无选择。」白若暘说出口了,却刻意不去看左夜的脸色。「这件事我原本不打算说的,一旦说出开头之後就知道一定瞒不过你。」   左夜看了白若暘许久,心情纠结复杂,脸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一会後,他微微叹了口气,才无奈说道:「早知道情况会变成这样,或许一开始就挑拨黑国与青玄帮的战争会来得容易多了。」   反倒是白若暘有些意外,他原以为左夜会为自己的独断感到不满。他看向左夜,发现对方神情仍然平静,不免松了口气。   「你是打算引黑帝过来?」左夜知道真相後,反而对这件事更加关切了。   「若是谢玄,黑帝不见得会亲自出手,但若是红毒,黑帝势在必得。」   左夜不否认这样的双面计确实有用。无论最後两方相杀的结果利於谁,他们都能有藉口站在胜利的一方,这样一来,趁乱下手的成功机率便会大增。虽然他以往不是没有用过类似的伎俩,但不如白若暘来得熟练,这一点,他自己却是很清楚的。   左夜垂下眼睫,目光定定的看向图纸。   这时,白若暘说话了:「那麽,重点来了,你要选那一条路?」   「行动之前,我想再问你一件事。你如何肯定黑帝这次会现身?」   「黑帝这一次再失手,就失去杀谢玄的机会了。」   左夜点点头,表示同意。他伸手,指着最接近谢玄居所的那条路,毫不犹豫的说道:「我选这条。」   「既然这样,我会由外围突入。接下来,便是各凭运气与判断了。」   「什麽时候动手?」   「若我没猜错的话,最快明晚。」   左夜在确定最後一次的路线後,便动手撕碎纸张。他已经牢牢把位置记下,最後,只剩实际路线的确认。   他看向窗外,天空的夜色已由深黑转蓝,讨论了整夜,即将天亮。   白若暘则适时的起身,关上灯,将窗帘拉起,隔绝外头的透入的光线。   房内又陷入一片漆黑,两人齐齐躺在床上,背对着彼此。时间已经不多,而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这麽多天以来,这似乎是他们第一次同床而眠。   十分钟过去,彼此的呼吸声规律,但他们都知道对方还没有熟睡。最後却还是左夜先转过身来,喊了白若暘的名字。   「……往後遇上这种事,我希望你能先跟我讨论一下。」   左夜虽说的委婉,但白若暘知道他在说些什麽。他同样清楚,这已经是他能接纳自己的最大让步了。他们合作以来至今已过数个月,与其他人比起来并不算长,但终於也能对彼此坦白。白若暘缓缓闭上眼睛,心中涌现一股从前未曾感觉过的情绪。   左夜没有听见任何回应,以为这话题就此结束,才又转过身去,就听见白若暘说道:「左夜,我发现我更喜欢你了。」 第12章 第十一章   这一觉,两人都睡到中午。用过午饭後,左夜随意在外头一处石桌椅上坐着乘凉。虽然已经进入十一月,天气仍然炎热。   午後天气晴朗,微风吹过,山中居民仍旧日常行事,谁也没有即将面临外敌侵袭的危机感。   这里的安定让他感觉不太真实。或许是,他从来没有过这种生活。   左夜又站起,散步似的随处走走绕绕。   他与白若暘有各自的计划,在最後一刻来临前,谁也不会干涉对方。一个极其困难的目标,理应是两人通力合作完成,但他们却选择分开行动,并不是不信任彼此,而是因为他们早已习惯独自行动。人在最不确定的情况下,通常会做出习惯性动作,默契一旦溃散,反而容易害了对方。白若暘深知这一点,所以无论刻意或者无心,他都间接促成了这一场赌注。而现实的考量下,左夜不得不接受。   「原来你在这里。」   左夜听见声音转头,见和昭正慢慢向自己走来。   左夜停下脚步,问道:「是谢玄找我?」   「不是。」和昭在他面前站定,微笑道:「只是难得看你出来罢了。」   温暖的阳光洒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吸引人的目光。想起昨夜的情景,左夜不自觉的往他的脖颈处看去,又不着痕迹的移开目光。「只是出来散步而已。」   「我正好要去前面,我陪你走一段吧。」   「好。」   这条路,左夜已经重复走过几次,走至尽头处,左边是餐厅,右边则是议事厅,议事厅外头有座院子,外围有一座半开放式的廊道,连接其他地方。左夜并没有探问和昭去向的意思,只是简单聊上一些闲话。他半低着头,不时看看周围的摆设,偶然发现沿路的花圃及墙壁上,安置许多造型地灯及壁灯。   左夜以往没有注意过这些,出於好奇,便问:「这些灯,是谢玄的喜好?」   「是啊,几乎弄得整座山都是。」很意外的,和昭的语气听起来竟有些苦恼。   左夜不由得抬眼看着眼前的少年。这原是十七丶十八岁该有的样子,却是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才磨练出这个少年的精明干练。似乎也是想到自己的背景,左夜掩下心思,又问道:「不过之前并没有看见灯亮过。」   「这些灯只会在每个月四号的夜晚点亮。」   这条路即将走到底,左夜不经意看见前方有一个木制的箱体嵌入墙壁中。他又问:「有什麽原因吗?」   「我并不清楚。但我想,应该纯粹是他个人的喜好。」   「真难想像。」   「或许是难得一见,不过我们都已经看惯了,所以并不特别觉得有什麽。」和昭说到一半,才突然想起:「这麽说,今晚刚好是亮灯的日子。」   「是吗,那一定要出来看看。」   「我要往右边去。顺便告诉你,那边的廊道,一直通往谢玄住的居所,是灯亮时最漂亮的地方。不过……」说到这,和昭似乎又顾虑着什麽,犹豫一会後才道:「城中近日内可能有些混乱,外出时可能要当心点。」   左夜听出话中的蹊跷,假装关切问道:「发生什麽事了吗?」   「一些帮内事务罢了。」和昭果然不打算透露任何消息,停下脚步,轻轻点头示意,就要转身。   「我知道了。」左夜目送和昭离开。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後,又往回走。   傍晚时分,在最後一丝夕阳馀晖完全隐没在云後之前,华灯点起。   无影山山城彷佛瞬间被这些灯光所包覆,为即将来临的黑夜,镀上一层温柔的光芒。城中的居民们收拾在外曝晒一天的衣被,空气中不时飘来饭菜香。   左夜此刻坐在矮墙上,目光并不是望向城内,而是看着城外居民的日常生活。   他花了一点时间才弄清楚普通居民与青玄帮人士的划分界线。以他现在坐着的这道墙为界,最外围住的都是普通的居民们,一旦发生战事,只要从两旁的山径小路下去,就能快速撤离,无任何後顾之忧。矮墙以内,一直到谢玄所居住的内城,皆留有陷阱的痕迹,这是诱敌深入丶分别击破的建筑模式。   看的出来,这并不是谢玄这一辈才存在的生活型态,而是从前住在这里的先人流传下来的。或许久远之前,这里是个重要的军事基地或者堡垒。   左夜跳下矮墙,拍拍了身上的灰,这才往回走。   这一日探查下来,他已大致了解城中几个重要位置,虽然并不比白若暘来得熟悉,但只要目的达到,也就足够了。他顺着原路回去,白若暘早已坐在院中亭子里等着。   「怎麽了?」左夜走入亭中,问道。   「冷歆传来消息,黑帝的人已经行动了。」即便处在这样通讯不便的深山里,他们一直没有与组织断了联络。包括消息的传递,以及进度,都是间接透过情报组及支援组得以完成。   左夜又问:「什麽时候?」   「大概下午四点左右。」   左夜看了看表,微微皱了眉头,五点二十五分,黑帝的行动竟比想像中来得快。说起来,这次行动的促成本就是意外,连谢玄也不知黑帝将要来袭。他的目光下意识的往外城看去,方才离开时,那些居民们仍过着安稳的生活,一点危机感也没有。   白若暘注意到他的迟疑,似乎正在想着什麽。他顺着左夜的目光看去,无端说道:「谢玄会想办法的。」   左夜知道白若暘注意到了,并不回应,只是收回目光,淡道:「谢玄那边呢?」   「目前看起来没什麽动作。」白若暘答道。   「是吗。」左夜顿了顿,正在考虑是否要说他下午遇见和昭一事时,蓦然,眼前一闪。   白若暘同时抬起头,看见数道黑影翻墙而过,往另一头的方向去了。   「来了,真快。」   白若暘说的淡漠,显然没有追上去的意思。他们此时坐在亭内,桌上没有点灯,那些黑影在快速的移动下自然没有注意到这里。左夜抬眼看看两侧,天际逐渐暗下,若不是有这些灯光的照映,他们恐怕也难以辨别这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杀手。   左夜看着地上装饰漂亮的地灯,最後仍是什麽都没说。   一个小时过去了,城中一片安静,甚至听不见一点混乱的声音。左夜有些疑惑,他转头看向白若暘,却见那人坐在椅上,安然沉稳的模样。   「你沉不住气了?」白若暘看见左夜瞥过来的目光,询问道。   左夜移开视线,说道:「我只是在想,外头的情况不知道怎麽样了。」   「到现在还没有听到任何消息。」   左夜没有接话。   「但是,也还不到行动的时候。」白若暘想了想,又补充道:「黑帝是个诡计多端的人,今晚恐怕相当难熬。」   他们从一开始就打算让两方斗争至最後。   「我知道。」左夜淡道,抬眼看看已经完全暗沉下来的天色,又突然说道:「谢玄到现在没有任何动作,不知道为什麽,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白若暘看了左夜一眼,没有说话。   又过了两个小时,山城还是一片安静,今夜像只是个普通夜晚。不同的是,只是比以往更加安静了点。   白若暘与左夜各自思考着,只偶尔交谈几句话,多半时间则是在等待。   就在他们以为这一小时又要这样过去时,东南方却突然传出一声巨响。两人闻声走了出去,顺着声源看去,那里的屋檐窜出阵阵黑色浓烟,刚才那一声,像是爆炸。   左夜看着浓烟直窜入天际,看了一阵,突然问向身旁的人:「如果你是谢玄,现在应该会做什麽?」   「救火。」白若暘毫不犹豫的回答。   左夜又问:「如果你是黑帝,现在会做什麽?」   白若暘顿了一顿,才会意过来。「……杀谢玄。」   「是不是从现在开始,也是我们两人分出胜负的时候了?」左夜想了想,忽然又问。   白若暘看了左夜一眼,似乎不明白他为什麽会在这种时候问这个问题,但仍回答道:「是。」   「那接下来……」   左夜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目光直直望向前方。白若暘顺着左夜的目光看去,却见不远处走来一个人,并不是其他人,而是和昭。   一个最不该会出现在这里的人,竟在这时候出现。   还是白若暘最先反应过来,关切问道:「发生什麽事了?」   「事态紧急,黑帝派人突袭,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和昭也不罗嗦,直言说道。话中的意思,便是要他们帮忙。   白若暘与左夜互看一眼,他们也早已料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形,心中已有几分底。一切仍是按照计画进行。   左夜没有直接给出答案,却是问道:「情况如何?」   和昭也不顾忌,坦白说道:「内城附近的出入口已被破坏,帮内其他人已赶去帮忙,我担心黑帝会有其他动作,谢玄那边……」   话才说到一半,突然又听见城中别处一声巨声响起,与方才的情形一样。   左夜瞥了一眼爆炸处的方向,推着和昭道:「边走边说。」   途中,两人已大致了解情况。青玄帮内部有人员反x叛,一直暗中放出消息给黑帝,并在暗中接引黑帝派来的人,试图攻打青玄帮。也是今晚的袭击来得太过突然,才演变至现在这样的情况。   和昭继续道:「这种事,说到底应该也算是内乱而已,本来就不是什麽光荣的事,如果不是情况紧急,我也不会让你们涉入。」   和昭虽然并没有指明,但左夜知道,这话似乎是解释给自己听的。   「那麽,我们该做些什麽?」白若暘直指重点问道。   「我还必须一一查看城中其他地区的情形,无法分心其他事。谢玄……」和昭说到这时停了停,换了个说词道:「我们老大那边,很有可能会是黑帝的目标,我希望你们能暂时保护他的安全。」   白若暘与左夜同时看向和昭,一时没有接话。他们所考量的事情,和昭果然也想到了。   和昭以为他们还有其他顾虑,於是补充道:「当然,青玄帮会给出相对应的报酬。」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白若暘摇摇头,直接问道:「你直接告诉我们谢玄在哪里?」   「他自己住的地方。」和昭向两人道:「详细的情况我没有时间解释,那附近事先设下许多埋伏,我先带你们过去。」   和昭带着两人穿过几处庭院,来到下午与左夜相遇的那个地方。而这个地方,正是左夜所选择的那条路上。眼下与他计画中的一切条件都吻合,只是……   左夜不经意瞥向前方,地灯与壁灯光影交错,互相辉映,形成一处美丽的夜景,只可惜谁都没有心情观赏。   白若暘此刻似乎注意到左夜慢了脚步,转眼看去,却见左夜若有所思的模样。   左夜思考的时间并没有很久,很快的,他的眼神望向前方,突然脱口问道:「黑帝也来了吗?」   和昭走在前头,看不见表情,但听见这句话时,脚步似乎有些停顿,并没有立刻回答。   左夜看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想的没有错,以青玄帮的考量,如果不是已经猜到这个可能性,是绝不会委托其他人的帮助。   过了一会,和昭的声音才传出:「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但目前并没有看见。」   这句回答,间接证实了左夜的猜测。和昭一直知道黑帝是他们的目标,方才说话时却不明说,显然这个消息还来不及查证。但同时,青玄帮仍希望藉助他们的目的来铲除黑帝,以降低自己的损失,所以只好临时找个说词来求助他们。这样一来,若是真遇上黑帝,他们料想自己必定是要出手的;若是没有,他们也可以以这个理由来敷衍过去。青玄帮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而现在,他终於知道哪里不对劲了,黑帝迟迟没有出现。   左夜也不点破,只是又低下头,似乎又在考虑其他事,连一旁白若暘注视过来的目光也没察觉。   这条路即将走到尽头,左夜的目光又瞥见墙上的木制箱体,再看向和昭,又继续说道:「你有黑帝可能会袭击哪里的目标吗?」   和昭先是回头看了左夜一眼,才继续向前走。   「地狱红。」他的声音不轻不重的落在两人耳里:「黑帝既然能进到这里,想必他还是有提炼红毒的打算。」   听见这个答案,两人心中一动。左夜又问:「他知道地狱红在哪里吗?」   「我担心的反而是……」   在和昭经过那面墙,连白若暘都毫无预警的时候,左夜突然出手了。他瞬间从衣袖中滑出暗藏的小刀,用力的往木箱上头迅速一划,刀锋异常锋利,将木箱割出一条长长的缺口,里头互相缠绕着的电线被切断,裸x露出来。电箱被破坏,庞大的电流断路逆冲,整座无影山随着电光一瞬闪逝,陷入完全的黑暗中。   左夜在行动前已先放低身体重心,在光亮完全消失的那一刹那,猛然向前一击。   白若暘随後听见和昭闷哼一声,而後倒地的声音。虽然处於黑暗,但左夜的动作很快,几乎是一击就击倒了和昭,在白若暘还在适应黑暗时,左夜早已右转,往议事厅後方的小径奔驰而去。   白若暘站在那里,听见四周因停电而逐渐扩大的吵杂声。虽然跟原定的计划已经不同,但他没料到左夜竟会选在这时候下手,心里确实相当意外。他用力的闭了一下眼之後再慢慢张开,在确认双眼已能在这种环境下视物後,顾不得还倒在地上的和昭,朝着另一个预定的方向飞奔过去。 第13章 第十二章   左夜看不见。   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他其实完全看不见,但他仍然飞快的向前跑着。他在下午时不断的来回走着同一条路,就是为了记住这条路线。   他来到和昭所说的那条小径上,在经过几十秒的适应後,双眼已能看清眼前的事物,脚步越渐沉稳。   现在外头一片混乱,他知道他可能仅有几分钟的时间行动。他清楚即便是在这样的深山里,青玄帮仍是有相当充足的备电系统,只不过一时半刻还无法启动。时间不多。大约十五分钟,或者更快,整座山就会恢复供电。   他看清眼前的路,正打算进入院内的时候。眼前却见几道黑影在屋檐上行走,身手迅速的进入谢玄的院内。   黑帝那边并不缺乏顶尖的杀手,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没有半点犹豫,左夜飞快的奔在小径上。他的脚步跨大,刻意发出声音,让那些进入院内的杀手注意到他。其中两人见有人来到,反而迅速的冲入屋内,其他三人则阻挡在门外。   左夜先是看了进入屋内的两人一眼,顺手抽了一把放置在院门处的红伞,才把目光放在前方的三人身上。他只停了一会,没有多馀的交谈,握紧伞柄,决定攻击目标,就朝三人中间那人冲去。另外那两人见左夜向中间冲,分别一左一右的围攻左夜。   红伞在突刺前方那人落空後,左夜左挡右闪,一面防守一面攻击,在三人联手攻击下也不落於下风。   在移步至适当位置的时候,左夜念头一转,一手转身开伞挡住其他两人,一把利刃无声无息从另一手的袖口滑出,瞬间向其中一人的脖子抹去。   鲜红的血从刀刃的边缘流下,一瞬的反光,让剩下的两人看清那把小刀,刀身与刀柄上刻出繁复的闇花纹。这是以大马士革钢特制的短刀,削铁如泥,越砍越锋利,而不损及刀刃。   其中一人见到那把短刀後,声音中竟有掩不住的讶异:「你是魔门的……杀手。」   左夜并没有回答,双眼只是紧盯着剩馀的两人。他丢开伞,脚步微微一动,紧握手中的刀,又冲向两人。   在解决院中的三人後,左夜立刻转身冲向屋内。他才一踏入玄关,就见壁上及地上破碎不堪,是陷阱的痕迹。但却没有看见进去的两人,显然是一边破坏陷阱一边前进。   左夜想了想,顺着前头人的脚步向前走。   户外已经几乎漆黑的不见光,更不用说是封闭的室内了。左夜在玄关处适应了一会,才摸黑前行,一边凭着那夜的印象进入屋里,一边听着依稀传来的声音前进。   他走了一会,都不见人影。那两人显然已经进入内室,就不知谢玄会如何应对。   忽然,走廊尽头传来几声混乱声响。左夜在确定方向後,连忙急奔过去。那两名杀手本就穿着黑衣,在黑暗中就更看不清楚动作了,左夜听见声音,确定两人正在逼杀屋内的人。   那两人手持匕首,由前後两方往谢玄坐着的地方刺去。刀上隐约反射微弱光芒,才依稀可见杀手位置。   左夜此时突然冲入两人之间,先是打退在後面偷袭的人,紧接着,步伐站定,右手紧握住前方袭击的人手腕,谢玄只稍微後退一步,刀锋就在眼前。   连讶异的时间都来不及,没想到下一秒,左夜竟夺走那名杀手手中的刀,毫无迟疑的往谢玄的方向刺过去。既快又狠,无疑就是要对方的命。   时间如此短促,再加上突来的变数,让人措手不及,谢玄几乎是避无可避,无处可躲。左夜眼见刀尖已将要刺入喉咙之际,对方的反应居然更快,瞬间就抓住了自己持刀的手腕。   左夜惊愕同时,身体已本能的变招,他弃刀的手改往那人的肩膀劈去,又被挡下。同时,两人身後的杀手又再次趁隙攻击。   他与另外一人几乎是以相同的手法将身後那两名偷袭的杀手击倒在地,只可惜在黑暗中左夜看不见,否则也要吃惊。   只听闻两声沉重的倒地声响,黑帝的人也被解决。   左夜这时终於抽出自己的短刀,打算速战速决。一招开始,就接连着下一招的胜负,两人专注在彼此攻防的动作上,谁也没空分心讲话。在这样的黑暗中,他们仅能凭着对方的动作来判断下一步,若是稍一闪神,情势就会立刻变得不同。   多半是左夜的杀招尽出,那人藉着微弱刀光来判断左夜的位置,却只是不断退後,不愿与他正面对上。   如此僵持,已过了几招,却未有胜负。   左夜确实未曾料到谢玄竟也如此精通武术,以致於陷入这样的僵局。   时间已不知过去多久,这短短的数分钟,不知已历经生死险关多少次。   直至那人退至门边,左夜才发现他早有预谋,要追上去时,那人已转身跑了出去。左夜见状,立即跟了上去,但双脚才刚跨出门边,下一秒,他就听见耳边响起拉保险的声音。   「果然是你。」谢玄贴在拉门旁,手里的枪极近的指着左夜道。   左夜抬眼,在适应黑暗後,他已能清楚看见谢玄的身形轮廓。他们站的距离相当近,所以谢玄自然也能看见他。   「你是什麽时候知道的?」左夜心中虽感到震惊,但表面上还是一如以往的冷静。但不知为何,在真正看见谢玄後,他却无法把眼前这个人与刚才交手的那人联想在一起,彷佛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人。这种想法在这样的场合下其实是很荒谬的。   「刚开始,只是猜测而已。」谢玄边说话,边从口袋中摸出打火机,啪嚓一声,微微跃动的火光瞬间照亮左夜的脸。「而从你击倒和昭的那一刻开始,我才确定……魔门的真正目标是我。」   突如其来的微弱火光仍让左夜不适应的眯起双眼。他沉默着没有说话,看上去更像是默认。   谢玄说这句话时的语气,淡然自若,彷佛要杀的人不是自己,仅仅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他再一次确认,谢玄这种过人的沉着与冷静,确实可怕。   「这麽说,你的弱点,以及今晚发生的事……都是你设下的陷阱?」左夜垂下眼,至此才明了一切。   「没错。我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引黑帝前来。」谢玄慢慢向後退,他可没有蠢到会站至职业杀手能动手攻击的范围内。「但从另一方面来说,我的确有想试探你们的意思在。但待在山城的这段期间,你们始终没有真正的动手,所以我曾一度相信你们的目标是黑帝。」   谢玄说到这停顿一下,像是想起了什麽事继续说道:「那夜,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与白若暘在门外。」   听到这里,左夜心里一惊,却仍是冷静的看着他。   「我也早就知道凌卫会在那时动手,所以早已事先在屋中设下埋伏,如果你们当时动手,是绝没有胜算的。」谢玄接着道。   「所以那些话,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左夜似问似答的说道,但一想到接下来的事,他却突然沉默了。   谢玄自然知道他没有接下去的原因,也不打算解释,只是道:「不过,我还是要称赞你们的双面计用得真是高明。从一开始顺利混入青玄帮,一方面说服我留你们下来,佯装帮我对付黑帝。另一方面又说动黑帝前来无影山,打算趁我们双方两败俱伤时下手。这一切理由与动机,只是为了要杀我。」   「不,我现在觉得你与和昭才是真正可怕的对手。」左夜摇摇头,真心说道:「这麽说,今晚的事,你也早就预料到了?」   「如果不是假装不知道,就无法引你上钩了。」   左夜听出这句话的关键处,突然问道:「你一开始就打算找我下手?」   谢玄笑了笑,将目光放低,示意左夜手中的那把短刀,说道:「只有魔门最顶尖的杀手才配得上那把闇纹刀,只可惜,你现在已经不用□□了,否则我可能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左夜并没有受到他的挑拨,只是淡道:「是说,你是不是还忘了一个人。」   「你说白若暘……」谢玄抬了抬手中的枪,胸有成竹般道:「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派人绊住他了。现在这种情况,恐怕他也无法及时赶来救你了。」   「是吗。」左夜这时抬眼一笑,眼底映出灼灼跳动的火苗。   谢玄原以为他打算反击,已做好开枪的准备。但此刻,他竟从左夜的眼中看见自己身後站着一个身影,宛如黑夜中的死神。   谢玄想要回头开枪,但却是来不及。白若暘冲上前来,手中的利刃已在下一秒没入谢玄的後心。   当啷一声,谢玄手中的打火机掉落在地,莹弱火光随之熄灭,眼前又陷入一片黑暗,一阵浓重的血腥味接着扑鼻而来。就凭这血味左夜可以判定,谢玄是绝对活不了了。   左夜没有再次确认谢玄的生死,只是转过身去,问道:「你既然已经到了,为什麽迟迟不下手?」   「我想看看你什麽时候才会向我求助。」说话时,白若暘的身影逐渐接近,最後在左夜身後站定。   「你就不担心让人跑了。」   「凭你的身手,我知道不会的。」白若暘笃定说道:「再说,这是个让你彻底认输的机会。」   确实,以方才的情况来看,即便左夜真的进行反击,或许还有扭转劣势的可能。但无论结果如何,白若暘必定会抢先在左夜之前下手。他非常确信这一点。   而如所预料般,白若暘接续道:「我以为,有了前几次的经验,你对我的手段多少有些了解了。」   「……你怎麽不继续被绊住就好了呢。」左夜说这句话时多少有点懊恼的意思。   白若暘有些无奈的笑道:「如果不这样做,谢玄又怎麽会相信。」   左夜看了他一眼,不再接话。此刻任务已完成,他的心反而静了下来。他看向白若暘,说的却是另一件事:「我有一件事想问你,黑帝迟迟没有出现的理由,是不是与你有关?」   白若暘看着左夜,眼中闪过一瞬赞赏的精光。他承认道:「有一件事我没跟你说,我与黑帝的交换条件中,还承诺这次的出手。」   左夜闭上眼睛,心中暗想,果然如此,这就是黑帝始终没有出现的原因,「你刻意隐瞒我?」   「这同样是在赌。」白若暘坦承道:「如果你没有先出手,输的就会是我。」   这是一场早已言定的赌注,左夜很清楚,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盘算,更无所谓公不公平。左夜转而又问:「你从他那边得到的好处是什麽?」   「没有。」白若暘毫不犹豫的说道。他望向左夜的背影,过了一会,才说道:「我在意的,只有你。」   这个回答却是让左夜愣了好一会。他转过身去,隔着漆黑望着白若暘晶亮的眼神,一时之间反倒沉默了。他别开脸,什麽也再没说。   白若暘也不再进逼,看了看周围,只是说道:「剩下的事回去再谈,现在,我们要赶快离开了。」 第14章 第十三章   晚上八点四十五分,备电系统被启动,山城又恢复一片光亮。   这时,他们两人才刚踏出谢玄的居所,还没决定离去的方向,一盏备用探照灯就从上方照射下来。   比预料之中快了五分钟,左夜站定,看着光源的方向有些懊恼的想。他原是打算在这五分钟内尽可能的离开青玄帮追击的范围,不过看来,青玄帮的应变能力倒是比想像中来得有效率的多。算算时间,和昭现在或许已经被其他人发现,或者自己清醒过来。恢复电源後,他必定第一时间赶过来这里,一旦谢玄的尸体被发现,他们恐怕再也逃不出无影山。   「左夜?」走在前头的白若暘见左夜停下脚步,也跟着回过头来。   左夜闻声望去,目光与白若暘对上,却突然问道:「若是按照原定的计画,我们最後会合的地点是在後山的地狱红。那里有什麽特别的吗?」   「地狱红虽然毒性猛烈,但很少有人知道,夜晚却是花的毒性最弱的时候,对人体影响不大。我原本是打算,在那里待上一晚,翻过後山,邻近便是斐国,只要一路从斐国回到魔门,多少可以躲掉青玄帮的麻烦。」   「你觉得,和昭不会想到这点吗?」   「他或许也有想到,但这对他们来说是最冒险的方法。对我们来说,却是最有可能脱逃的机会。不过,现在这个方法行不通了。」   左夜想了想,又开始挪动脚步向前走,边走边问道:「怎麽说?」   白若暘见左夜动了,照旧走在前头,答道:「通往後山的唯一一条路,就在内城附近。」   而现在,那里应该是青玄帮人士聚集最多的地方。   「听过你与谢玄的话之後,我突然觉得,黑帝其实并没有真的发动攻击,一切或许只是青玄帮自导自演而已。毕竟我们没有亲眼目睹过程,而且也只遇到几个黑影杀手而已。」左夜突然有感而发。   白若暘不表示意见,似乎也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   左夜不清楚白若暘是不是知道答案,却也不打算再问。他看着他们走去的方向,只是问道:「现在,你打算去哪?」   「从外城出去。这样一来,或许就会知道今晚的袭击是真是假。」   左夜同意。   他们走了一小段路,途中只要遇到有人经过,便躲进阴影处。青玄帮的备电系统只勉强能照亮路径,角落或者墙边等阴暗的地方则仍是一片漆黑。他们不与青玄帮的人正面冲突,就这样走走停停,花了一些时间才走至城中附近。   这时,他们来到一条狭小的巷子,两旁是砖造矮墙,仅一人高度,而眼前只有一条路,没有其他的叉路,表示他们必须快速通过这里而不被其他人发现。如果後退,就需要再绕至别的地方才可以过去。在山城中诸如此类的小巷很多,在以前,估计是用来围捕敌人的地方。而现在,谢玄如果早就料到的话,就一定会在这里设下陷阱。   「要过去吗?」左夜此刻想的显然也是同一件事。   「走吧,再绕回去,遇上其他人的可能性会更大。」白若暘看向前方,似乎没有多做犹豫,率先往前走。   白若暘在前,一边走一边注意着脚下,左夜在後,一边走则是一边注意着周围动静。   就在他们走至半途的时候,忽然听见前方似乎有一些人声逐渐往这里聚集。白若暘脚步一停,趁黑还没人看见时,想也不想的拉着左夜往右墙翻去。   左夜的脚步才刚踩到地,就听见前方有两人提着照明灯,匆匆经过他们刚才走过的地方,气愤不已的说道:   「可恶,我一定要把那两人揪出来,绝不会放过他们。」   「放心吧,我们这麽多人,他们绝对逃不掉的,一定要为老大报仇。」   「我在这边再多绕个几圈,你去那边看看。」   「好。有事记得吹哨。」   那两人说话的音量很大,所以即使不用隔着很远左夜还是听的很清楚。看来,谢玄死去的消息已经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整座山城了。他抬头看向白若暘,正要说话时,却看见他的目光望向前方,不知在想些什麽。   因为摸黑赶路,再加上一直太过在意周遭人物的动静,左夜现在才发现,他们翻过墙的这边,竟是城中主厅,这里是青玄帮最常聚集的地方之一。这表示,他们在这里遇到帮内其他人的可能性提高了许多。显然在二分之一的机会中,这是个最糟糕的选择。   幸好,因为停电加上局势混乱的关系,看来并没有什麽人留在这里。不过左夜仍是皱眉道:「你为什麽带我往右?」   白若暘无法解释,只好说道:「听说人本能的动作会是往右。」   左夜没有说话。   白若暘又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左夜显然没有搭理他的打算,这次却是走在前头对着白若暘说道:「走吧。」   白若暘不禁好奇道:「你知道路?」   「不知道。」左夜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至少我会选择往左。」   白若暘摸摸鼻子,闭上嘴巴。   现在外头正有人把守,已经无法从原来的路走出城外。左夜蹲低身子,快速的沿着墙边走。这里头他并不熟悉,但沿着墙面,多少可以判断方向。白若暘同样紧跟在後,没有再发表意见。   主厅是一栋由红色砖头盖出的四方形建物,建筑物门前的道路笔直连接至外头的大门,四周都是草地,因此非常空旷。只要一有人从建筑物内走出,或者从外头转弯进来,就可以立刻发现两人。   墙边已是最为阴暗的地方,在这种时候,或许暂时还不会被人发现。而照左夜走去的方向,似乎是打算走出这里之後,再去想下一步。   他们很幸运的,已经快走到门口时,都没有遇见从这两个方向来的人。眼见转个弯就走出去时,他突然听见墙外传来一阵阵脚步声,正快速的靠近这里。没有时间思考,他与白若暘几乎是同时蹲低,将背紧紧的贴向墙面,不敢妄动。   随後从大门走进来几个人,经过两人身边,似乎也没察觉不对劲,就这样一直朝屋内的方向走去。   走在最前头的那个人,他们都认识,竟是和昭。   左夜一直看着和昭的背影,越走越远,希望他不会回头的同时,突然在那一瞬间感到後悔,没有在击昏他的当下就杀了他。但若在当时杀了他,或许会拖迟一点时间,或许可能被黑帝的人先得手,但也绝对误不了什麽大事,因为今夜谢玄必死无疑。但眼下这种情况,他很清楚,只要对方一回头,他与白若暘两个人就绝对逃不出去了。   和昭一边走一边交代手下事情,走至中途时,他突然停了下来。   左夜的思绪在和昭停下脚步的那一刻就收了回来。他专注看着和昭的一举一动,不自觉捏紧手心,脑中瞬间闪过两个念头,不是逃,就是杀。   和昭身後的几个人见他停下,也都跟着停了下来,疑惑的看着对方,甚至不知道和昭为什麽突然停下。   但和昭终究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向前走。   白若暘与左夜两人总算松了一口气,趁着这个机会,他们悄悄溜出大门外,继续朝外城的方向逃逸。   而在两人逃走後,和昭却又突然回头,看着墙边两人刚才待过的地方,先是若有所思,而後才问道:「还有多久才会恢复供电?」   其中一人回答道:「再过三分钟。」   和昭随後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白若暘与左夜才一离开和昭的视线范围,连头也没有回,立即往其中一条小巷奔去。他们的脱逃路线已经与原来的不同,只能凭藉一些记忆摸索前进的路。他们猜测,这条路直走到底,就能抵达走出外城。估计只要两分钟,或许更快,他们就能彻底脱离青玄帮监视的范围。   果然,才跑到一半,左夜就已看见那道象徵性的矮墙,他毫不迟疑的加快脚步,打算一举翻越过矮墙。   一旁的白若暘似乎也有相同的打算,越发加快脚步。   就在两人已经接近时,左夜忽然听见一声类似金属轻击的清脆声响,当他意识到那是什麽声音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把德制□□在暗夜里开火。   九厘米鲁格弹毫不留情的朝左夜疾射而去。但左夜并没有中枪,子弹却瞬间穿过白若暘的上臂。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间,白若暘将左夜推开,双双跌倒在地。   左夜随即反应过来,他飞快的站起身,望向枪声源头,脑中浮现的第一件事,不是察看白若暘的伤势如何,却是必须要先解决掉眼前的人。   没有一枪解决後患,那人似乎暂时没有再开枪的打算,只见他单手持枪,另一手竟是拿着手机,对话筒里的人说道:「是,总管,我已经拦截到他们……就等你过来了。」   左夜此时已从袖口滑出一把刀柄,正打算趁机袭击对方时,那人又俐落的挂断电话,将枪口往上提了提。   方才的枪声既是警示,又是告示自己的位置。而从那人的通话内容中听起来,恐怕他们此刻的行踪,早就在和昭的掌握之中。左夜紧紧捏住手中的刀,一时间没有动作,他与眼前那人对峙同时,馀光瞥见一旁的白若暘正缓慢的从地上爬起。他这才暂时放下狙x杀的念头,转而去搀扶他因伤势而稍微站不太稳的身躯,而在碰触到他身体的一瞬间,指尖却先触摸到一个冰冷的物体。   他看了一眼白若暘,而白若暘也同样看着他。但那人很快的就移开目光,转而看向眼前的敌人。   左夜迅速收回手中的小刀,不动声色的接过白若暘递过来的那样东西。   那人看着两人互相扶持的动作,并不以为意,只是淡然道:「你已经受了伤,劝你们还是别想玩什麽花样,等总管来,或许还可以保住一条命。」   「如果你这一枪只是警告的话,我们会留下。」白若暘不愠不怒,语气谦和平顺。他在说话同时,不着痕迹的将身体挪至左夜前方,让那人手中的枪口对准自己。「等和昭来,我们同样有话需要解释。」   「这样最好……」那人的话还没有说完,手中突然感到一阵麻痹,自己的枪瞬间被击飞,情势在下一秒逆转。他感到难以置信,抬眼看向两人,这才注意到枪管是隐藏在白若暘染血的衣服底下。但从这样的死角,白若暘是绝对不可能自己开枪的,所以说开枪的人只能是……他将目光移至左夜身上。   但是,他应是在完全没有瞄准的情况下打中的,怎麽可能!   一枪得手,左夜慢慢把枪口移至目标上头。路灯照映在黑色枪管身上,泛起一层冰冷的光。   这样的动作突然让男人联想到一个人。一个曾经名震天下的杀手,枪法如神,与他对峙过的人都没能活在他的枪底下,却在最後一次任务中销声匿迹。他有一把惯用的□□,能够填装九发麦格农子弹,他有些忘记对方的长相了,他的名字似乎叫做……   白若暘这时看了左夜一眼,有些无奈的语气道:「你连帮我报仇也这麽不情愿啊。」   「意外。」左夜说这两个字时表情平静无澜,彷佛真有那麽一回事。「我是很想打中他的,但这枪实在是太重了。」   听见两人的对话,那人的震惊立即就终止了。如果一个惯使□□的人,会嫌普通的枪型重,这实在太可笑了。他想着没忍住,突然噗哧一声,大声笑了出来,笑得不可遏止,但或许谁也不知道,更多的原因,他是在笑自己的大意。   白若暘静静的看着那人笑了一会,才问道:「这附近哪里有乾净的水?」   他现在已受伤,若依照原定计画逃走,大概走没多远之後就会被追上,但他们却不能不逃。因此,他必须要紧急处理一下伤口。   那人看着左夜始终指向自己的枪口,这才回道:「要找乾净的水,在你们身後就有一口井。不过,光是打水的时间,恐怕我们总管就已经先到了。如果你无所谓的话,井的旁边也有一个水池。但别怪我没提醒你,伤口没有清洁,可是会恶化的。」   那人说到最後竟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白若暘听後并没有动怒,他没有考虑多久,就走向水池边。   「不管你刚才是不是故意没打中的,现在,你可以开枪了。」那人看着白若暘的背影,倒是安分下来,彷佛刚才的那一段话,只是刻意要刺激两人。   左夜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淡道:「你是个很好的枪手,从举枪开始,就没有一丝松懈。」   「你不杀我?」   「你不是我们的目标。」左夜这麽说後,随便找了一条绳索绑住他的手脚,「我们也只不过是听命令行事而已。」   左夜在确认过绳索的紧度不易松脱後,没有再说话,便往白若暘的方向走去。   那人看着左夜正要离开,却突然问道:「可以告诉我的你的名字吗?」   左夜这时停下脚步,只看了对方一眼之後,就继续向前走去。   白若暘蹲坐在水池边,俐落的撕下袖口,取水清洗,再简单包扎。左夜到时,他已经完成大部分的动作了。   「走吧。」白若暘站起身,丝毫没有耽搁的意思,也没问左夜为何不杀那人。   左夜仅是看了他的伤口一眼,没再说话。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走出这里,一颗子弹已先落在两人的脚边。和昭等人已经赶到了。   左夜抬头,就见和昭身後站着一排人,各个手持着枪对准这里。他们附近又出现一些枪手,隐伏在各处角落,简直是天罗地网。   「真是受宠若惊。」白若暘一边自嘲,一边试图与那人谈判:「和昭,我有些话要说。」   没想到和昭一个抬手,竟是说道:「不用说了。」   这话一出,就是没有半分转圜的馀地了。在场的杀手们已举枪上膛,一致瞄准目标,眼看情况一触即发。这样的人海,他们几乎是连一点逃脱的可能性都没有。   「谢玄死了已经成为事实,就用你们的命来抵。」和昭话说到这,已作势要让众人动手。但连最後的命令都还没说出时,现场顿时又陷入一片黑暗。   原来备用电源在恢复成供电前,转换期会有一瞬间的跳电。   白若暘把握住这黑暗一瞬的契机,紧抓住左夜的手就急速往後退,接着在场众人听见噗通一声後,眼前又恢复光明。   站在原地的两人已经不见,只见到水池被翻腾起一阵阵的水波。看样子人是跳进水池里了。   这洼水池应是封闭的池塘,但奇怪的是,等了许久,却不见两人上来。   窸窸窣窣……   左夜正闭着眼睛,感觉面前一片黑暗。他彷佛听见上头传来一些说话声,但是声音好像很远很模糊。他挣动着,下意识的推开压在他身上的东西,但是推不动,直至感觉到有血滴在脸上,左夜这才惊觉的睁开眼睛。这是白若暘的血。   「白若暘……」他轻声呼唤着,这才感觉到白若暘俯在自己肩头的脸庞动了动,随即,那人稍稍起身,但身体无法完全伸展开来。   这个地方实在太小,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免肢体接触。左夜稍微仰起头,从白若暘的头发间隙看上去,上头是一个圆形的口。   他们掉入的地方是井里,不是水池。   彼此的脸靠的极近,左夜的神情那样专注,隐约能见到瞳中流动的光采。如果不是知道他正在看向自己头上的地方,白若暘真会以为他其实是在看着自己,用着那样专注的眼神。   这样一想,白若暘突然就断了思绪。在这个黑暗的井底,突然间,他吻了下去。   左夜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唇上已经触碰到温软潮x湿的吻。他的双手已经抵住白若暘的肩头,正要推开他,手中却摸到他肩上迸裂流血的伤口,一时不忍,就停止了动作。   白若暘没有意识到左夜的想法,只是持续慢慢加深这个吻。他的手轻轻捏住左夜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口让自己的舌头长驱直入。   在与那人唇舌x交x缠的一瞬间,左夜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他突然就加重手中的力道,白若暘这才吃痛的停止动作。   「现在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吗?」   白若暘的呼吸擦过他的脸庞,低低的笑道:「我只是在想,如果无法活着回去,这样也算值得了。」   白若暘原以为左夜会像之前那样说些拒绝的话,甚至是不满丶恼怒,但没想到左夜竟笑着说:「你觉得这样就够了吗?」   「当然不止。」   左夜见他越靠越过来,索性压住他的伤口,皱眉道:「省点力气,我可不想背着你走下山。」   「……」   「现在怎麽办,要等他们走吗?」左夜望向上头,问道。   「就算他们走了,我们也上不去。」白若暘此时却是试探性的摸向墙壁,说道:「你知道为什麽这口井里没有水吗?因为山城底下本就埋着许多的地道。」   难怪,先前查探地形时,他就见白若暘时常在墙壁摸索。左夜接着问道:「既然这样,你知道怎麽走了吗?」   白若暘东摸西摸,终於摸到一个窍门,一道暗门随即开启。他看了里头一眼,说道:「赌一赌。」   而此刻在井的上头,众人打捞没有结果,频频向和昭看去。但他显然没有罢休的样子,只是不断派人重复同样的动作,直到身後传来一个声音。   「别追了。」   所有人回头看去,表情都十分难看,简直震惊过头了,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能说得出来。而和昭转头望向来人,脸上的表情竟一点也没有改变,既不讶异,也不错愕。   那人对众人的反应只是轻轻一笑,他指着远方,对着和昭说道:「你看……」   「这是……」和昭看向那人所指的地方,深处的森林里,突然现出数百道火光,慢慢包围着山城而来,「为什麽?」   那人一贯的语气淡道:「黑帝的疑心太重,他或许相信了白若暘的话,但却又不信任他。所以他先假意派几个杀手伏击,要白若暘杀我,确认情报无误之後,他才会派出真正的军队袭击山城。我想,他的重心果然还是放在最後这一场攻击。」   「这一点猜忌,将是他的败因。」和昭面无表情的说道。   「如果他真的信任白若暘,并与他们联手的话,我们是没有胜算的。只可惜……」   「事情既然都在预料之中,那就没有什麽好可惜的。我们两方,终有一方会灭亡,直至其中一人死,才能结束。」和昭说话同时,再次确认所有埋伏的陷阱能够准确无误,一切就绪,只等敌人自投罗网,「话说回来,你真的打算让他们逃走吗,谢玄。」   谢玄的目光瞥向井口,浅笑道:「当然。」 第15章 第十四章   白若暘与左夜再次回到魔门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他们浑然不知,在逃离无影山的这段期间,黑国发生了重大的改变。   邪火接到两人回归的消息後,一早就在会议室等待。直至晚上,在实际看到人之後,他还是吓了一跳。白若暘平时怎麽样他并不清楚,但他知道,左夜是绝不会把自己搞得这麽狼狈。   「发生什麽事了?」邪火还没说话,左夜却先开口了。他向来清楚邪火是个什麽样的人,即使平日交情不错,但除非必要,他是不会刻意在这里等自己的。   「这句话是我想问你们的。」邪火的目光从左夜身上慢慢的移至白若暘的肩上,最後又坐回身後的沙发上。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两人一眼,才开始说道:「你们知道,黑帝攻打无影山失败了吗?」   两人听後心中一惊,他们看向彼此,完全不知情。在回程的这段路上,他们一直注意着青玄帮的追兵,再加上白若暘的伤口恶化,并没有多馀的时间来打探消息。   「怎麽回事?」左夜问道,与白若暘一同坐下。   「照时间推算,事情应该是在你们逃出青玄帮後。简单来说,黑帝当晚发动奇袭,却正中青玄帮事先设好的陷阱。」   白若暘听见这句话後,眉头拧了起来。左夜此刻不知道白若暘正想着什麽,但按照他与黑帝的协议,应该是暗杀与出兵同时间才对……这表示,黑帝从一开始,就打算让白若暘牺牲,才会形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邪火看了沉思中的两人一眼,忽然又道:「那你们一定不知道,谢玄其实没死。」   怎麽会……   左夜握紧拳头。他当时虽然没有确认谢玄的生死,但他十分确信白若暘是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白若暘显然也十分震惊,他快速的回想一遍事情经过,才道:「是我的疏忽。」   「谢玄是个城府深沉的人,这点上面的人也清楚,对於这次的事,也没打算处份你们。」邪火继续说道:「疯狗那边的委托,景老大会想办法应付的。你们也知道他是个疯狂的人,他只不过是想要报当初谢玄使计害他服刑多年的仇而已。」   「他出狱了?」左夜在听见这段话同时,才意料到原来他才是这次任务的买主。他深深皱了眉,表情有些不太好看。   「嗯……」邪火原本还想继续说下去,却看见白若暘此刻脸色苍白,显然是因为受伤的关系,於是改口道:「白若暘,冷歆找你。」   白若暘点了点头,起身推开会议室的内门,朝里头走进去。   左夜看着白若暘的背影在眼前消失,他没有跟过去,是因为他知道邪火还有话要说。   「左夜,你变了。」左夜关注的目光自然尽收在邪火眼底,他轻挑笑道:「以前你从来不曾这麽关心过其他人。」   「因为中那一枪的,原本应该是我。」左夜坦承。   「喔……」邪火不知道想起什麽似,调侃道:「想当初,我们才是默契最好的一对。」   「少来,你刻意支开白若暘,不就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提到这件事,邪火这才收敛玩笑的神情,开始道:「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   左夜抬眼,定定望向邪火。他知道,每当邪火流露出这种神色的时候,就是有大事发生了。   此时,白若暘推开第二道暗门时,冷歆就已站在眼前。她实际上比白若暘大了几岁,但或许是因为保养很好的缘故,两人站在一起时年纪看起来差不多。   她一看见白若暘进来,手中握持的尖刀就毫不犹豫的往白若暘的身上削去。白若暘不躲不避,连一点反抗也没有。   她持刀往某处刺去,突然从白若暘身上掉出一个精密型的小型窃听器。   「再让你往里头走去,你就要把魔门的机密都泄漏光了。」她微微一笑,啪嚓一声将那样东西踩坏,但语气中竟没有谴责的意思。   「真是什麽都瞒不过妳。」白若暘无奈笑道。   「坐下吧,我帮你处理伤口。」她瞄了白若暘的肩上一眼,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药箱,说道:「以你的技术,不可能没有察觉窃听器在自己身上,你是故意的。」   冷歆最後的那句话说的十分肯定。白若暘也没有反驳,他乖乖坐下,只是淡道:「我确实有打算让青玄帮去找疯狗的麻烦,却没想到谢玄是故意诈死。」   「真难得,你也会有失手的时候。但你也清楚,组织成员禁止对外人透漏买主身分,尤其是暗杀目标。」她走近,翻起白若暘临时包扎的伤口时,不由得惊呼一声:「伤口周围都已经腐烂了,亏你还能撑到现在。」   冷歆一边说话同时,一边动作俐落的将消毒过的小刀削去周围坏死的皮肉。白若暘吃痛的咬紧牙,不吭一声。   她又继续道:「为了达成目的,我能包容你的任性妄为。但如果这件事情传出的话,就连我也保不了你。记住,千万不要再有下一次。」   「我知道。」   「我只是做暂时的紧急处理而已,你还是必须要上医院一趟。」冷歆最後将绷带紧紧的固定住,沉默一会,才看向白若暘道:「你以往不曾这样,是什麽原因驱使你这麽做的?」   白若暘没有接话。   而冷歆继续道:「因为买主是疯狗的关系,还是因为左夜?」   白若暘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来看着她微微一笑。   每当白若暘这样笑时,冷歆就知道自己什麽都问不出来了。她轻轻叹了口气,才说道:「以前还在情报组时,你一直都是个优秀的人,假以时日,就能接替我的位置。有你在,我自信总有一天魔门的情报网能超越青玄帮。但想不到,你竟然能够说动岳天自愿调去执行组。现在回想起来,事情果然不单纯。」   「与其说是为了左夜,不如说是为了我自己。」白若暘思考一会後才坦承道:「总有一天,我会铲除疯狗的全部势力。」   「他现在有黑白两道的势力撑腰,再加上他与魔门的合作关系,现在还动不得他。如果你够理智,他觊觎左夜的心思会是个很好的筹码。」既然话都说到此了,冷歆索性点破,她知道白若暘是个聪明人,会知道如何抉择的。   众所皆知,疯狗行事疯狂,做事从来以自己的心情为首要,因此得罪过黑白两道许多人。他的性情乖戾,聪明诡诈,吸收各地不良少年为己所用。久而久之,这样的聚会逐渐演变成一个庞大的犯罪集团,定居在落後且无政府管制的贫民区,自己命名为『地龙帮』。他就像一颗不□□,深埋在各个黑道组织之间,谁也不知道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自己,因此同样被当作铲除的目标。而自从他见过左夜一面後,便对外宣称此人是他毕生的真爱,这句话当时引起各个势力的关注,魔门上下更是无人不知。   「我知道。」白若暘淡淡的应了一句,就没有再接话。   「再来呢,这次的收获是什麽?」冷歆顺势转回原话题。   「果然什麽都瞒不过妳。」白若暘淡淡一笑,才从口袋中抽出一些纸张,递给冷歆,「这是青玄帮内部的地形图,还有一条通往内城的地下通道。」   冷歆接过,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她一边翻阅一边说道:「你刻意让他们在你身上放窃听器,是想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我现在能明白你会愿意冒险的原因了。」   「上头这些仅是我知道的部分而已,山城内部错综复杂,一定还有其他相连其他地方的路线或者通道。」说到这,白若暘突然顿了顿,看着地上被已坏掉的窃听器,才喃喃说道:「难怪我与左夜从地道逃出的时候会一路顺畅,原来谢玄是故意放我们走的。」   「无所谓,有这些就够了。我一直都很庆幸,你跟我是站在同一阵线的人。」事情谈完,冷歆已打算离去,临走前,她回头对白若暘说道:「如果你後悔了,随时可以回来。」   白若暘看着冷歆离开的背影,没有说话。   一直到深夜,左夜才从魔门的商业大厦走出。他原本想白若暘或许已经离开,正打算要离开时,那人刚好从侧门走了出来。   白若暘一眼就看见左夜站在那,没有任何犹豫的走过去。   「事情谈完了?」白若暘理所当然地说着,显然对邪火刻意支开他的这件事心知肚明。   左夜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问道:「这麽晚了,你要去哪里?」   「医院。」   左夜看了他的伤口一眼,皱起眉问道:「还没处理?」   「紧急处理而已。你也清楚,事情没有交代完成,组织是不会放人的。」   「走吧。」   听见左夜这麽说,白若暘没有问要去哪里,只是与他一边走着,一边像平常那样自然说道:「你与邪火谈了什麽不能让我知道的事?」   左夜没有料到白若暘会问得这麽直接,此刻突然想起邪火方才的提醒。他回答的有些迟疑:「一些……关於疯狗的事。」   白若暘看向左夜,目光平静,声音中却有些探究的意味,「你很在意他?」   「你想说什麽?」左夜看了他一眼,却什麽也没看出来。   「不,没什麽。」白若暘不知为何又不继续问下去,只是说道:「我只是听说,我们的下一个任务与他有关。」   他又深深的看了白若暘一会,知道他本来要说的不是这个,不知道为什麽突然又改了话题。左夜也不继续追问,语气一如往常说道:「听邪火的意思,像是合作关系。」   白若暘在这一瞬间突然回想起方才与冷歆的对话,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微皱着眉头,「目标呢?」   左夜摇摇头,「不清楚,正式命令还没下来。」   白若暘点了点头,不知道正在想些什麽,竟然没有再接话。   两人就这样沉默的走了一段路。好像不久之前,他们完成任务後,也是像这样沉默的走在回去的路上。   左夜走着走着,突然在这时提起道:「你应该不是故意失手的吧。」   白若暘知道左夜问的是刺杀谢玄失败的事。他微妙的看了左夜一眼,似笑非笑,答道:「你怎麽会这麽想?」   左夜回答不出这仅是凭感觉而已,这对於一个杀手来讲确实太失礼了,尤其对象还是白若暘。但如果谢玄真的能从他们两个眼底下全身而退,那表示,这个人真正的实力必须再重新估算了。   左夜正思考着没有回应,却突然听见白若暘十分感叹的说道:「真可惜,我本以为这次可以得偿所愿了。」   他愣了一下,突然抬起头看着白若暘。这两天的奔波,让他几乎忘了他们之间还有赌注这件事。谢玄未死,从某方面来说,对他们彼此来说或许才是最好的发展。   左夜并没有想太久,一开口又是拒绝的意思:「你还是把心思留在其他地方吧。」   走了一段,医院已经在前面不远处。左夜正好藉机说道:「医院到了,再见。」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白若暘这时停下脚步,站在医院门前,有些无奈的看着左夜离去的背影。好像又回到原点了。 第16章 第十五章   自黑帝袭击青玄帮一事失利之後,短时间内就没有再听到他的任何消息了。但白若暘知道,谢玄既然布下这样的连环计,就表示他当初确实是想在这样长久的恶斗中做一个了结的,但可惜,终究还是让黑帝逃了。这一逃,将会导致後患无穷。   他确信在不久之後的将来,黑帝会以最快的速度卷土重来。到那时……   白若暘还没有时间想的更深入,已先听见身後的脚步声。他回头,不意外见到左夜的到来,他看了看表,轻声说道:「还有十分钟,你到的真早。」   左夜见到他却是相当讶异,「你也被通知了?」   「当然,我们可是一起的。」   见白若暘说的如此理所当然,左夜不禁沉默了。在知道疯狗与魔门的合作关系後,他并不意外自己会收到这次任务的通知。他了解疯狗是个什麽样的人,明白他所冀求的是什麽,也清楚他本身的危险性,照理说,组织不会让多馀的人去冒险才是。而眼下这样的安排,显然不在他的考量之内。   左夜将事情快速思考过一遍後,才恍然道:「你是不是跟景老大说了什麽?」   白若暘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但表情已经透露一切。   「你应该清楚疯狗是个什麽样的人,你这是在玩命。」左夜深深的看着白若暘,语气中隐约有压抑的怒火,转头就要走出会议室,「我去请老大撤回你的任务。」   「左夜,你是在担心我吗?」白若暘忽然收起玩笑的表情,认真的看着左夜,一字一字道。   左夜顿时停下脚步,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竟连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你同样知道疯狗对你的意图,单独接下这个任务,你是想让他得逞?」白若暘的声音在此刻异常冷静,却让人莫名感到一种压力,「你向来就不是一个有勇无谋的人,你在顾虑什麽?」   白若暘目光灼灼的望向这里,左夜不自觉的退後了些,但仍没有回话。   「还是说,你在意的原因是我?」白若暘感觉到他的後退,反而一步一步更加进逼,「为什麽?」   被白若暘这样盯着,左夜彷佛有种浑身上下被看透的错觉。他低下头,想避去那样灼人的目光,脑中同时飞快的思索着回应的话。他知道,若是这时不能给那人一个满意的回覆,以後恐怕更难善後。   但在白若暘听到答案以前,他先听见的却是旁人的脚步声。   下午两点整,景岳天准时出现在会议室门口。见人到了,左夜竟然暗暗松了一口气。   景岳天看了屋内的两人一眼,全然没察觉到刚才奇异的气氛,一坐下就是开口问道:「白若暘,你的伤怎麽样了?」   「皮肉伤而已,不碍事。」而白若暘恍若无事的表情,让人察觉不到一点异样。   景岳天嗯了一声,又看向左夜,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道:「这次的事,有点棘手。」   左夜一听见这样的开头,反而放松下来。景岳天虽是他们的头头,但个性却是相当直接的人,他会以这样询问的目光看向自己,便表示那人确实有所求。「疯狗提出什麽要求了吗?」   左夜一直都是聪明人,凡事不必说尽,一点即透,这点景岳天毫无疑问。但此刻却见他略微露出为难的表情,思考一阵,才开口说道:「虽然组织向来不过问成员的私事,但这次,可能还是需要你来处理。」   左夜看向景岳天,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魔门明定的契约中有一条,关於买卖。因为杀谢玄的计画失败,身为买主的疯狗有权力提出一个对等条件做为补偿,我方不得拒绝。他提出的条件,有关於左夜你……」   「我?」   景岳天显然不方便明说,而是直接翻开契约书的内容给左夜看。左夜一看,却是脸色大变,他紧盯着上面书写的几行字,没有说话。   白若暘虽然不清楚内容,但此时还是插口道:「这件事我也有份,不应该让左夜一个人善後。」   「所以,你要与左夜一同前去地龙帮,我要给你的是另一个任务。」   白若暘何等聪明,他一听就听出关键之处,「有其他人的目标是疯狗?」   景岳天同样赞赏的看了看白若暘,暗示道:「魔门中的买卖依先来後到,合作关系最长为三个月,除非契约内容另有更定。在合作期间,魔门亦不得对买主出手,即便有第三方出了更高价钱也一样。你需要与左夜一起拖过这段期间,时间一到,就下手。」   这段话,明显的就是计中计。   「那麽,由我出手不是更好。」左夜此刻阖上契约书,冷冷道。   「你们当中由谁来完成任务我都没意见,重点是,这次绝不能再失手。」景岳天叮咛一番,後来才看着左夜说道:「左夜,你考虑的如何?」   「我知道了,我会去。」   景岳天满意的点了点头,做下结论,「明天晚上出发,会有人来接你们。」   景岳天离开後,白若暘叫住左夜。左夜想着他是打算继续开会之前的话题,却没想到,白若暘更在意的却是方才左夜应承的内容。   「他提出什麽要求?」   左夜皱起眉,说道:「我不想讨论这件事。」   白若暘了然的点点头,仔细想过,他在会议之前与左夜的谈话确实是有些冲动了。他想了想,又继续刚才的话题道:「我本来以为你会阻止我去。」   「上面既然有这样的安排,我再多说什麽也是无益。反而更令我好奇的是,竟刚好在这样的时间点,有人要杀疯狗。」   「这种事谁也说不准。」白若暘没有对此事表示意见。   左夜静静的看着白若暘,背过身去,突然说道:「有一件事我想提醒你,往後无论发生什麽事,都不要忘记你的目的。」   白若暘听出左夜话中有话,但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略带思索的看着左夜的背影。   隔天晚上,白若暘与左夜离开组织,搭货船去了一个叫做荒岛的贫瘠之地。他们在边境的码头下了船,抬眼望去是堆成几座小山高的旧货柜,地上到处都是废铁丶铜丶以及一些其他的金属或者玻璃制品。   两人坐上地龙帮的车,离开码头之後,路上空荡荡的,杂乱不堪。他们看见有人为了抢夺这些东西而在街上大打出手,争个你死我活。住在这里的人们,显然资源极度贫乏。而当车子驶入进入地龙帮本部,街道巷弄却又变得乾净起来,与外头截然不同。   大概半小时的车程,他们已抵达目的地。地龙帮的外观是由那些刚才看见那些破铜烂铁建造而成,远远一看,很有荒废破败的气息,然而建筑结构却是由坚固的钢筋水泥建成。   两人从门口被引至大厅,左夜走在前头,白若暘稍微落後一点。   大厅内只摆着两张椅子,其馀人全都站着。疯狗就坐在大厅中央的一张椅子上,他剃着一头庞克头,将头发全部染成各式各样的颜色,发梢末端部分挑染成紫红色,是极度显眼的颜色。他随意穿着一件背心,露出粗壮的手臂上,左右各是双头龙的刺青。而另一张椅子,则是摆放在他的正对面,相隔大约三步的距离。   他一看见左夜走进来,一手拍在雕刻精美的圆木把手上,热情兴奋喊道:「左夜,你来了,你果然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他的嗓门极大,笑声像是能震天,整间大厅内都充斥着他粗旷的声音。   左夜只是淡淡的看向疯狗,什麽也没说,有个小弟将左夜请至疯狗对面的椅子上。白若暘则是顺其自然的站在左夜旁边。   疯狗才看了白若暘一眼,眼底深处隐隐有些躁动,一瞬即逝,而目光最後仍是直直盯着左夜道:「你会出现在这,就表示我想的没错对吧。」   疯狗说毕又嘿嘿一笑,像是再次确认般问道:「你答应做我的人了?」   话一说出,众人一阵窃窃私语。没想到左夜紧接着又爽快回答道:「是。」   本来集中在疯狗身上的视线,此时又整齐一致的移向左夜,这其中,同样包含白若暘质疑的目光。   但白若暘还没说话,就已听得疯狗下达逐客令:「既然这样,那边那个人,你可以走了。」   他并没有指出是谁,但语气显然就是在暗示白若暘。左夜一听,突然在这时接话:「我怕在这边待的不习惯,他必须要留下来服侍我。」   「但是……」只见疯狗将白若暘上下打量一番,极不满意的挑剔了一句:「他长得这麽丑。」   左夜又顺势接道:「既然他长的丑,留下来也不碍事。」   这样的话一说出,底下的人又开始讨论起来。只要是人都看得出白若暘的长相并不差,甚至能以俊秀来形容,但左夜说的这样淡然,丝毫不受影响,显然是已经摸清疯狗的性子。   白若暘一边听着这段奇异的对话,一边观察疯狗的反应。   「好吧,你喜欢就好。但地龙帮也有地龙帮的规矩。」疯狗最後还是妥协,他转而瞄向白若暘,说这句话时的语气有十足的老大架势,彷佛下一句话是能够威震住人心的话语,但没想到他竟是说道:「首先,为了方便记住,要取一个绰号,你的名字?」   「白若暘。」这次,是本人亲口回答道。   「嗯嗯,很好,那以後就叫你小白。」疯狗想了想,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取名,随後说道:「记住,你可是身负着很重要的任务。」   白若暘竟意外没抗拒,他欣然答道:「是。」   左夜听着白若暘与疯狗的应对内容,突然感到无话可说。   疯狗这时突然转头问向一旁的手下,说道:「老二什麽时候会回来?」   被点名的人敬畏的回答道:「……二首领说是明天。」   「那好,那件事就明天再一起讨论。」疯狗旁若无人的打了一个大哈欠,再看看墙上的钟,说道:「九点了,该是睡觉时间了。」   说完,疯狗就这样抛下在场的所有人,径自离开。众手下看看左夜,又看看白若暘,面面相觑,突然当众宣布这样的事,众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麽办。   左夜见疯狗自己离开,也没有被忽略的不快感,只是平静的对刚才那个小弟说:「帮我们安排房间吧。」   那人先是应了声,却又畏畏缩缩的道:「是,只是……因为会来这里的人本来就少,帮内目前只剩下一间房而已……」   「无所谓,那就一间吧。」左夜道。   进房後,左夜才刚把门关上,原以为将会面对白若暘一连串的问题,但没想到他这时竟忙着到处摸索房中的东西。   左夜自然知道他在做什麽,於是找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开头道:「你觉得这里如何?」   「很特别,疯狗这个人很有趣。」白若暘一边应答着,一边仍是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   左夜则是走到桌子前坐下,继续说道:「往後,我们要在这里生活了。」   白若暘在确认完房间内所有东西後,走到左夜面前,拿出纸笔写下『隔墙有耳』这四个字,而後才说道:「我知道,怕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不习惯,所以我才来帮你。」   白若暘说完後,又提笔在纸上写下:『成为他的人,应该不是条件,只是前提而已吧。』   左夜看了内容,并未接过笔,而口中说着:「如果不适应,你随时可以回去,我一个人可以的。」   白若暘见状,继续写道:『疯狗刚才话中的意思另有其他目的,听起来,像是有某件事要完成。有什麽是必须要成为他的人才能完成的事,你隐瞒了什麽?』   而口中则是回覆左夜道:「你知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无论是字面或者语气,如此追根究柢的态度,左夜知道他在得到满意的解释前是不会罢休的。他想了想,最後还是拿起笔,写下:『我已经答应,要做地龙帮的三首领。』   口中则回覆白若暘道:「但组织派给你的任务,不可以因此耽误了。」   白若暘耳边听着,在看完左夜写的内容後,竟然沉默了一下,不知道是猜不透疯狗的心思,或者思考这其中存在其他阴谋。难怪疯狗那时会对他暗示道,自己身负着很重要的任务,这样一回想,原来话中竟有言外之意。白若暘心中不禁暗笑,又握笔写着:『组织授意的?』   『是。』左夜立刻回覆。   而三个月一到,无论左夜动不动手,他势必都会成为地龙帮的叛徒。再加上,地龙帮三首领的身分敏感,往後多少也会让魔门起疑。所以派这个任务给自己,虽说是执行任务,但同时也是为了方便监视左夜在这次任务之中的任何举动。不过这样一想,就觉得心里某块地方彻底凉了下来。   白若暘此刻不说话,倒像是真的在思考如何回答左夜的话。他意识到隔壁的动静,最後又写下:『疯狗目前的意图不明,这件事晚点再谈。』   写字同时,他以无奈的语气回道:「我知道,我会注意。」   疯狗这个人,果然并不只是表面上的疯癫,倒是出人意料了。   而此时,在隔壁房间内,只见疯狗将耳朵贴在墙边,全神专注的倾听隔壁的声音。旁边的手下甲不禁低声问道:「老大,你在做什麽?」   「看不出来吗,当然是在偷听。」疯狗巴一下他的头,鄙视道:「你的眼睛真的是有问题了。」   「但丶但是……这样好像不太好。」手下甲怯生生的说着。   「我在自己家里偷听也犯法吗?」疯狗此刻倒是理直气壮的说着:「有吗,你说有吗?还是,你也想来听听,哈哈,我知道了。」   疯狗嘿嘿一笑,也不管旁边的人同不同意,就把他整个人强押到壁边,逼他也跟着听。   「但是…这……什麽,很普通的内容嘛。」手下甲的语气似乎好像有点失望。   疯狗又巴了他的头一下,说道:「不然你以为会是什麽内容,哼,在我的地盘,相信那个小白脸也不敢对左夜做出什麽事来。不过你信不信,他们在底下一定有偷来暗去。」   既然你都知道了,干嘛一开始还故意这样做,是嫌时间太多吗。手下甲无奈的想着。   「可是……」他终於问出了他一直想知道的问题:「让魔门的杀手来当三首领,首领,你到底在想什麽?」 第17章 第十六章   地龙帮,与其他黑道帮派截然不同,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聚集许多奇怪的人,所作所为都让人无法用常理来判断。   这天一大早,疯狗将所有人聚集到大厅,明显有话要说。他此刻坐在大厅的中间,左右各放着一张椅子,右边的座位是空的,左边坐的是左夜。左夜身边站着白若暘。   准时七点整,疯狗突然站起,说道:「现在,让我们欢迎地龙帮新任的三首领,小左。」   开场白一说完,疯狗自己率先兴奋的大力鼓掌着,掌声热烈回荡在这间屋子里,更显得全场鸦雀无声的安静。   这时,身後一名手下传来一句弱弱的提醒道:「……可是首领,二首领还没到呢。」   众人在心里默默的为出声的那个人捏了一把冷汗。首领一向最讨厌说话时有人插嘴,这次不知道又是哪个新来的想出头,真是自找死路。   「嗯……」疯狗转头看向自己右边的座位上,确认过果然没人,才说道:「对耶,人呢?不是说好今天就会回来了。他骗我,他竟然敢骗我──!!」   「……可能还在路上吧。」那名手下还在说着。   疯狗这时突然一拍把手,大声吼道:「谁,是谁在讲话?」   众人被疯狗这样的举动吓住了,左看右看,极力想证明与自己毫无关系。而这时候,背後突然伸出一只手把站在前头的其中一个人推出来,大家看见替死鬼出现後,同样默契的退了一步。   「喔。」疯狗的目光自然就落在那个人身上。   「老……大,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被推出来的那人吓的发抖,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疯狗才说:「这样很好玩吗,老二。」   话不是对那人说的,而是对藏在人群中的其中一人说的。这人,就是刚才推出替死鬼的人,只见他哈哈笑了几声,才从人群中走出来,笑道:「哎呀,被你发现了。」   那人长得清秀斯文,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留着一头黑色短发,只有前头的浏海稍微长至耳朵。乍看之下,就像是一般的大学生模样,完全让人联想不到会与帮派扯上任何关系。与疯狗不同的是,地龙帮的二首领似乎是个乐天过头的人。   「你每次都用同样的招数,想不发现也太难了。」疯狗瞥了他一眼,用难得正经的神色说道:「你玩不腻吗?」   「别这麽生气,听说有新人来,我可是特地搭了最早的一班船回来。」那人向疯狗走过来,与左夜与白若暘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并颇为热情朝左夜伸出手说道:「你好,我叫穆言,地龙帮的二首领。」   「左夜。」左夜正要伸出手与他相握时,却见疯狗往那人的手背拍去。   「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还有,把你手里的口香糖收好。」听见疯狗这麽说,左夜才看见他手心里果然黏着一个白色物体。这个人,看起来不像表面上这样的正经。   穆言淡定的收回手,只是看上去相当无趣地说道:「欸,开个玩笑而已。」   疯狗不再理会穆言,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开始进入主题说道:「既然人都到齐了,来继续之前的游戏吧,在牢里待太久,我的骨头都要生锈了。」   闹剧结束,左夜知道疯狗接下来的这句话,才是今天的重点。   「按照惯例,每个人都要提出一个目标或者目的,作为我们的娱乐,不论原因,不论老人或小孩,男人或女人,不论公仇私仇,只要我们三人觉得好玩就好了。」疯狗说着,突然看了左夜一眼,「啊,对了,你是第一次参与这个游戏,可能还不清楚游戏规则。这一次,就先由我跟老二决定好了。」   左夜点头表示同意。   疯狗扫视众人一眼後,突然就随意指着一个人道:「你先来。」   被指着的那人原本就发着抖,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现在更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疯狗说了一句:「没用,罚你扫十天的厕所。下一个。」   下一个人则是口沫横飞,淘淘不绝的说着,显然就是藉这个机会公报私仇,但因为废话太多,说了十分钟还没讲到重点,疯狗就没耐性的打断他,示意第三个人道:「再来。」   第三个人简短说道:「无论对象是谁都无所谓,只要可以杀x人就好。」   第四个人则是说:「我没前一个那麽变x态,我只要美人呵呵嘿嘿嘿……」   左夜一一看着众人的语气以及对应,默默记下。综观来看,会加入地龙帮的人,粗略来分有两种人,一种是喜好为非作歹,嗜x血杀x人,可以肆意报仇,且不受政x府管制;另一种则是走投无路,处在社会的边缘人。这两种人从个性以及行为上就有相当大的差异,但都因为疯狗而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混乱无章的组织。   就这样,所有人都轮过一次了,但都没有能让疯狗满意的主意。疯狗最後望向左夜身旁的白若暘,目光阴鸷,又带着些不怀好意说道:「再来,换你。」   他似乎是故意想给白若暘难堪,才会在毫无预警之下指名点他。无法分辨疯狗究竟是第一印象就对他感到恶劣,或者只是因为他太过亲近左夜而心生不满,说不定两者皆有。此时此刻,白若暘很清楚,若无法在这里扭转劣势,此後恐怕他也难在地龙帮立足。   只见白若暘面带微笑,令人出乎意料的说道:「不如,玩大一点如何。」   这句话勾起穆言瞥过来淡淡的一眼。   白若暘继续说道:「临国滨海的海上监狱曾经是关过首领的地方,你难道不想报仇吗?」   疯狗听见这个提议,难得深沉的应了声,「继续说。」   「邻国滨海处的东北方,有一座孤岛,年年风大浪急,被视为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之一,因此邻国政府在那里盖了一座监狱,专门用来关罪大恶极的犯人。那些想要逃狱的犯人,即使顺利从层层把关的警卫中逃脱,也逃不过大海围成的牢笼。那里,同样被视为最坚固的牢狱。」白若暘仔细观察疯狗的表情,再说道:「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进入这座孤岛的唯一方法只能搭乘直升机,但实际上,邻国政府早就私下建了一条地底隧道,假如我们能够攻下那里,整座海上监狱就等於是瓦解了。」   疯狗一直定定的看着白若暘,一直到他说完了,也不说话。他们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峙着,谁都没有移开视线。白若暘有意无意提及此事,明里褒奖,暗里挑衅,且不着痕迹的挑起疯狗的痛处,却又正中他的目标下怀。这样的一个人,确实很危险啊。   穆言倒像是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异样,意外的感兴趣,「你有方法?」   这句话明明就是疑问,但穆言却已经是相当笃定白若暘会知道。白若暘这时才把目光转到穆言身上,说道:「海上监狱固定三班轮守,交替时间是正是防卫最薄弱的时候。」   他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讲下去,却是转向两人,怂恿道:「如果把这世界上最凶恶的罪犯给放出来,不是很有趣吗。」   白若暘将最後这句话说得冷酷无情,彷佛他本身已在地龙帮待了许多年,习惯参与这项游戏,并享受着这样的乐趣。   众人听得一阵愕然,谁都没料到这个魔门来的杀手,竟然会有这种惊人的提议。一片寂静中,倒是有几个人藏在阴影处,兴趣盎然的看着白若暘,像是锁定猎物似的,目光中流动着隐晦的异样光芒。始终在一旁观察着众人反应的左夜非常熟悉这样的眼神,是同类。   其他人或许不知情,但他很清楚,白若暘曾是在警方卧底的人,要了解警方的动向与安排简直是易如反掌。   「够大胆,够刺激!!」疯狗突然拍桌大叫,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然後又突然转头轻声细语的看向穆言,「老二你觉得呢?」   「不愧是冷歆教出来的人。」穆言率先打破沉默,笑道:「我觉得很有趣,我赞成。」   穆言既然已经表态,疯狗倒没有再继续反驳下去,只见他乾脆的说道:「老二既然喜欢,那就这样做。」   同时,左夜站起,对着两人说道:「白若暘是我带来的人,既然是他提出的建议,为了表示魔门合作的诚意,就让我去吧。」   左夜自愿前去,倒是省下许多麻烦。疯狗也不罗嗦,只说道:「好。」   这场会议一直持续到十一点才结束,其中有一半的时间,都是看着疯狗在发疯。疯狗固然疯疯癫癫的,但某些决策确实是一针见血,这其中认真的心态有多少,游戏的心态又有多少,恐怕没人知道。   散会後,左夜私下对白若暘说道:「你已经引起某些有心人的兴趣,往後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从左夜的语气中听起来,竟有幸灾乐祸的意思,白若暘看了他一眼,无奈笑道:「我怎麽觉得你好像很开心。」   左夜这时才认真说道:「与疯狗正面杠上本来就不是什麽好事。再加上刚才那些话,很明显的,你已经成为其他人的目标了。地龙帮内部的斗争如何我们目前还不清楚,如果你不是早就有计画的话,这根本就是自杀的行为。」   白若暘抬眼看着左夜,竟没有任何反驳。   这时反而是左夜讶异了,「不会吧,你不要跟我说你是临时想到的。」   「我在你身边,就已经是疯狗的目标了。冲着这一点,我要在这里立足,就不能让其他人抓到把柄。这里不比在青玄帮那时候,不会有人可以援手,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所以我才会接下你的提议。」左夜叹道:「不管到哪里,每个地方或多或少都一定会有排除异己的极x端存在。我莫名的坐上地龙帮三首领的位置,或许暗地里已经得罪某些人也不一定,再加上取信他们还是首要条件,所以此时正需要一个立功的机会。虽然很不想说,但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助。」   白若暘听後竟微微一笑,「这麽说,你是承认,你还是需要我的。」   左夜横了他一眼,反驳道:「你的理解力太差了,这是为了之後的任务。」   「我能问你一件事吗,你跟疯狗第一次见面是在什麽时候?」   「为什麽突然想到问这个。」   白若暘难得坦承道:「因为我猜不透疯狗真正的意图,所以必须从你身上开始着手。」   左夜偏过头,认真的想了想,才说道:「老实说,我根本没什麽印象,包括那些奇怪的传言也是,一切来得莫名其妙。唯一可以解释的,可能就是我曾在任务途中不经意与他碰过面,只是我根本记不起来了。」   「所以这才是你不回应的真正原因?」   「是,因为根本没有什麽可说的。」左夜倒是回答的乾脆。   白若暘想了想,又问:「既然接触机会并不多,但你似乎相当了解他的个性?」   左夜相当不以为意的回答道:「就算是杀手,也必须对目标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才会出手。虽然接触时间短,但这并不困难,更何况疯狗的行径那麽招摇,想不认识他都难。」   白若暘轻应了声,显然同意这个说法。   左夜又道:「你还有什麽要问的吗?」   「没了。」白若暘说道:「接下来,要认真的当个坏人了。」   左夜深深看着他,突然说道:「我倒是觉得你在这里适应的挺良好的。」   白若暘听後笑了起来,回答道:「那是错觉。」 第18章 第十七章   晚上十一点整,疯狗站在临国海边的岩石上,似乎正在眺望那座曾经关过自己的小岛,神情严肃,若有所思。   在他身旁的手下甲也往同样的方向望过去,疑惑问道:「首领,你在看什麽?我这边看过去全都是一片黑,什麽都看不到。」   疯狗难得深沉的嗯了声,说道:「你不清楚,我就算死也不会忘记,在牢中渡过的日子,是多麽黑暗与绝望。所以,我绝不会认错,那个方向。」   说完,疯狗还特地伸出一根手指朝那个方向比去。   刚好这时,後方有一道微弱的光适时的照在疯狗的身上,疯狗转头,看见白若暘手里正拿个手电筒朝往反方向的地方比去,说道:「首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准备出发了。」   疯狗喔了一声,跳下石头,兴致勃勃的往白若暘所指的方向跑去,彷佛已经忘记刚刚说过的话。   「……」手下甲无语的看着自家老大欢乐的背影,他再一次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迷茫。   白若暘递给每人一只手电筒,并指着不远处的灯塔,对着在场七个人说道:「这个灯塔,是警卫交接的地方,八个小时轮一班,每班二十个人,下次交接的时间是在十一点二十分。而这座灯塔底下,大约地下十层楼的高度,再往东一百公尺处,就是地底隧道的入口。」   穆言说道:「听起来并不困难。」   「地底隧道全长五百公尺,并不算特别长,要进入确实不难,困难的是,要如何不被发现。」白若暘继续说道:「隧道内道路笔直,没有特别掩护的地方。而沿途定点都有警卫,一旦被发现,我们就会遭到前後的警力夹攻,这才是真正危险的地方。」   「既然如此,从一开始就冲进去,一路杀到底就好。」疯狗说道。   「这同样也是一个方法,但若是触动警报,到时候我们全部都会被困在岛上,风险更大。」白若暘又说道:「所以,我才会选在这个时候行动。交接时,所有的警力会集中至灯塔,隧道内部会有短暂的净空时间,这是我们的机会。但岛上的警力配置又另外是额外的模式,这一点需要注意。」   「如果伪装混入警卫中,成功率应该比较大。」左夜思考过後提议道。   白若暘说道:「这里的警力安排比较不同,因为怕隧道崩塌的缘故,里头完全无法使用枪枝火器,所以,会在这里的人,各个都是精挑细选的搏击高手。这样的人从全国海选挑出已经够少了,就算轮班时间不同,彼此不熟,但至少脸都认得出来,用这样的方法还是有一定的风险。」   疯狗一听,立刻不满说道:「是你说这次的行动人多反而危险,最多只能八个。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说看,怎样才可以?」   「将刚刚讨论的综合起来就是了。所以我才提议,要四个精锐,一个电脑高手,以及三个普通的人。」白若暘说到这,转头看向一直跟在穆言身後,默不出声的四个人,问道:「他们的名字是?」   「甲丶乙丶丙丶丁。」穆言顺口接道。   「……」   「不要这样看我,这是老大取的名字。」穆言说完,转头去看向某人。某人正得意洋洋。   剩下的人继续讨论。   「那麽,他们四人,就是留在外头干扰警报以及接应的人。」白若暘彷佛不受影响,继续说道:「接着,我们四个再趁乱混入……」   简短的讨论完成。   十一点二十分,警卫交接完毕。上一批警卫才刚离开,白若暘等人立刻发动袭击,他们快速的攻下灯塔,电脑高手丁立刻接手控制中心,并按照白若暘给他的指令照办,窜改警报系统。他记得白若暘的交代,就算无法完全做到,最少也要撑个三十分钟。   这时,疯狗,穆言,白若暘,左夜四人正搭乘电梯进入地下十楼。   「上头被我们击倒的警卫有四人,剩下十六个人,他们应该是才刚进入隧道不久,趁还没有戒心的时候,一人负责四个,刚好。」白若暘继续计画着下一步。   穆言此时却挥手,说道:「别把我算进去,我不是个会使用暴力的人。」   听见穆言的话,白若暘与左夜同时看向疯狗。疯狗一副无奈的样子解释道:「甲乙丙丁四人都是老二的保镳,你把他们都调走了,我也没办法。」   原来这就是地龙帮的精锐啊。   「既然这样,一人平均负责五个。」白若暘临时改口。   电梯到达最底层,他们照着白若暘的说法往东走去,在地底隧道前又顺利解决掉剩下的十六个人。   这过程似乎太顺利,顺利的让人以为海上监狱的防卫也不过如此。但太过依赖自然天险,以及疏於防备的後果,往往就是如此。   走到隧道尽头,连接孤岛的门就在眼前,照白若暘的说法,岛上的警卫机制,又截然不同了。   「从这里之後该怎麽行动?」左夜问。   白若暘似乎是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只有一个办法,用最快的速度直接闯进去。」   「为什麽?」穆言好奇的问道:「难道你没事先探到岛内的情报?」   白若暘解释道:「从我们走到这里,已经花费十五分钟,我给丁的控制系统,最多只能撑到三十分钟。万一警报启动,警方最快十分钟内就会赶来,所以我们冒不起这个险,要速战速决。」   疯狗又吼道:「你为什麽不早点说!!」   「海上监狱为圆状建筑,一共四层,里头全数都是牢房。所以这扇门开後,我们四人要分别往不同楼层行动。」白若暘补充道。   「目的就是破坏牢房对吧。」穆言显然就是在等待这一刻。   白若暘又说:「楼顶是直升机的停机坪,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定还能劫持到一架直升机。」   左夜在这时候看了白若暘一眼。   「那还等什麽,走吧。」疯狗也是一脸兴奋的样子。如果将里头这些罪犯全放出,不知道这个世界会变成什麽样子。那其中,多是杀人如麻的重刑惯犯,也有可能在打开牢门的途中,就会反被杀死。他所做过的疯狂事情中,或许再也没有比这次更加刺激的了。   於是,白若暘推开这道暗无天日的大门。   「左夜,小心。」   这是门开之後,左夜听见的第一句话,之後,四人一齐朝各着不同的地方冲去。   白若暘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冲上二楼,他像是熟门熟路的来到一间牢房前,往里面看去。里头的人穿着牢衣,看起来有些年纪,披散着一头黑白掺杂的头发,他看见一个阴影倒映在地上,不由得抬起眼来。那人虽是蓬头垢面,但乍一看,眼神竟然与白若暘有几分相似。   白若暘就站在那里,与他对望着。   左夜爬上三楼後,却没有马上行动。一直到这里,他才觉得这次的行动似乎有些古怪,太过迅速突然,似乎像是为了要隐瞒什麽目的。他还来不及细想,这时,不知道是谁误触了警报,整座牢狱立即响起急促的警鸣声。那些长久被关在这里的罪犯们一听到声音,也跟着疯狂的咆啸起来。   他往四周看了一会,便往二楼跑去。这个时候有许多不少被放出的犯人正一个劲的往楼顶冲去,他暂时无法前进,等下了二楼,早已经不见白若暘的身影。他在那站了一会,突然听见身後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他:「左夜。」   他回过身,手就被白若暘抓住拉着跑下一楼。疯狗与穆言早就等在那了。   忽然,一个庞大的阴影垄罩住他们,破空声轰隆作响,左夜抬头一看,一架直升机正逐渐飞升离开这里。   就在这样非常吵杂的环境下,还是能听见疯狗的抱怨道:「要不是来不及,我早就坐上去了,真是便宜了那些人。」   穆言说了什麽倒是听不清楚,只听见疯狗哈哈大笑的声音。   一只手突然摸上自己的脸,他顺着手臂看过去,看到白若暘似乎有些担心的眼神,他彷佛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动了动嘴,听见自己发出的声音,说道:「走吧。」   他们最後将那道门破坏殆尽,从原路回去。   能坐上直升机的人只是少数,大部分的人同样只有一条出去的路。更多人不畏死的冲向地底隧道,像是极度渴望自由。   前头有人带路,自然会引导後头的人跟上,但在跑至路途的一半时,前方开始慢下脚步,最後竟完全不动了。白若暘从人头间隙中看过去,看见隧道的另一头站着大量的镇x暴警察,手持警棍及护盾,数量看来,是他们在场人数的两至三倍以上。   「怎麽会?」左夜轻声说道:「比你预计的还快了十分钟以上。」   白若暘似乎完全不讶异,倒是镇定的说道:「那扇门本身就是警报系统,一旦被系统指定以外的人触碰,就会直接通知到中央警力。」   他说的极小声,即便是现在这麽安静的状况下,也只有左夜听的到。   左夜微睁大眼看着白若暘,但什麽都还来不及说,人群之中,突然就有人激愤喊出:「冲啊,只要突破这里,往後就自由了。」   这句话彷佛瞬间鼓舞了在场所有的罪犯,那些原本犹豫着而停下脚步的罪犯们,突然又躁动起来。   四周叫嚣的声音此起彼伏。   「是阿,我再也不要关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   「我要血,要杀人。」   「我要离开这里。」   「杀x光所有的警察。」   「对,杀,杀了他们!」   接着,无论罪犯或者警察,所有的人都动了。在这地底隧道,开始一场血x腥的镇x压与反x叛。 第19章 第十八章   「……然後,在这场地狱般的屠杀之中,只有四个人活了下来。」旁边一道声音以似感伤似叹息的声调说出。   「我听你在讲,老二,你真是玩不腻。」   那温和的声音又说道:「你总是这麽爱破坏我的兴致。」   「要不是你先起头呛声,那些傻子会跟着向前冲。」那个粗旷的声音又吐槽道。   「如果没这样做,现在躺在医院的可能就是我们。」   地龙帮大厅上,照旧是惯常开会的模式,中央三张椅子上,分别坐着三位首领,众人围绕在四周。白若暘依旧站在左夜身旁。   昨晚,藉着混乱之际,他们在突破那批警卫之後,与躲在海岸边的甲乙丙丁会合,并搭上事先准备的游艇,从海路逃走了。後来的情形怎麽样,他们就没听说了。而根据今早最新的消息指出,在那批镇暴警察之後,又有一批持着枪械的警力埋伏在灯塔附近,虽然及时将场面压制下来,但牢中的罪犯也逃走将近一半,此事受到国际高度关注。至於策画这整个计画的幕後黑手是谁,目前还没有方向,牢狱中的犯人们也一概不知。   「不过,实在够刺激。计画虽然不怎麽样,但勉强可以算及格。」疯狗再一次道。   像疯狗这样的人,通常都是从他口中听到饭桶,笨蛋,傻子等字眼,或许除了二首领之外,其他人是十分难得才能得到疯狗的认同。因此这一句话,等於同时承认白若暘已经被疯狗认可。   白若暘此刻也表现出手下该有的样子,说道:「谢谢老大。」   左夜不动声色的朝人群中看去,发现那些隐在黑暗中虎视眈眈的双眼,此刻更加亮了。   散会後,白若暘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跟在左夜身边,而是走出地龙帮的大门,朝悬崖边走了一小段路,望向辽阔的海景。这时已经是傍晚,可以看见夕阳正渐渐落於海平面下,海与天被晚霞融成一片温暖的橘橙色。荒岛不过只是一个小岛,车程只需要一小时便可以绕完,他与左夜当初是从北端下船,而地龙帮本部则位於最南端。   白若暘微微低下头,不意外发现後面跟着一个人,但那人不是左夜。白若暘甚至没有回头,就直接开口说道:「不知道地龙帮对红毒有兴趣吗?」   那人也不惊讶白若暘的警觉性如此高,只是轻笑一下,回道:「这是你下次的提案?」   「可能,那还得先说服首领才行。不过显然在说服老大之前,我还是要先说服你才行,二首领。」他几乎是准确无误的猜中身後那人的身份。   「你知道是我?」穆言的语气一向很淡,淡的让人听不出情绪,但他这句话也并不是在问白若暘是如何知道自己跟过来,而就像一句单纯的叙述句。他又往前走了几步,依旧用着与上一句相同的口吻说道:「你知道吗,我开始觉得你的存在足以威胁到我的地位了。」   这句话听在任何人耳里简直一点杀伤力都没有,让人无从辨别这句话的真实性。   但白若暘却回过身来,也不是打算辩解,而是直接说道:「我听说,在地龙帮里,只要谁有能力,就能够当上首领。」   白若暘说的很委婉,但意思都一样,这里本身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小型社会,只有适应者才能生存下去。   穆言也不避讳这个话题,而等於是间接回答白若暘的问题,「你倒是知道不少。」   「好说,只是我很好奇,就算是在魔门内部,也极少人知道我与冷歆的关系。而在第一次见面时,二首领就能毫不犹豫的说出来,像是已经调查过似的。」   「这是我的习惯,毕竟疯狗那个样子……好歹我也该替他留意一下身边的人。」穆言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   白若暘又问:「难道你从没想过要取代他的位置吗?」   穆言又笑,仍是那样清淡的语气说道:「你这句话,我会以为你想要引起内哄,但这次我就当作没听到。往後,就不要再说了。无论你跟左夜来这里的目的是什麽……」   穆言刻意停了一下,才看着白若暘继续说道:「地龙帮都不会因此瓦解的。」   白若暘没有接话。   「如果你想说的已经说完了,就回去吧,可不要让疯狗起疑了。」   穆言离去後,白若暘仍在原地站了一会,才慢慢往回走。回到大厅时,所有人都已经离开,只有左夜还坐在位子上,看样子是在等自己。   左夜站起身来,也没有问白若暘去哪里,只看了他一眼,便直接走回房去。白若暘明白对方的暗示,跟了上去。   「昨晚回来的时候太过狼狈,一直都没有机会问你。你这样做,不怕被警方查出真正身分?」其实左夜也几乎快要忘掉这件事,若不是昨晚听见白若暘如此详细的分析这些情报,他或许也不会再想起来。   白若暘在左夜开口说话前仍是照旧仔细检查房内的所有事物,确认没问题後,才回答道:「我在警方的事还算的上是机密,不会有人察觉。万一真的找上我,那也会先怀疑到地龙帮这里,到时候,我会是最好的污点证人。」   「你……」左夜突然明白,白若暘在决定这样做时,也为自己找了一条後路。   「但警方要查到我身上,也不是一件这麽容易的事。」白若暘相当笃信这一点。   左夜看了他一眼,突然安静了下来。   「其实你不用担心这些事,应该要注意的,是穆言这个人。」白若暘又说:「他在地龙帮的地位仅次於疯狗,却默默无名。你我也都知道,他其实是个相当精明的人,如果他想,或许地龙帮早就会是他来掌控。但不知为什麽,他又安於待在疯狗身边。」   这样一说,左夜想起当初与穆言初遇的情形,以及在隧道时那样极具影响的号召能力。他想了想,说道:「你的意思是,他可能是伪装,或许同样一直在找一个机会除掉疯狗。」   「关於这点,我试探过他,他的口风很紧,丝毫不肯透露一点消息。我在想,如果不是这个原因的话,很有可能是疯狗手中握有他的把柄。」   「……或许也有可能是他甘愿的。」   「……」听见这句话,白若暘微妙的看了他一眼。   而左夜突然沉默下来,不知道是不是映射到自身的某些情况,他有些刻意的别过脸,避开白若暘那似乎是想要探究的眼神。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白若暘自然知道左夜在想些什麽。确实,从开始到现在,左夜一直在逃避,每当他以为有机会更进一步时,他又以任务为藉口溜开了。这样想起来,上次,他似乎还没问出答案。   白若暘朝前走了几步,趁着这样暧昧的气氛下忽然说道:「左夜,不要否认了,你似乎比你想像中的还要在意我。」   左夜抬眼看着白若暘,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你会错意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喔,你之前极力阻止我来,刚才又担心我会被警方起疑,我可以接受这是为了完成任务的藉口。但你的担心明显是真的,如果硬要牵扯进来,似乎也太牵强了点。」白若暘先断了他想要辩解的说词,又靠近他几步,「再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会顾虑我,真的是因为任务的需要,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左夜皱了眉,他再一次避开质问的目光,严厉说道:「白若暘,不要忘了你现在站在哪里。」   「你现在的话,是以三首领的身分说出的?」白若暘顿了吨,似乎又有意的说道:「还是说,只要不是在地龙帮就可以。」   最後一句挑衅的话像是激怒了左夜。他眯起双眼,戒备的看着白若暘,冷冷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回去组织,就算是借用现在的身分……」   左夜话还没说完,突然听见门边传来某些东西轻声敲撞的声音。   而白若暘突然神情一凛,警戒的望向门口。左夜见到白若暘的表情时顿时心中一惊,立刻转头看去,但什麽也没有。   然而下一秒,白若暘就已制住左夜,将人压向墙边。   「你……」左夜在转头同时就已经发现中计,刚才的声音是白若暘将一些碎石子丢向门边造成的错觉。他再次移回目光时,白若暘的脸已近在眼前,那人说话的呼吸声轻轻拂过脸颊,贴近耳旁说道:「你这麽大意,要怎麽顺利完成任务。」   左夜整个人已经贴至墙上,无法再退。而白若暘没有再给他任何说话的时间,低头就吻了上去。   与之前那样轻柔如蜻蜓点水般不同,白若暘的吻这次带了点侵略意味。他运用身体的力量将左夜的关节压制住,双手受限,自然动弹不得,并顺势抽出手抬起左夜的下巴,逼他承受自己的吻。力度适中的捏住下颚,他的舌头轻易的就能长驱直入,比任何一次都来得更投入的吻,吸x吮舔x舐,情x色缠x绵。   左夜挣扎毫无作用,只能闷哼几声,却一遍遍激起那人更深入的侵x略。   终於,白若暘才像满足似的稍稍退开,但两人的脸仍是在碰得到对方鼻尖的极近位置,目光看向彼此,双方的气息都还没平稳下来。白若暘的眼底在此刻异常深邃,隐着幽暗流光,让人离不开目光。左夜就这样深深看着他,一时之间竟没有再妄动。   而後,才听得白若暘轻笑一声,戏谑说道:「你这样看我,会让我想更进一步。」   左夜彷佛被这句话所震住,眼神又转回冰冷,但依旧没有推开他。   白若暘就这样的暧x昧姿势继续说道:「你的判断很正确,在这种时候轻举妄动,发出声音的话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尤其是疯狗。」   左夜这时才像理出些头绪说道:「你是故意刺x激我的。」   「我现在终於才知道,你对我并不是完全没感觉,否则以你的个性,绝不会轻易让人占便宜,更不会这麽简单就泄下防备。而无论你的顾虑是什麽,我都会打破它。」白若暘认真的对左夜说道:「你知道,当我听到疯狗要人时,想阻止却又不能阻止的心情,你能明白吗?」   左夜看着他,这种说法倒像是动之以情了。片刻,他才缓了语气说道:「白若暘,你现在就是在感情用事,这是杀手的忌讳。」   「也只有现在了。你现在的说法以及态度已经印证我的想法,你还是无法拒绝我的,左夜。」   左夜沉默一会,才终於坦白说道:「你同样很清楚,像我们这样的人,一旦有了羁绊,将会是彼此最致命的弱点。」   「这就是你一直以来的顾虑?」   「这个顾虑足以产生最严重的後果。放开我,白若暘,不要忘记你我现在的身分,我还是疯狗的人。」左夜这次终於正视白若暘的目光,不再逃避。但话中拒绝的意思却比以往更果断。   白若暘先是深深看了他一会,这才收敛起眼中的欲x望,慢慢放手退开,说道:「左夜,就算不是现在,总有一天,我会打破现状。在这之前,我答应不会碰你。」   而白若暘又继续说道:「回到原来的话题吧,你刚才说过的话,确实也有参考价值。我已经有点头绪,但还是可以从这一点着手。」   「你还是先想办法解决掉那些在暗中觊觎你的人吧。一直让自己处在危险中,不是好事。」   白若暘听见这句话,又微妙的看了左夜一眼。   左夜虽然刻意避开目光,但态度却已经比以前更坦然,他接着说道:「你离开吧,我们现在太常待在一起,也不是好事。」   明白左夜的意思,白若暘这次却没反对,按照他的意思离开了。   门被关上後,左夜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谈话过後,虽然他能够更加坦然的面对白若暘,但他仍感觉懊恼,心思再也无法像以往那样平静。因为他察觉,最糟糕的是,他似乎已经开始习惯白若暘的存在了。 第20章 第十九章   经过这些日子,白若暘基本上已经能掌握内部的大致情况。除了三位首领之外,不分种族性别,没有等级差别,底下的成员一律平等,没有例外。当然,若视个人能力而私下划分的势力,就不在限制之内,地龙帮也不会阻止。因此谁的追随者多,就能突显出谁的能力较强,这样内部的竞争,反而是常态。   目前所知,台面下就至少有三股势力正私下暗斗着。   但在这里,同样也有异类的存在。不是每个人都需要依靠势力生存,有独来独往的人,也有像甲乙丙丁那样效忠於某位首领的人,他们的心态与那些人不同,他们不参与暗斗,甚至也不一定要听从疯狗的话,只要有能力在这里生存下去,疯狗也不会插手。但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且立场不明。   他与左夜都是新来的,即便左夜位居三首领的位置,即便经过劫狱事件後,帮内成员对他们的防备多过於信服。而刻意隐藏自己实力的人占据多数,所以他能够探知的消息仍然有限。   就算如此,但他几乎能肯定,对自己释出敌意的人,如果不是那三股势力之一的领头,至少能力也不差。   白若暘想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他从刚才就感觉到身後有人,一直站在那里很久了。他特地选在深夜待在空无一人的大厅里,多少也有些刻意。   白若暘又坐了一会,这才站起身来,朝门外看了看後,往最荒凉的地方走去。   自他来到这里後,这种私下找碴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就像左夜说的,一直让自己处在危险中,确实不是好事。如果情报的来源有限,就要想办法制造机会。而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将那些对自己怀有敌意的人一个一个引出来。   身後一直注视着白若暘的那个人,跟了上去。   翌日的早会上,三位首领照常就座,众人各自站定,一切就像平常一样。他们虽然不像一般的帮派那样讲求组织纪律,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毫无帮规可言。但奇妙的是,在早上七点集合帮内成员,却是他们固定的开会模式,这样的传统自第一天开始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   而成员平日自由惯了,更是从来不遵守所谓的规则,每一次集合,都不会有人站在同样的位置上,除了後来的白若暘之外。   但疯狗却在扫了众人一眼後,问道:「小刘去哪了?」   众人一听见这句话,才开始左找右看,果然没看到那个叫做小刘的人,私底下开始窃窃私语。   白若暘则是微妙的看了疯狗一眼,才站出来说道:「他昨晚受伤了,现在人还在休息,所以今天早上才无法出席。」   他才一说完,当场就有几个人脸色难看了起来。白若暘表面上无动於衷,暗中把那些人记在心里。   「喔,」疯狗倒像是没注意到其他人的变化,问道:「他怎麽受伤的?」   白若暘回答道:「跌倒导致骨折。」   疯狗又问:「在哪里跌倒的?」   「外头靠近悬崖的那片空地。」   「那不就还好没有跌进海里。」疯狗这句话里多少含着一些讽刺意味。   没想到白若暘竟然回答:「是啊,我也是刚好看到。」   在听见白若暘的最後一句话时,左夜皱了眉头。无论白若暘说的事情是真是假,他都不是那种不擅掩饰的人,更何况,他擅长演戏,更不会轻易就露出破绽,但现在这样的说法,反倒像是刻意的。   左夜并不清楚他的打算,只是,正在风尖浪口的时候,他偏偏又站在最危险的那个位置。这是为什麽?   左夜还没想明白,也并不打算替白若暘辩解,这时刚好一道声音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气氛:「真是令人意外啊,小刘一向以自己敏捷的身手为傲,居然跌了一跤就……唉,没有注意到危险,这也怪不得别人。」   说话的人正是穆言。他的语气微妙,似乎暗示着什麽,而从语意上听起来,却更是想要帮白若暘打圆场的样子。   听见这句话,所有人都噤了声,就连疯狗也保持着默许的态度。   白若暘看起来却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地将目光瞥向穆言,有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觉。   左夜似乎注意到了这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只是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散会後,穆言更是直接找了个理由将白若暘带走。   左夜亲眼看着他们一起离去,白若暘都未曾回头。身旁,疯狗却突然蹦了出来,对着左夜说道:「小左,不如我们去约会吧。」   左夜原本拒绝了多次,看着那人带着白若暘走上楼,不知为什麽这次竟然鬼使神差的说道:「好啊。」   白若暘随着穆言走至三楼的一扇门前停下,他看着那人挥退身旁的甲乙丙丁,开门进去。   白若暘跟了进去,却说道:「我有点讶异,没想到二首领是带我到你房间。」   穆言笑道:「我习惯密谈,不介意吧。」   「不会,打扰了。」白若暘边说着边关上门,他在穆言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语气相当肯定说道:「二首领有事要跟我谈。」   穆言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脸上仍是挂着笑,而後说道:「白若暘,你知道你刚才那些话,已经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了吗?」   白若暘不介意这样直接的开场白,却是顺势说道:「在二首领的庇护之下,他们自然不会动我。」   「喔,你这麽肯定?」   「左夜与我不同,他一来就有疯狗的照应,我并不担心。而我……始终有一些对我抱着敌意的人。就算我再笨,也知道要找个靠山。」   「但你却公然挑衅那些人。」穆言的语气仍是温和。   「那是因为我知道,二首领不会坐视不管。」   「你以为你了解我?」   「了不了解并不重要,我只知道,小刘似乎常私底下与二首领作对。而更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欣赏我,并且需要我的帮助。」白若暘说得相当露骨,彷佛在暗示些什麽。   「哈哈哈……在这里待这麽久,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说。你倒是说说看,我需要你什麽样的帮助?」听见这样的话,穆言笑得更开怀。   「红毒,以及坐上首领的位置。」   「嗯……第一项暂且不提,我不是说过了,以後不要再提起这件事。」这次,穆言看起来仍然没有生气的样子。   「你会这样说,是因为你还顾忌我在魔门的身份,是吧。」白若暘自此开始转了语调,低沉且自信。   穆言这时也开始注意到白若暘的些微不同,想想自己找他,似乎也是他预料中的事了。即使心里这样想,穆言还是回道:「或许我本来就心甘情愿待在这个位置上。」   「或许,本来就不是个确定的词。二首领,你既然有这样的野心,怎麽会甘於坐在这样的位置上?」   穆言眯起了眼,没有说话,却是想听白若暘接下来会说什麽。   「就我所知的情报中,你是从黑帝那里叛逃出来的,而後改了名字,坐上这个地位。」白若暘接着说道。   听见这样的话,穆言的表情没有丝毫松动,只是否认道:「你从哪里得到的情报,真是错的一蹋糊涂。」   「有一个绰号叫做笑面虎的人,原本是黑帝身边的手下。这个人擅於交际,尤其最擅於收集情报及收买人心,曾是黑帝最赏识的人之一。他能够顺利逃出黑帝的掌控,自然也是藉着他本身的能力,才没有被抓住。那人天性聪明,向来心高气傲,受不得一点污辱,偏偏黑帝又是个下手不知轻重的人。三年前却不知什麽缘故,他离开黑帝,另找别处重新开始。而时间正好符合你来到地龙帮的时候。」   白若暘的语气中虽然特别强调『三年前却不知什麽缘故』这几个字,但听口气,显然就是知情,却故意要引人上钩。   穆言没有上当,只是淡淡一笑,说道:「哈哈哈,原来这麽巧。不过我倒是好奇了,就算我是你口中的那个人,要报复黑帝,也应该会选择青玄帮,而不是这里。」   「青玄帮的人不一定会信任你,这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你曾与谢玄有过节,他容不下你。」白若暘一字一句说着,毫不留情,「所以你才会算准疯狗出狱的时间,煽动疯狗与魔门合作,想要除掉谢玄。」   「喔……这麽说我倒想起来了,当初接了暗杀谢玄任务的,似乎就是你与左夜。」穆言话中的暗示,显然也带有反击的意思。   白若暘得到他要的效果後,满意的说道:「连这样机密的情报都可以到手,我可以说,你这是不打自招吗。」   至此,穆言仍是不为所动,他回答道:「我得到情报的来源有很多种,也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你说的这些都是推断而已,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无所谓。」白若暘突然说了这麽一句:「我并不打算揭穿你。如果你对红毒有兴趣,就算立场不同,我们也可以有合作的机会。」   白若暘这时又意外的示弱,穆言只好配合说道:「唉……说来说去你还是误会我了,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但是,我可以跟你合作,我确实需要红毒,但你的交换条件是什麽?」   白若暘微微一笑,说道:「让你坐上首领的位置,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交换条件。」   听见这样意外的答案,穆言倒是沉默了。   白若暘离开房间後,却到处找不到左夜。他才正在想对方可能会去的地方,就有一个热心的人走过来告诉他:「三首领跟首领约会去了。」   「喔,」白若暘的表情有些微妙,还是问:「去了哪里?」   那个热心的人回答道:「北岸的码头。」   那是当初自己与左夜下船的地方。白若暘想了想,又说道:「那里不是只有一堆废铁吗?看起来不像是个约会的好地方。这麽说,我似乎记得,那些东西是荒岛重要的资源,该不会其实是有人要去抢……」   白若暘刻意将话题诱导到别的地方,那人听着果然就接着道:「对,尤其是西边那几个家伙,常去偷袭。今天老大就是打算去堵他们……」   那人说到一半,突然发现自己说溜了嘴,与首领交代给他的版本不一样,连忙赶紧补充道:「首领说,这就是男子汉的浪漫。」   白若暘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疯狗啊,果然是个无法用常理推断的人。 第21章 第二十章   看着疯狗跟一群人打架,左夜大概从没想过所谓的约会就是这样子。   左夜站在一旁,并没有出手。因为疯狗说不用他出手,他自然就站在一旁,看着地龙帮的首领正欢快的痛殴了几个人,那人不时回头,眼神中带点刻意炫耀的意味,就像个天真的孩子似的。   虽然已经进入冬天,但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看似厚重的云层,竟还有一丝阳光照射而下。虽然无法感到温暖,但连日来的阴天,也已经够让人的心情转好了。他想起,他刚认识白若暘的时候,还是炎热的夏天呢。   「小左。」疯狗已经解决掉那些人,正朝他的方向走来。   左夜看着他,以公事公办的语气道:「再来,下一个行程是哪里?」   从早上开始,疯狗就到处拉着他到处跑,像是要把整个荒岛跑过一遍才甘心。而短短一个小时的车程,他们已经耗费了将近六丶七个小时的时间,现在已经下午四点,左夜的耐心也快要消磨殆尽。   疯狗这时很认真的算了算手指,终於在数完时第十根的时候,他一脸哀怨的看着左夜:「没了,竟然没了。」   左夜终於松了一口气,顺口接道:「没了,那就回去吧。」   「可是,可是……」   「我已经累了。」左夜面无表情的说着。   「好吧,那就回去。但是,最後再陪我吃一顿晚饭嘛。」疯狗讨价还价说道。   左夜无可奈何的答应了。   他与疯狗回到总部时,已经晚上七点。他才刚进大厅,就又听说白若暘被穆言叫进房里,他都还没反应,一旁的疯狗却是刻意用暧x昧的口气说道:「喔~看来老二终於也找到春天了啊,总算是开窍了。」   疯狗看着左夜一直站着没走开,又趁机问道:「小左,要不要也来我房里坐坐。」   「不了。」左夜这次却是很乾脆的回绝,转头就要走。这时,疯狗竟紧紧拉住他的手臂,左夜立刻回头。   只见疯狗一脸认真,意味深长的说道:「小左,今晚不要离开我比较好喔。」   还在大厅的人亲眼看见这一幕,纷纷起x哄调侃,当作自家老大是春风一夜的邀约。左夜并没有理会旁人的反应,只是深深看着疯狗,一时没有离开视线。在众人还没有更过火的加油添醋之前,他却先开口道:「谢谢你的好意。」   这一句婉拒,瞬间浇熄众人的热情,部分的人遗憾的看着疯狗,多数人甚至期待他又会说出什麽惊人之语。但疯狗并没有像平常那样任性发脾气,只是放手让左夜离开。然而这一句拒绝的意思,只有疯狗真正听懂了。   没有好戏可看,在场的人都知趣的散开。首领的性格阴晴不定,谁也不知道什麽时候会去惹怒到他,还是少管闲事为妙。   「可惜了。」疯狗像是喃喃自语的说道。回房前,他隐约瞥见角落有个身影,像以往一样没有理会,甚至不在意大露背後给对方。   黑暗中的影子目睹刚才的一切经过。在两人分开後,悄悄跟在其中一人身後。   白天才见过面,穆言晚上又留下白若暘吃饭。在并不算大的卧房里,只有两人,桌上却摆了许多菜,以及酒,看样子,穆言是有心要留下白若暘。   白若暘意思意思的挟了几道菜,直接说道:「二首领这样刻意留我下来,该不会是有什麽企图吧?」   穆言笑道:「你希望我有什麽企图吗?这只不过是庆祝我们合作的前提而已。」   提起合作,白若暘突然问道:「二首领难道就不好奇,红毒来源是哪里来的吗?」   「你既然都能在黑帝与谢玄之间周旋,并全身而退,我想这一点小小的东西难不倒你。」   「确实,我曾在地下拍卖会上见过红□□。」   这句话果然引起穆言的注意。   「当然,我得罪了黑帝,等到他东山再起的那一天,难保不会想办法对付我。单就这一点,我们是站在同一阵线上的。」   姑且不论是不是因为白若暘这个人,魔门与黑帝不对盘的事情,早就已经不是秘密。   穆言为自己倒了酒,缓缓拿起酒杯,他的举止动作向来优雅,越发显得与地龙帮这样龙蛇杂处的地方格格不入。他喝了一口酒,慢慢说道:「这事不急,我比较好奇的是,你白天提议的事,说说看,你打算如何帮我夺得首领之位?」   「我曾听说,地龙帮首领是可以易位的。」   「所以呢?」   「集结反抗疯狗的人,杀掉他。」   穆言深深看了白若暘一会,突然笑了出来,笑了一会才继续说道:「你终於说了。白若暘,你知道地龙帮为什麽创立三位首领这样的领导制度吗?」   「嗯?」   「那是因为三位首领随时都可以易主。在地龙帮里,一直有一项『猎杀首领』的潜规则存在。无论何时何地,任何时间,只要有办法杀掉其中一位首领,就能坐上他的位置,包括疯狗,包括我,当然也包括左夜。」   一直听到最後这个名字,白若暘顿时才明白,原来他的目标一开始就是左夜。但他仍是面不改色的看着穆言,说道:「你说要跟我合作,是假的。」   「我记得第一次已经警告过你,不要再提这件事了。」穆言这时从胸前的口袋中取出一个录音笔,按下拨放键,内容是刚才的对话,以及早上说过的话,一句不漏的被保存下来。   白若暘虽然没有说话,却已经微微变了脸色。   「想不通吗?这麽好的条件,为什麽我竟然没有接受。你可以认为我是甘愿屈居在疯狗之下,也可以认为是疯狗抓住我的把柄,或者其他原因都好,我不会回答你。而且我也曾经说过,我开始觉得你的存在足以威胁到我的地位,这些话可是认真的。」   白若暘只是看着他,并没说话。   穆言继续说道:「别以为我没注意到,你在装傻。你处心积虑的想把那些充满敌意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其实只是想保护左夜吧。可惜,这些都没用了。」   「那麽,你不在意疯狗的想法?」白若暘会这样问道。意在提醒对方,左夜可是当初疯狗力保的对象。   「这规矩当初可是首领自己订下的,他才是最不可能破坏规则的那个人。」穆言说到这,看了看表,又说道:「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对左夜下手了。」   白若暘深深看着穆言,仍是平静道:「原来,这才是你刻意留下我的原因。你早就策划好要杀左夜。」   「白若暘,你是个优秀的人,只要愿意为我效忠,我可以考虑不杀你。」   白若暘紧握拳头,表面上看起来无动於衷。   晚上八点整,左夜正坐在房里看书,突然就有三个人破门而入。如果是在平常,他并不觉得有什麽,但当他听见闯入的三人手中转动枪枝的声音时,他的动作早已比思考更快了一步,把手中的书丢出去。碍於门口窄小,三人无法同时进出,左夜只在把书砸中冲进来的头一个人的时候,就势向前冲去解决後面两人。他们甚至连开枪的机会都来不及,就已经昏迷过去。   他原以为外面还有其他人,没想到竟只来了三个人而已,太奇怪了。即便解决他们,他的警觉仍然没有降低,他将背贴在墙上,缓缓蹲下。   这些人在破门的一瞬间,左夜就注意到他们手中拿着的枪不太对劲。他随意从其中一个人的手上夺过一把,有阵子他对枪研究的很透彻,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型式的枪在黑市流通,显然是私枪。这些外壳的样貌似乎像在哪里看过,铁灰色光泽,对了,似乎就是在码头看见的那些废铁,原来这才是这座岛上的经济来源。   他好奇的拆了一把枪,查看内部构造。半自动,九发填装,外壳是特殊金属合金,枪身轻巧,气动机械构造改装过,大幅降低後座力,可连击。这样改造的技巧,已经算得上是顶尖的技术。他正专心思考时,又有人从外头朝窗户开了几枪,玻璃碎裂一地,因他刚好蹲在门边,正是狙击死角,因此没被射中。他又迅速冲去窗户旁蹲下,那个人没看见左夜的身影,随即跳进屋里,被他从後头用枪柄击昏。   太久没有拿枪,都快忘了手感了。左夜一边在心里腹诽着,一边观察周围的动静。看来真的是有人想置他於死地。虽然这样的发展他并不意外。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疯狗那时与他分开时说过的话,原来真的是这个意思。   左夜看着凌乱的房间,知道这里已经不安全。解决了四人,再来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打算杀掉自己。他想了想,将刚刚拿来的枪组装回去,塞进衣服里,不打算向疯狗或者白若暘求援,而是攀爬窗台从二楼跳下去。窗户後面,是一大片的树林,是掩护他的最佳地点。   不意外的听见门外传来几声枪响,疯狗这时正跷着脚吃葡萄。五分钟後,他还是维持着那个动作,手中已经拿着叉子改吃苹果。这时,他的身後站着一个人,手中的枪对准疯狗的脑袋,说道:「我以为你会帮他,你不在意?」   疯狗却连回头也没有,只是说道:「我很在意,但我不会去破坏游戏规则。」   「也对,反正你也自身难保了。」那人的声音沙哑低沉,并不好听,由声音似乎也不难辨别出这人的个性有些阴暗。   「如果不是这样,你哪有现在这个机会,阿兵。」疯狗的语气仍是这样漫不经心。   「不要这样叫我。」那人一脸厌恶的模样。   「你一直都不缺乏这个机会。但是,却没有一次成功过。我想,这次你应该是与老二联手,他想杀左夜,你想杀我,你们各取所需。」   「就算这样,那又如何?」那人沉默一会,声音中仍然掩饰不了讶异。   「我只是想说,你们都太小看左夜了,他可是我看上的人。」疯狗说完,手中的叉子迅速往後丢出,竟正好刺中那人拿枪的手。那人手一抖,枪掉落地上,他也顾不得捡,转身就跳出三楼高的窗外。   疯狗把双腿翘到桌子上,往後悬空椅背,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着:「这是他今年第五十六次,还是五十七次失败了?」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白若暘已经听见枪声,他的目光转向穆言身上,瞳中深沉晦暗,像是难以看透。   穆言看见他的反应,则是幽幽的说:「看来我是猜对了,你果然对左夜抱持着别种心思。」   「这麽明显吗?」白若暘的语气仍是平淡。   「连我这样一个外人都看出来了,你觉得呢。」穆言看白若暘沉默,又说道:「你是个聪明的人,明明知道这是致命伤,为什麽又明知故犯呢。如果不是看中这点,或许我还不会选择对左夜下手。」   「是吗,你跟左夜都说同样的话。看来这次,是我连累他了。」   白若暘这时看起来相当不以为意,不知道是表面上的故作镇静,还是其实已经心乱如麻了。穆言趣味的这样想着。   然而,白若暘下一句却是说道:「不过,我并不担心他。」   「你现在的说法,跟你刚才的反应可是不同啊。」   「再告诉你一件事,无论是合作,或者是你录音抓住我的把柄,这些我都不在意。只要我杀了你,我就是地龙帮二首领了。」白若暘极为认真的说着这句话:「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   「嗯?」听到这句话,穆言才真正警觉起来,「你既然敢跟我谈合作,就表示我身上有你需要的利益。」   「是吗?你怎麽知道这不是我趁机接近你的藉口呢。」白若暘冷冷的说道:「你再仔细想想,你身上真的有我想要的东西吗?」   穆言沉默一会,这时才惊觉上当。确实,他们谈合作时,白若暘并没有开出任何实际有利於他自己的条件。他说要让自己坐上首领的位置,原来也只是转移注意力,让人信以为真。   而白若暘继续说道:「你觉得,疯狗既然订下这样的游戏规则,他还会在乎谁背叛他吗?」   这次却是换穆言沉默不语。   「你想问我为什麽绕了一大圈才说要杀你,早上,甚至上次,我都有机会,不是吗?如果不是你想要对付左夜,或许我还有跟你玩下去的兴致。」白若暘说到这里突然站了起来。压迫感瞬间垄罩住穆言,而暗中躲藏起来的甲乙丙丁这时分别从四个方向出现。   穆言抬手制止那四人,而後抬头对着白若暘说道:「既然这样,来谈谈真正的合作吧。」   「喔?」   「我承认,我确实曾是黑帝的人。地下拍卖会的事我也略有所闻,我知道黑帝必定不会放过你,而我深知黑帝的弱点,我可以帮助你。」   「到了这种时候,你也不得不自掀底牌了啊。」白若暘淡道,而後唇边带起一抹深意的微笑,「只可惜……」   对左夜下手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左夜摸黑进入林中。这里很安静,他能听见身後三个方向传来的脚步声,凌乱急促,估计大约有十人左右。   枪声响起,他立刻躲到一棵树後。那些追来的人似乎已经抓到他大致的方位,分别从三个方向慢慢移动,似乎打算将他包围。他习惯性的滑出袖中的闇纹刀,朝左右看了一下,确认没人看见後,轻巧的攀爬上树。   最右方的四个人最靠近那棵树,他们朝树身开了几枪後,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他们跑至树下,似乎想找些什麽线索,这时,左夜在树上看见左方的三人也已经接近。他算好时间,突然纵身跳入四人之中,锋利的刀身瞬间抹过其中两人的脖子。左方的三人同时注意到左夜,举起枪就要发射,而在左夜眼前的那两人却发现异常,突然大喊着:「笨蛋,不要开枪。」   但已经太迟,左方三人已经将剩下的两名同伴误杀。左夜趁乱,立刻又藏身黑夜之中。   剩下六人,他一边计算着,一边注意周遭的动静。突然,他摸见自己衣服里面有枪。他都快忘记这是刚才从其中一人身上摸来的。   他想了一下,突然不打算再躲了,还有更快的解决方式。他从树後举枪瞄准其中一人,上膛,击发,正巧命中那人持枪的手。   剩下的五人听见声音,一边往左夜的方向开枪,一边慢慢接近。左夜这次没有动,也没有躲在树上,他刻意泄漏自己的行踪,他在等。   等那五人终於将自己包围,其中一人说道:「看你再跑,这次终於逃不掉了吧。把枪放下。」   「有件事情你们好像误会了……」他突然举枪,而後迅速扣动五次板机,准确命中五人手中的枪,在三秒之内将他们的武器击飞。动作快的让人来不及眨眼,那五人几乎就是被这样超乎常人的技巧给震住了,不敢乱动。他们不知道那人究竟是怎麽做到的,唯一清楚的是,他的弹匣里头还有三发子弹。   而左夜冷然接道:「就算你们同时拿枪指着我,我也不会输。」   在白若暘击倒甲乙丙丁四人之後,他听见身後传来拉保险的声音。他回头,看见穆言正拿枪指着自己,而他们之间隔着不过一张桌子的距离。   情况忽然逆转。前一刻,他还是杀手,面对穆言的手下仍是游刃有馀;这一刻,甲乙丙丁分散他的注意力获得成效,才让穆言拥有这样的机会。   穆言这时站起,说道:「你以为我约你来,不会有任何防备吗?」   穆言又说道:「这样的距离,你可以认为我不擅长武术,然後踢掉我手中的枪,趁机把我解决掉;或者你也可以认为我稍微懂得一些防身技巧。不过在你反应过来之前,我这一枪就足以让你毙命。现在,你猜猜看,我会是哪一种人。」   的确,在地底隧道那时,穆言就曾说过他是个不会使用暴力的人。而这个不会,究竟是真的不能,或者只是不想,当时情况能够依据的判断实在太少。   然而面对这样的危机,白若暘看上去却没有一丝动摇。他看着枪口,只是平静说道:「非黑即白的法则,你一直试图影响我的判断。但就算我不做出选择,你仍然会死。」   穆言看着他,突然就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迫。当一个人被枪口抵住头部时,还能这样冷静,究竟是太过自信,还是虚张声势。这个人的反应,太过理所当然,彷佛早已经看透一切的模样。   穆言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竟然可以如此可怕。   「怎麽了,你不开枪吗?」而现在这个人正一直怂恿自己开枪,简直就是玩命。   穆言几乎有一瞬间就要被他的气势给震慑住了。他笑了笑,微动了手指,看着就要扣下板机。   这时突然一声枪响。白若暘并没有动,也没有死,穆言的手臂却是中了一枪,他自己的武器掉在地上,整个人因受伤而跌倒。但开枪的人并不是白若暘,而是应该早就被白若暘击倒的丁。   怎麽会!他心中非常震惊,张大双眼直直瞪着白若暘。他身边的人,什麽时候竟然……   白若暘慢慢捡起地上的枪,才说道:「不要这样看着我,你一直都没发现吗?他们四个人,一直都是疯狗的人。」   甲乙丙丁,这是疯狗取的名字。穆言回忆起当时对白若暘说过的话,这时才像是发现了什麽真相一样,难以置信。   「你最失败的地方,就是不应该对左夜下手。」白若暘看似从容不迫的摆弄起手中的枪。   穆言并不甘心,咬牙切齿道:「太可笑了,疯狗怎麽可能会对一个人认真……」   白若暘将枪口对准穆言的头部,说道:「为你解答之前,我想先澄清一件事,就算没有你,我还是有办法对付黑帝。」   穆言恨恨的看着白若暘。   「顺便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关於左夜,你相信吗,用枪的话,就连我也不是他的对手。」白若暘说到这里顿了顿,又突然纠正自己的说法:「更正确的说法是,这世上或许还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穆言听见这句话後又睁大双眼,十分惊愕。他像是想起一个人,喃喃说道:「他……是他……」   但穆言的话还没有说完,白若暘便开枪结束他的性命。   最後那声枪响过後,地龙帮又恢复原本的安静。白若暘走出穆言的房间,回去自己住的地方,甲乙丙丁处理掉穆言的尸体後,也跟着离开。   大约晚上九点半,白若暘的房门被敲响。他起身开门,看见左夜毫发无伤的站在门外。   他向後退了一步,说道:「进来吧,我已经看过你房间的惨状了,将就一晚吧。」   左夜瞥了他一眼,什麽也没说,倒是真的进了房间。   白若暘见左夜什麽也没带,身上却有极淡的硝烟味,也大概猜到发生什麽事了,但他还是问:「有多少人攻击你?」   「二十人左右。」左夜自走出树林後又遇见另一批人,但他看起来已经累了,不想多说。   白若暘点点头,直接说道:「我杀了穆言。」   左夜只是稍微讶异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但这样的一个动作,白若暘却知道左夜明白了,今晚发生的任何事。   左夜一直绷紧的神经这时才稍稍松懈下来,「我累了,浴室借我用一下。」   「嗯。」   左夜进去梳洗後,白若暘却是离开房间。他走上三楼,走至一间房门前。他敲了敲门,并没有等待多久,就有人从里头开门,看对方的样子,显然早已预料到自己会找上门来。   白若暘看了看门内的人,说道:「我应约而来了,老大。」   随後,房门紧闭,开始一场密谈。   这夜,地龙帮的三位首领受到袭击,两个活了下来,一个易主。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翌日,白若暘坐上地龙帮二首领的位置。   疯狗还没正式宣布,众人却也没表现出太过震惊的样子,显然大家十分清楚昨夜的袭击是怎麽一回事。   今日并没有什麽特别的事情,疯狗只是说出穆言的死讯,分派任务,并指派几个人负责修缮破坏的地方後,就散会了。从头至尾,疯狗照旧是嘻皮笑脸的态度,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难过的样子。白若暘看着他,不禁想起他们昨晚的谈话。   『听说你杀了穆言。那麽从明天开始,你就是地龙帮的二首领了。』   『听你的语气似乎并不意外?』   『意外,我其实很意外!意外他竟然走得这麽早,放我一个人呜呜呜……』   『既然这样,你竟然不阻止我,或者阻止他?』   『这是我订下的规矩,我没有破坏的理由。』   『但是内部争斗,不利於地龙帮未来的发展。』   『这是一个残酷的世界,这里就是这样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太过安稳的生活,容易自取灭亡。地龙帮要的是强者,甚至是冷酷无情的人。』   『所以,你早就知道穆言真正的身份?』   『无论他的身份是什麽,想不想杀我,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杀他,随时都可以下手。』   『这麽说来,穆言真是死得一点也不冤枉,他始终以为一切计画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所以你才故意让他煽动你与魔门合作,杀谢玄。甚至是放任他在地龙帮里掌握权力,安排左夜进入地龙帮。』   『所以,你这不是帮我除掉心头大患了吗。』   『……你一直不乏杀他的机会,为什麽要由我亲自动手?』   『要是老二的位置一直空着,我也会很无聊的。再说,甲乙丙丁也不想当这个替死鬼,只好委屈你了。』   『……原来是我错了,我不该这麽小看你。』   『你这招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我,知道对付聪明人最好的办法是什麽吗?』   『嗯?』   『就是装疯卖傻。』   『这句话说的是你自己吗?你今天对我这麽坦白,是有什麽企图吗。』   『我知道你真正的目的,小白。』   白若暘垂下眼,那人当时的语气与最後那一句话一直回荡在他的耳边。他一直都知道疯狗的言行疯癫只是表象,但他确实是让人猜不透,就某方面来说,这人毫无规则可言的想法远比起那些复杂的算计要来得棘手多了。甚至,他或许真的知道些什麽也说不定。   白若暘抬起眼来,正巧对上左夜瞥过来的目光。左夜并不知道昨晚密谈的事,他想了一下,还是不打算说破。   左夜走了过来,只是说道:「恭喜你了。」   这虽然是场面话,但还是有说出口的必要,尤其是还需要顾忌旁人的时候。随着待在这里的时间越久,左夜越是能看清地龙帮与其他帮派作风的强烈差异。昨晚的事,他隐约知道白若暘从中做手,甚至还隐瞒一些事,但他没有探究的打算,他知道那人做事会有分寸,就像自己同样有自己的原则,不需要刻意去点破,他们只需要互相配合就可以了。   白若暘礼貌性的回道:「谢谢。」   如今他们已顺利融入环境,尽管还是有些人带有敌意,但只要安然待到三个月一过,他们就能毫无顾忌的执行下一个任务,杀掉疯狗。   但相处的这段时间以来,疯狗的实力到底到哪里,他们却一直无法得知。就算是那次码头的斗殴,左夜也仅能知道疯狗似乎是个相当暴力的人,拳头的拚搏毫无技巧可言,不能当作参考。   因此,左夜有心想要测试疯狗的实力。时间,就在今晚庆祝白若暘升任的营火晚会上。   从帮派本部到悬崖边是一大片的空地,不同於室内的狭窄,众人似乎已经很习惯夜晚在这里办聚会,烤肉唱歌,饮酒作乐。   一到夜晚,眼前烧起柴火,大家都席地而坐,不分彼此。火光虽然猛烈,光亮只能照明附近,驱赶不了更黑更广的黑暗,每个人的轮廓在这时看起来都模糊柔和,再没有白天那样针锋相对的气氛,似乎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各人才会暂时抛弃成见,和乐的相处一晚。   印象中,处在这样的环境下,通常都是不得已才会露宿荒郊野外。他记得上一次,还是跟白若暘一起被丢到深山中。   有许多人笑着过来向白若暘敬酒,左夜免不了也喝了一些。另一边,疯狗正在跟其他人拚酒拚得正开心,周围地上散着许多喝完的玻璃瓶与铝罐。还有一些人在一旁玩游戏,嘻笑打闹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同样也有习惯独来独往的人,就只是默默的坐在阴影中,也不与人说话。   左夜刻意与白若暘坐开一些,看他被一些人围着嘻笑灌酒,也不打算上前帮忙,反而起身走向疯狗的方向。   疯狗看见左夜过来,开心的手足舞蹈,打算乾掉剩下的酒。没想到左夜居然抢过他手中的酒,接着喝完。众人难得看见左夜的态度不像平常一样冷淡,想起他现在像是帮疯狗挡酒的行为,又想起先前疯狗曾提起共度一夜的要求,以为左夜终於是想通了,顿时又跟着起哄。於是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那些原本围绕在白若暘身边的人逐渐散了,也跟着围过去。那附近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都快要看不见里头的人。白若暘这时瞥过去的一眼,看见的是左夜微醉的神情。   火堆即将燃尽的时候,已将近午夜。众人闹了一夜,也渐渐安静下来,许多不胜酒力的,乾脆直接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疯狗显然酒量不错,喝到现在也只有一点脸红而已。他最後在众人的怂恿之下,一把拉起已有醉意的左夜,就往建筑物里头走。   左夜就这样任疯狗半抱着,眼神似醉似清醒,在进屋前回头一看时,白若暘已不在原来的地方。   疯狗上了楼,回到房间,将左夜放置床上,连一点气都没喘。   左夜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下一刻动作时,疯狗突然就往後坐在椅子上,翘起脚来,半天没有动作。   左夜没有摸清他在想什麽,但一直躺着似乎也不是办法,他索性站起身,假装要去厕所,摇摇晃晃却是扑向疯狗。手在暗中捏紧成拳,就要顺势挥落过去。没想到疯狗竟是早一步站起来,伸出手就要扶助左夜。   左夜原本就想,就算真的不小心打伤疯狗,也能推托是醉酒的关系。但没想到疯狗竟往旁闪身,意外躲开那一拳,他的手臂随後被疯狗抓住。这样迅速敏捷的反应,让左夜更加笃定一些事。他接着又往後倾,像是滑倒般的踢向疯狗的脚,想趁他摔倒时反压制住他。   不料,疯狗丝毫文风不动,看起来完全没有受到那一脚的影响。左夜吃了一惊,像他这样惯於近身搏斗的人,脚劲一定不会太轻。   但他还来不及细想更多,身体已被翻转过去,单手反转至後,疯狗已将他整个人压制在床铺上。   是擒拿手。左夜正暗感大意的时候,身後突然传来一道低沉恶劣的笑声:「嗝,抱歉小左,我喝醉了……所以下手可能比较不知道轻重。」   左夜听见这句话,深深皱了眉头。   疯狗又说:「你也是这麽想的不是吗。所以,喝醉酒,真是做任何事的好藉口阿,哈哈哈……」   「你在说什麽,快让我起来,好重。」左夜假装听不懂他的话,语调又像往常那样冷了几分。   但身後的人却突然一改嘻笑的语气,以异常认真的口吻说道:「你应该知道,今晚你出不了这个门。」   声音全然是清醒的,像是没有一点喝过酒的样子。这一着左夜始料不及,明明设下陷阱的应该是他,他却有一种中计的感觉。   左夜开口问道:「你没醉?」   「有没有喝醉,重要吗?」疯狗彷佛好像听见了笑话似的说着,随後又说道:「你以为契约的内容只是形式吗,我一直在等你自投罗网。」   「什麽意思?」   「我的意图,契约书上不是已经写得很清楚了吗。」疯狗这时又低下头,在他耳朵旁边低沉的道:「说不定,这是个试探我实力的好机会,你要放弃吗?」   左夜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遇过不少次这种情形,但疯狗的身上并没有这种气息,「你明明不是喜好这种事的人,为什麽……」   疯狗痞痞的回道:「喜不喜欢,跟做不做,是两回事。」   左夜在挣扎的同时目光看向四周,这才发现床头放置着一把枪。这个距离,他应该勉强拿得到。   但疯狗似乎也注意到了,只是低低的笑着说:「想用枪吗?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但最好打准一点,一次就要让我死。」   左夜被他说出来的话惊住了,半天没有动。   倒是疯狗很主动的拿起床头的枪,交到左夜手中,并拉着他转过身来,将枪口抵在自己的心脏上,拉下击锤,挑衅笑道:「怎样,有没有很熟悉的感觉,只要这一枪开下去……」   他的话没有说完,左夜已经直接联想到结果。他不自觉的流下冷汗,说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就像当年,你也是亲手杀了……」疯狗刻意不继续说下去,只是紧紧的将手抓在左夜握枪的手上,笑得刺目。他能感觉到左夜的手因他的话而颤抖着,又继续嘲讽的说道:「这就是你之後不再拿枪的理由吗?真令人感到意外。」   左夜瞪大双眼看着他。至此,他几乎能确定疯狗知道些什麽了。   气氛在这个时候显得微妙且危险。稍有不慎,就容易擦枪走火。但疯狗依旧狂妄,彷佛极度自信左夜一定杀不了他。   然而这时,窗外突然有一点动静,声音很小很细微,疯狗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往旁闪了一步。说时迟,那时快,窗外突然就射进一颗子弹,穿破玻璃,险险从左夜的肩上擦过。如果疯狗刚才没有闪开,早就中弹了。   而就在玻璃碎裂同时,一只手飞快的抓住左夜,将他往窗外拉去。左夜往後踉跄一步,在回头的那一瞬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几乎没有反抗的被拉着跳出窗外。   疯狗一边看着,又像平常那样一边大呼小叫着:「哇哇哇,真拼命,这里是三楼耶。」   他的声音隐没在黑暗中,但似乎没有追出来的打算。   房内,玻璃碎片散落一地,疯狗就这样面朝窗外站着不动,一会後,才突然说道:「你看到了吗,那个人,才应该是你的目标。」   这句话自然是说给在场的人听的。不用多久,就有个人从柜子後的阴暗处走出来。他习惯穿一身黑衣,是黑暗中的杀手。他听了疯狗的话後,立即反驳道:「目标应该是由我来决定的,而不是你。」   「但刚才的对话,很明显的,你应该知道他是谁了。」   「可惜现在的他不足以让我我感兴趣。」那黑衣人又说道。   疯狗只无奈说道:「传说这种东西啊,最容易被加油添醋,也是最容易让人勾起挑战的兴致,不是吗。不论过去或者现在怎麽样,只要打破传说,同样也是一种证明自己最好的方式。」   「………」   疯狗见身後的人沉默不语,显然已经有点被说动,又说道:「这样吧,我制造个机会给你,要不要下手,你自己决定,阿兵。」   左夜被拉往窗外後,整个人就被白若暘一把抱住。他们的身体几乎是悬空的,只凭着一根悬挂在顶楼的绳索支撑着。他很快的意识过来,拉住绳子,降低另一人承重的负担,同时说道:「快走。」   虽然清楚疯狗应该不会追过来,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但他的动作还是比平常快了许多。在下降至一个高度後,左夜忽然跳至树上,白若暘见状也跟着跳过来,顺手拉了绳索几下,顶端固定的绳子松脱,再往旁一甩,馀下的绳子顺着那个方向掉落至阴暗处。   因为刚才的枪声,已经陆续有人赶来,虽然仍是凑热闹的居多,但避免麻烦,还是不要再有意外比较好。   幸好他们所站的这棵树树叶茂密,足够遮挡两个人的身形,再加上这里本来就偏僻,没有刻意设置路灯。底下的人已经开始聚集,纷纷讨论起来,看起来短时间内不会离开。   趁着众人吵杂的时候,旁边突然一道压低的嗓音传入左夜的耳际:「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那声音极其靠近,左夜不自然的轻颤一下。他没料到对方会这样问,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白若暘竟然会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他看着白若暘在阴影下深沉幽暗的眼神,这才勉强挤出一些话说道:「你会出现在这,不是也已经猜到了吗。」   「其他人你想怎麽样都可以,就是不可以单独接近疯狗。」   这句话莫名其妙。乍听之下,会以为白若暘正在吃醋,但左夜听他的语气,再联想到刚才疯狗判若两人的态度,突然领会他话中真正的意思,「你知道,他只是装疯卖傻而已。」   「他一直伪装的很好。」白若暘回答的保守,这个问题,彷佛说是或不是都不对。他又犹豫一会,才看向左夜,「你没事吧。」   「嗯。」左夜有些不自然的别开眼。他不确定,白若暘究竟听到他们多少对话,或者知道多少事情。   「左夜……」   左夜正想的出神,蓦然不觉那人已靠得极近,等他听见呼唤而转过头时,白若暘已经吻上他的唇。他没有忘记两人还在树上,这时推不得也退不开,就这样睁着眼睛看着白若暘。那人却越加得寸进尺的揽过他的後颈,轻咬他的唇示意他开口,完全不担心两人会不会掉下去。   左夜稍微偏过头,想避开这样有些激x烈的吻。白若暘也没追上,乾脆就吻起他的颈侧。左夜没料到他的动作,身体突然就敏x感的紧缩一下,整个人失去平衡的往後倒,「唔……」   白若暘扶住他保持平衡,并顺势压了上去。   至此,左夜才知道什麽叫做一动也不敢动。他的背後仅靠着一根大腿粗细的树枝,却乘载两人的重量。那树枝已在刚刚躺下时不稳的晃了晃,不知道还能够撑多久。   但白若暘恍然没有意识到这样的问题。像是发现了什麽,他的双眼在黑暗中灼灼发亮,紧盯着左夜,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这是左夜第一次不得不正视这样的白若暘,无法逃避。他一咬牙,情急之下说道:「白若暘,这跟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白若暘近在眼前的脸似乎顿了顿,但没有停下的趋势,低声道:「所以我只是在讨救你的人情罢了。」   左夜一愣,随後又被狠狠的吻上。   他已经拒绝白若暘太多次,即便是在这样热x切索吻的动作中,他仍是感觉到那人的压抑。从第一次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终於在这一次,他感觉到自己就要沦陷的时候,白若暘又退开。他深深地看了左夜一会,眼神又恢复往日的明澈。   左夜不解的看着他。   而白若暘只是淡定道:「人都走了。」   左夜转过头去看,果然凑热闹的人群已经散的差不多。他完全没发现。   白若暘看着他似乎算得上是错愕的反应,冷不防,又补上一句:「还是你在期待什麽?」   左夜顿时恼羞成怒,只回了一个字,「滚。」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某一日夜晚,某国的城市正举办一年一度的慈善晚会。受邀请的只是一些小有名气的企业家,以及并不怎麽出名的政治人物,算不得什麽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更不用说这个慈善晚会本身并没什麽特别的,但其中却有这次任务中疯狗指定要杀的人。   左夜这时已顺利进入会场,一身银黑色的西装,左耳上悬挂着一个银色饰品,隐藏在稍长的浏海後。他习惯性的待在角落,观察周遭的一举一动。   与其说这是会场可能还比较偏向私人别墅,虽然保全远不如正式宴会那样来得严格,但基本的例行检查还是会有,不能带任何枪械兵器。   他抬起手碰触一下耳上的饰品,低声说道:「我已经进来了,你在哪里?」   那是个通讯器。与他对话的那个人现在正在别墅外头的一栋大楼里,从那里,可以看到整栋别墅的平面位置。晚会正是在露天的花园里举行。   白若暘一身黑衣,站在别墅对面四楼某间房的阳台上,他调查过,这家人今晚有事外出,不会这麽快回来。他耳上挂着跟左夜同样设计的饰品,戴着有定位系统功能的黑色墨镜,一手持狙击枪,一手按住镜框边缘的纽,锁定左夜所在的位置,说道:「正两点钟方向,四楼。」   左夜略抬眼,往那个方向看去,见到白若暘打出的暗号,又问道:「目标呢?」   「正从大门进入。」   「知道了。」   左夜随手拿起一杯服务生递上来的酒,开始往那个方向移动。他比对从门口走进来的那人,以及疯狗给的照片,确认目标无误。   左夜这次帮助疯狗,并非是完全听从他的命令行事。事情原起那一夜,疯狗握住了左夜的一点把柄,往後便以此作为要胁,故意指派一些事情给他。这件事白若暘似乎不知情,而左夜并不想让他知道。只是左夜行动时,无法完全避开白若暘暗中行事,所以才有现在这种帮疯狗做事的情况出现。只是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的次数多了,难免白若暘会起疑心,他需要再想更好的办法。   但眼前,左夜想不透,疯狗为什麽要杀这样一个普通的人。   长相平凡,并不特别有钱,也没有特殊的身家背景,更没有与哪个组织往来甚密。就算是现在,他仍是无法猜透疯狗的目的,是一时兴起,还是这个人身上有什麽他不知道的秘密……   「左夜,」就在他专心思考时,白若暘的声音又传过来:「将他引至角落,我这个方向看不清楚。」   左夜压低声音说道:「说好由我出手,如果非必要,不要开枪。」   「我知道,只是以防万一。如果周围有异状的话,我再通知你。」白若暘一边说,一边将枪身抵在矮墙上,但这时,他却发现另外一侧,同样有个人拿着狙击枪,正瞄准会场内。他望过去,枪口指的方向是……   「怎麽了?」见白若暘突然安静下来,左夜问道。   「没什麽,只是好像见到熟人,大概是看错了。」白若暘若无其事的说道,他移动身体,将枪口转了个方向,对准那人。   那人也是一身黑,只是保密工作做得更严实周到,戴上帽子与口罩遮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他敏锐的发现另一侧有人正将枪口指着自己,是白若暘。那人只是这样随意的瞥了一眼,随即又回到自己射击的目标上,似乎十分肯定白若暘不会开枪。   白若暘见威胁无效,不由得特别注意起来。从对方的态度看来,像是早就知道自己是谁。排除魔门与警方的人,白若暘几乎很少在任务之外的时候露面,而对方对自己并没有敌意,显然只有一种可能,这人也同样来自地龙帮。只是,无论从身形轮廓看来,他都没有在地龙帮看过这个人。   就在白若暘思考时,左夜这边已经开始行动。他经过的时候不小心将酒洒在目标的身上,藉此攀谈,再将那人引至角落。   暗处,左夜抽出小刀,刀身纯黑,是锆石制作而成的陶瓷刀,不含金属物质,所以保安的金属探测器也侦测不出来。他的动作极快,一手摀住那人的嘴,一刀迅速划过喉咙,连□□还没发出就已经断气。   左夜将那人的尸体拖至树丛藏好,脱下手套仔细收好,接下来只要迅速离开的话,短时间内就不会被发现。   他又走至场内,压低声音说道:「事情已经完成,可以撤退。」   「做得好……」白若暘的话还没说完,场内就突然听闻一声枪响,『碰』的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透过准星,白若暘清楚看见左夜中弹了。他的眼神一暗,迅速的朝另一侧的那人开枪。那蒙面人似乎也看到左夜受伤了,表情显得很意外,但他毕竟是杀手,在一瞬间察觉到来自白若暘的杀意,本能比思考更快了一步,迅速往後一翻,避过对方的两颗子弹,第三颗射出的子弹刚好擦过肩头,虽然不严重,但仍然很痛。那人逃过白若暘的追杀之後,毫不犹豫的转身消失在楼梯间,此时就算白若暘要追也已经追不上了。   从通讯器那头听见枪声,左夜的声音才微弱的传来:「……发生什麽事了。」   「左夜,不要动,我现在过去。」白若暘转个方向,又朝会场内开了一枪,目的只是想警告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而已,晚会上的人果然都惊叫着蹲下趴下,离屋内近一点的人像是逃命似的躲在遮蔽物後面。   白若暘到达时才花了三分钟,左夜已经紧急处理好伤口,伤在左肩,详细情况要仔细查看伤口才会知道,但大致看上去没有伤到器官。赶在警察到之前,他连拖带抱的把人带离别墅,躲进附近的一间旅馆。幸好左夜穿黑色的衣服,流血的情况不至於太明显,有技巧性的遮掩住伤口,这才瞒过服务人员。   白若暘到附近的药房绕了一下,回到房间时,左夜已经褪下那些染血的衣物。   「子弹咬得很深,可能是卡在骨缝里,我要花点时间取出来。」就是想到可能会有这种情况,白若暘买了一点代替麻醉的安眠药。   左夜点点头,脸色苍白,额上仍是直冒冷汗。   白若暘让左夜吃了药,取出随身小刀在打火机上烤了几秒,他按着左夜的肩膀,只是轻声说道:「忍一下。」   然後动作极快的划开伤口,再以消毒过的尖头夹子取出子弹。他的动作已算得上是俐落熟练,但仍然花了好几分钟,上药,包扎,等这些动作完成後,他也是满头大汗。   能够购买的安眠药剂量很轻,完全无法取代麻醉,感觉到痛时,左夜仍是被刺激的痛醒过来,处理过程中只是闷哼了几声,全忍下来。   这些白若暘都看在眼里。他拨开左夜黏在额头上的浏海,有些不舍的亲了脸颊,再帮他擦去全身的汗。   左夜看起来似乎累极了,放任白若暘的动作,将头倚靠在床铺边闭上眼,发丝因汗水柔顺的伏贴在脸庞上,沿着脖颈,一直到削瘦的锁骨。忍受疼痛过後,安眠药这时才开始发挥效用,左夜微眯着眼,像是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左夜似乎一直都是冷傲的,很难得看见这种脆弱的模样,他本来就长得俊秀,此时看来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性x感,是不同於女性的那种娇媚,同样足以引起男人的欲x望。白若暘看着看着,突然就看呆了。   而就在这时,左夜微微睁开眼,眼神迷蒙的看向白若暘。   他心底一震,说不上来这是怎样的感觉,明明就是虚弱,白若暘却觉得这是一种无声的邀请。他伸出手,鬼使神差的摸上他的脸,手底下的触感柔滑细致,让人难以离开。他现在身上有伤,白若暘不断这样的告诫自己,理智与感情在心里形成拉锯战。   但左夜的手却突然覆上来,握住白若暘摸着自己脸颊的手。这是一种默许的表现。   一意识到这一点,场面突然就失控了。白若暘几乎算是相当粗x暴的吻上去,左夜又痛的闷哼几声,才使他亲吻的动作逐渐温柔起来。唇舌交x缠,口腔内膜被反覆舔x拭,发出黏x腻的水声,左夜敏x感的轻轻颤抖着,将手抵在白若暘的肩上,却没有推开。   白若暘更进一步的吻上他异常敏x感的颈侧,左夜的气息开始不稳,推拒的力道才开始加重。   但白若暘已经停不下来了。他将左夜整个人抱至床上躺好,自己则跨在他的身上,开始解开衬衫上头的钮扣。   安眠药的作用让左夜的头脑感到昏沉,但他隐约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麽事。他想起身,又被白若暘轻轻压了回去。他的上衣早就在刚才取弹的时候脱下,白若暘直接就能触摸到左夜的身体。他略微长茧的手轻轻擦过肌肤,身体被轻x抚的感觉令左夜感觉难耐,连挣扎都变得软弱无力。   白若暘看着左夜的反应,低下头伸出舌头滑过乳x尖,□□的舔x咬起来。   「呜……」像是受到极大的刺激,左夜终於受不了似的泄出一声低吟。他的身躯扭动着,挣扎又开始激烈起来。但仍是阻止不了那人越渐明显的进x犯。   昏沉的感觉与清晰的神智都让左夜痛苦万分。他知道被挑起的情x欲逐渐战胜药效,连他自己也难以接受。   白若暘同样察觉左夜的变化,眼神又沉了几分,双手更加不客气的在他身上游移着,被抚触过的地方都引起一阵轻颤。他已经极力克制自己不去压到左夜的伤口。终於,在碰触到下x身时,左夜大力挣扎了一下,却因为牵动伤口,痛的喊不出声。   白若暘注意到了,将左夜拉起,迅速褪去两人的裤子,让他张开腿坐在自己身上。左夜的身体无力支撑,双手攀住白若暘的肩头。   这样的姿势让他感觉到羞x耻,咬了牙才勉强开口说道:「……不。」   这样应该是强硬拒绝的话,左夜的语气却显得相当弱,甚至听起来有些欲拒还迎的感觉。他似乎自己也察觉到了,正想再说些什麽补充时,却感觉到白若暘的肩头颤动着,似乎是笑了。他有点生气,又虚弱的说道:「……你笑什麽。」   他感觉到那人放在腰上的手沿着背脊往上滑动。左夜又哼了一声,随後耳垂被轻轻咬住,他一瞬间就感到头皮发麻,像被抓住弱点似的不敢乱动。   脊椎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份,更是杀手最忌讳被制住的死穴。但此时此刻,左夜却丝毫不防备。   白若暘突然意识到,他从未这麽靠近过左夜,无论是身体或者心灵。而这样的信任,却比任何催x情剂更能令人来得兴奋。   「白若暘……」这样的体位让左夜直接接触到那人无法忽视的火x热欲x望。他这时竟有点想退缩了。   但白若暘已经不打算给左夜任何拒绝的机会,扶住他的後颈,又热烈的吻上他的唇。情x欲一旦燃起便不可收拾,他们贴合对方身体的姿势太过紧密,一点摩擦都能给予双方更大的刺x激。左夜的抗拒逐渐薄弱下来,他喘着气退开,像是快要被这样的情x潮给淹没,但随即又被那人的动作追上。   白若暘平常并不是这麽缺乏耐性的人,但此刻的动作却能用急切来形容。左夜看着这样的白若暘,尽管额上已沁出冷汗,还是没有推开。   他的性x器已经抵在入口处,无法收势。   但就在这种不合时宜的时候,白若暘竟然闻到一丝血腥味,这样的味道瞬间刺激大脑,让他整个人猛然一震,看向左夜。   左夜紧闭着眼,正在冒冷汗,嘴唇已经泛白。刚刚那样过於粗鲁的动作已经碰到伤口,血又染红了纱布。这时候如果强行继续,一定会再次扯裂伤口。   白若暘强压下欲望,看着左夜痛苦的神色,犹豫了下,还是将他拉离自己。   他很快的帮左夜以及自己解决,重新换过纱布,再将他平放在床上。左夜似乎就在躺下的那一刻,闭眼沉沉睡去。   白若暘的理智这时才像是一点一点回来。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是那麽容易失去理性的人。   就像左夜说的,这样的发展,似乎已经脱离控制了。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或许是安眠药的效用,左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隔日中午。房间内没有人,白若暘似乎不在。尽量避免拉扯到伤口,他慢慢坐起身,发现身上已经换好乾净的衣物。   他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虽然最後什麽也没发生。   在经历过无数个生死交关的时刻,他曾以为死会是一种解脱。但在中枪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一天会这样死去,再也见不到白若暘。所以昨晚,只是鬼使神差的一个念头,让他默许任何事发生,他想,就这样沉沦一回也好。但现在清醒时,又回归到现实面,那些逃不掉的,躲不掉的黑暗生活,一直如影随形的跟着,一直到死才能摆脱。他又想,他应该是做错了。他自一开始就不该给那人希望,但现在,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阻止。   他有些茫然的思考着,慢慢移身下床,想走去浴室梳洗。房间内还是像昨晚一样凌乱,他在床铺旁边发现一盆水,水底沉着一颗子弹。   他蹲下身,伸进水里取出子弹,是一颗空尖弹。他看了一会,顺手放入口袋内。   这时候,白若暘刚好从外头进来。见到他一脸凝重的样子,左夜直觉不是什麽好事,问道:「怎麽了?」   白若暘先是看了左夜一眼,确认他的气色还算不错之後,才说道:「疯狗指定要杀的那个人,是组织要保护的重点对象。」   左夜立刻沉默下来。   同行之中最忌讳争夺同一个目标,这是不成文的暗规则。比较心态最容易令双方产生嫌隙与斗争。尤其他现在还是地龙帮的三首领,尽管只是一个暂时的假身份,但这些小道消息早就在各帮派之间不胫而走。有心人甚至传出他早已背叛魔门的流言。这些推测,都跟白若暘一开始担心的一样,疯狗似乎深知这一点,又顺势落井下石。这件事不好解决,必要时,他还必须亲自去跟景岳天解释。   「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你不用担心。不过,你应该可以告诉我了,你怎麽会接受疯狗的委托?」虽然他并不会过度干涉左夜,但这些日子以来,他却是将左夜每一次的行动看在眼里。从这条线索往前回推的话,不难想像,左夜如果不是与疯狗达成什麽协议的话,就是另有内情。   左夜这时抬眼看着他,没有说话。白若暘终於还是问了。虽然早就知道有一天对方会起疑,但他却鲜少像现在这样完全回不出话。   应该告诉他吗?当年的事。他会有什麽想法,知道之後,会不会从此就离他远远的。   「左夜?」见他不说话,白若暘又叫他一次。   左夜顿时回过神来,见到白若暘伸手过来想要碰触自己,他竟然下意识的就躲开。   白若暘愣了一下,对这样的反应并不陌生,又是划清界线的意思。   「我不能告诉你。」一会後,左夜才这样回答:「这是我的私事,我不会影响到任务的,请你别插手。」   白若暘就这样静静看了他许久,久到左夜觉得时间像是静止一样,他才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这句话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好像很冷淡,又好像无所谓。   左夜又说:「白若暘,别再继续下去了。」   白若暘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这次却没说好或不好,只是淡道:「左夜,你又何必这样违背自己的心意。」   左夜垂下眼,没有说话。   回到地龙帮後,左夜先是暗中派人回传消息给组织。接着,他照例走上三楼找疯狗。   房间的大门此时开敞着,疯狗面对门口坐着,一看见左夜出现,还是那样兴奋的迎上去招呼他。   左夜走进房後,顺手关起门。疯狗甚至还来不及说出一句话,就看见左夜握着小刀向他冲过来,他脸上的表情一顿,椅背往後倾倒,而後反应极快的朝後滚了一圈接着站起,嘴上还是那样口无遮拦的说道:「小左,你还是那麽热情。」   左夜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再继续动作,将那柄闇花纹的□□放置在桌上,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说道:「你早知道魔门的目标是那个人,却故意叫我去杀他。」   疯狗用着无所谓的语气说道:「这点小事有什麽好在意的,更何况你现在已经是地龙帮的人了。」   这句话堵得左夜无话可说。期限未到,他还不能够在这个时候毁约。而无论疯狗清不清楚,他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提醒他这件事,那只会让他更加提高戒心。这样一想,他的语气又放软了,「你答应过,不会让白若暘知道。但你最近的动作太多了,我无法跟他解释。」   疯狗听见这话,用一种彷佛看好戏的目光看着左夜,说道:「我现在才知道,威胁你其实一点也不难。」   「什麽意思?」   「换作以前,我可能无法想像那样杀人如麻的恶鬼,会接受妥协。自从发生那件事之後,你似乎就变得不一样了。」疯狗一边看着他的反应,一边说道:「但说到底,造成那件事最主要的起因,还是魔门。我其实很好奇,你难道就从来不曾想过要……」   「够了。」左夜打断他的话,「别再提过去的事,那并不重要。」   「很重要啊,对我来说。」疯狗绕到他的身边,蛊惑一般说着:「这就是我为什麽要把你拉进地龙帮的原因。你如果真正成为我的人,我可以动用一切能用的资源,来帮你报仇。」   左夜的眼神微微一动。他转过头,去看疯狗难得异常认真的神情。   但仅一瞬,疯狗眨眼对他笑了笑,又是平常那种放荡不羁的模样,说道:「你好好考虑吧。」   「既然这样,」左夜的犹豫不过数秒,就又说道:「你为什麽要派人杀我。」   他从口袋中拿出那颗空尖弹。这种子弹的形状特殊,前端较一般子弹尖锐,更具杀伤力,即便在黑市的价格也并不便宜,更重要的是,左夜使用过他们制造出来的枪,自然知道这是荒岛才有的特殊产品。   疯狗看着那颗子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他狂拍桌子,嘴里还一边念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等疯狗笑够了停下来,才神神秘秘的说道:「想在地龙帮里活下去,就要有随时抱有可能被杀死的心理准备。无论那个想要杀你的人是不是跟你有深仇大恨,或者,他也有其他的目的……算了,你不知道也好,到最後你会发现,只有我才会对你说实话。」   左夜并没有兴趣知道疯狗说这些话是什麽意思,也并不想再深入谈这件事。今天的谈话已经结束,他转身就要走。   疯狗也不阻止,只是突然说道:「再提醒你一句,可不要轻易的相信任何人啊,特别是身边的人。」   左夜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就离开了。   而就在左夜离开不久後,又有另一个人进了疯狗的房间。疯狗看到那人出现也不惊讶,只是嘻笑道:「今天还真热闹。上一个前脚刚走,下一个就迫不及待的追来了。」   白若暘只是笑了笑,一语不发的坐在疯狗面前,跟他对看。   「干什麽,就算你这样看我,我也不会透漏关於左夜的任何事。」疯狗像个小孩子一样无辜的扁嘴说道:「还有,我不想跟破坏我好事的人说话。」   疯狗指的自然是那天夜里他带走左夜的事。白若暘虽然没有露面,表面上没有人点破,但双方心里其实都清楚明白。   白若暘这才开口说道:「你误会了,我不是要问你是不是私底下跟左夜有过什麽协议,只是单纯的想知道晚会上那名暗杀者的身份。」   听他这样讲,明明就是知道他与左夜之间有过协定,但却故意不问。疯狗微妙的看了他一眼,故意想了半天才回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白若暘这时主动的帮自己倒了杯茶,似乎就是打算久留的样子说道:「左夜应该把子弹给你看过了吧。」   疯狗这时才突然改变态度,说道:「喔,好像有这麽一回事。」   「这种特殊的子弹杀伤力极强,是黑市流动的高价品。一般来说,这样短距离的射程,子弹应该是不会留在人体内,可见击发当时,有先受到某种遮蔽阻挡下来,才会留在左夜体内。」白若暘说到这,喝了口茶。   疯狗听到这里突然噗嗤一笑,看向他说道:「所以你是说,是那个开枪的人技术很差。」   「说不定喔。」白若暘也跟着笑,然後又说道:「但从实际层面看来,更有可能的情况是,左夜本能的察觉到危险,而下意识做出防御性的动作。对一个杀手而言,如何在任务执行中防止反被狙x击,也是重点。这样解释似乎也行的通,更何况……」   白若暘说到这里,突然看向疯狗,话中有话似的说道:「如果是曾经身历百战的顶尖杀手,那他的临场反应自然不会跟一般杀手一样。」   疯狗望着他,显然是明白了什麽。   「回到原来的话题吧,晚会那天出现的狙x击者,是你指派的。」白若暘肯定的说道。   疯狗瞥了白若暘一眼,仍旧面不改色说道:「小白,你好像忘了,地龙帮的首领随时可以被取代这件事。暗杀自己的人什麽时候会出现,在哪里,什麽时间,这些都是很难预料的,而且我也不会管。」   白若暘了然的点点头,随後又充满暗示性的说道:「所以我一直在想,为什麽其他人不把目标放在你身上。是不敢,还是不能?」   疯狗眯起眼,似乎是对白若阳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兴趣了。   「地龙帮内不乏实力高强的人,私斗的情况尤其严重。根据我的观察,台面下主要就有三股势力互相牵制。上次送医的那个人是其中之一,暗杀左夜的人是其中之二,无论他们之前究竟是受命於谁,自穆言死後,基於排外情节,相信他们一定都站到你那边去了。那麽,在这种局势几乎一面倒的情形下,第三股势力却一直没有出现,甚至连一点与我们作对的小动作都没有,这太奇怪了。」   疯狗平静的问道:「所以,你想说什麽?」   「所以我认为,第三股势力的目标一直都是你,所以才没有参与你指使的任何行动。」白若暘看着疯狗,直言道:「至少,在穆言死之前都是这样。但在慈济晚会那时,我看到一个地龙帮的杀手出现在会场,这个人我从来没有看过。根据我的了解,这次的任务你只指派给左夜一个人而已,为什麽又会有其他人在现场……」   白若暘刻意停顿之後,才说道:「一个紧盯着目标的猎人突然放弃猎物出现在别的地方,我是不是能理解成,猎人与猎物之间暂时达成了某种协议,一致对外。」   「你的说法很有创意,但所有的事都只是猜测,并不能代表什麽。」疯狗不以为意,彷佛是真是假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这确实只是猜测而已,我没有任何证据,而我也不需要证据。」白若暘坦然说道:「只要能亲手抓到那个人,就知道了。但我想,他或许并没有放弃他原本的目标。」   疯狗听见这句话,才抬眼看了白若暘一眼。   「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白若暘将想讲的话说完後,也不等疯狗的回应,站起身,竟然真的转身就走。   从刚才的话看来,他知道,白若暘已经完全掌握住地龙帮的情况。讲话时刻意拐弯抹角绕了一大圈,只不过是想警告自己,如果自己从左夜那方面下手,那他肯定会从那人下手。同样都是有共同目标,杀人的人。如果真的让他们两人合作的话……   有趣。   疯狗一想到这,便压抑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白若暘这时已经走出房门。他在听见疯狗的笑声後,才真正确定,疯狗妥协了。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後来,疯狗确实收敛了一阵子,没有私下再派任务给左夜。左夜虽然觉得奇怪,但没有过问。他猜想,或许又是白若暘做了什麽。   自上次那样不欢而散後,他就刻意避开与白若暘单独相处的机会,两人的交集变少,似乎也开始变得生疏起来。   时间又过了一个多月,眼见期限要到了,就算是为了任务,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总是要有一个人来打破这种尴尬的场面。於是,他又去找白若暘。   白若暘这时正在房间里,当他开门见到左夜时,还是有一点讶异。但他很快就猜到左夜的来意,让他进入屋内。   「只剩下不到十天的时间,接下来,你打算怎麽做?」左夜已经尽量表现得平静。即便他一开始没有强烈到想要铲除疯狗的意思,现在却因为某种原因,那人也必须要死。   白若暘将他微妙的变化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说道:「最後一天动手,我们一起上。」   左夜有些讶异的看了他一眼。他们虽然是夥伴,但合作至今,却从来没有一起动手过。   白若暘像是看出他的顾虑,才解释道:「我怀疑,地龙帮内同样有人的目标是疯狗。」   「你是指,猎杀首领的事?」   白若暘点点头,说道:「目标虽然相同,但不一定就是朋友。身为杀手,你也清楚目标物被抢先一步的感觉。」   左夜皱了眉,不由得又想起组织的那件事,他看向白若暘,回道:「你担心对方会破坏我们的计画。」   「不是担心,是一定。」白若暘向左夜简述他发现到的内部情况,当然,他省略掉很多,与疯狗的密谈一字未提。   「我知道了。地龙帮内部的情况你摸得比我还清楚,我会配合你。」   事情一谈完,照平常他们还会再多聊上几句,但左夜这时却已经打算要离开。   看见他转身就要走,白若暘喊道:「左夜。」   「什麽事?」左夜并没有回头,只是语气中多了一点冷淡与客气。   「总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左夜一愣,奇怪的看向白若暘,却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麽回应,却也不明白话中的意思。离开,是指什麽?   但白若暘那种熟悉又灼热的目光又令他觉得难以忍受。他最後没再说话,默默离开。   这一晚,左夜发现疯狗与白若暘都不在岛上,虽然这也不是第一次,但他直觉这并不是巧合。尤其是期限将近,疯狗近来行事神神秘秘,态度一反往常,凡事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难道真的是察觉到什麽了?   左夜以为自己已经是个急性子的人,却没想到白若暘竟比他更耐不住性子。到底是什麽事让他这麽沉不住气……   他虽然刻意疏远白若暘,但心里还是担心的。对方连一点消息都没透漏,是因为自己近来态度的关系吗?   左夜没有再纠结下去。他考虑着下一步该怎麽做,突然想起白若暘曾透漏甲乙丙丁这四人是疯狗的心腹。他立即四处找人,但结果仍是同样,他们四人不在。他又想了想,最後走上三楼,进去疯狗的房间,想找找看是否有什麽线索。   待他进屋後,门後,突然有人横过来一把枪,枪口指着左夜,说道:「别动,也别转头。」   上次,他进这间屋子时,隐隐就察觉到另一个人的气息,但当时,他一心只想要试探疯狗,并没有特别分神注意。但现在人站在他的身侧,他更加确定这个人确实是上次那一个。   左夜顺着他的话,放松自己,看起来并不打算要抵抗的样子。   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脑中同时把所有事串连起来後,突然意识到,这个人,或许就是白若暘口中那个想杀疯狗的人,也是向自己开枪的人。   左夜全然不抵抗的样子反而更增添那人的戒心,他又开口说道:「不要试图做无所谓的抵抗。就算你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子弹的速度。」   听见那人这样说,左夜直言道:「你如果打算杀我,一进门你就开枪了。直接说吧,你的目的是什麽?」   那人欣赏左夜的直接,也终於不客气说道:「跟我比枪。」   左夜虽然意外这样的回答,但他现在却没有时间去做这样的事情。他犹豫几秒,正在想该怎样回绝,那人却抢先说道:「你想知道疯狗去哪里,不是吗?」   左夜眼神一动,瞬间明白对方是疯狗指派来拖延自己的时间的。   此时,白若暘暗中跟着疯狗离开荒岛,来到邻近国家一间着名的酒吧。才刚过九点,人潮还不算多。   他知道在这种敏感的时刻不宜轻举妄动,也清楚这或许是陷阱,但在见到疯狗这麽匆忙的赶去某处,他却突然有一种感觉,这将是个足以影响一切发展的关键。所以他才就这样急忙跟了上去,甚至没来得及留下讯息给左夜。   疯狗难得做了乔装,戴上一副眼镜,将一头各种颜色的头发完全遮掩在帽下,唯有那种地痞的作风未改。像他这样恶名远播的人,早就是各个国家警戒的重点人物,即便他才刚从牢里出来,身分一旦曝光,就算不惹事,恐怕也会惊动一批警力在附近戒备。若在平时,他可能会觉得无所谓,但今晚他显然不想引人注目。   他坐在吧台,喝着酒,看样子是在等人。   酒馆一向是搜集情报的地方。除了黑市之外,各种小道消息都会在这种地方快速流传,无论消息来源是真是假。白若暘有一段时间常待在这种地方,自然熟悉这样的环境。他选择在门边的座位坐下,这个位置,方便他注意疯狗的任何动静。万一有事,他也能最快逃离现场。   一个小时过去了,人潮多了起来。疯狗还是坐在那,看起来像是真的只是在单纯喝酒的样子。   两个小时过去了,疯狗仍是一个人待着。白若暘也不心急,双眼盯在疯狗身上。   而这时,疯狗的身体微妙的转了个方向。白若暘注意到他目光的方向在一个男人身上。那个男人戴着黑色帽子与口罩,虽然只是坐着,但也能看出身形高挑修长,白若暘觉得对方有点眼熟,像是在那里见过,但一时没有想起来。   那个男人似乎也注意到疯狗的目光,突然就站起来,朝疯狗走过去。   只见他们交谈了几句,那个男人就在疯狗身旁坐下。两人後来就这样不动,也没有再交谈,白若暘看着看着,突然就深感到不对劲,他正打算撤离的时候,那个男人突然就转头看了白若暘一眼,漆黑幽暗的瞳里透漏着一抹算计的精光。   即使只有一个眼神,白若暘仍是马上就联想到一个人。黑帝,怎麽可能……   白若暘已经站起身,即使是正处於这样震惊的状态,他的危机意识仍旧驱使本能让他的身体先一步做出逃离的动作。他夺门而出,拔腿就跑。   将近午夜,酒吧里仍然热闹,但大街上已经空无一人,路灯照映寂寥的道路。   长年养成的习惯让他不断的思考着。他想过许多的可能,就是没想到疯狗竟然会找上黑帝做交易。而黑帝,在无影山那次被谢玄重创之後,竟然这麽快就卷土重来。果然他当初的估计仍是太保守了吗。   白若暘才跑过一条街,立刻就被四个人拦阻下来。   黑帝是个什麽样的人,他很清楚,那人会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巧合。有他在的地方,就有杀戮与血腥。   白若暘的四周都被人围住,看这样的阵仗,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疯狗果然只是个诱饵而已。他当初为了顺利引黑帝至无影山,曾对黑帝说过:『配方是假的。』   这件事,连左夜也不知道。   黑帝现在再回来,除了报谢玄的仇外,还打算对付自己。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白若暘并不意外,只是,眼下这种关键时刻,来得还真不是时候。   白若暘轻啐一声,迎了上去。那四人都是赤手空拳,似乎对自己的搏斗技巧相当有自信。   他的目的只是逃跑而已,所以并没有打算与他们多做纠缠,只闪不攻。   那四人似乎也相当了解这一点,一来一往,彼此配合的相当好,目的只在消耗他的体力,相当难缠。更重要的是,这四人明显是被打了禁药。   五分钟过後,白若暘还没能顺利脱身,反倒被逼进一条死巷里。他急中生智,刻意露出个破绽,让其中一人顺势攻来,再趁隙打散他们的配合,终於找到逃脱的空隙。   但就在这时,他的眼前出现一个人,将枪口对着他,完完全全挡住他的去路。   被枪指着头部,他没有再动,身旁的四人赶紧围过来制住他的手脚,以防再次逃脱。   那个持枪的人这才缓步走过来,说道:「五分钟,比我想像的更优秀。」   「黑帝。」   「原本我还担心,疯狗无法把你钓出来,看样子是我多虑了。」黑帝在他的面前停下脚步,优雅的笑了笑,说道:「这段期间我调查过你很多事,看来你对红毒似乎也有点研究。你是什麽人,为什麽知道那张配方是假的?」   白若暘回答道:「黑帝不是很清楚,我是魔门的人。」   「是这样吗,我倒是从疯狗那边听到一个意外的消息。」黑帝盯着白若暘想了想,突然又说道:「也罢,虽然与我原先想的不同,但这也算帮了我的忙。我还需要留你一条命,看着魔门是怎麽毁灭的。」   白若暘似乎从对方的话中掌握到什麽讯息,有意无意的说道:「你就这麽信任疯狗?你就不担心你与他的合作,又是另一个陷阱?」   「喔?」黑帝富饶兴味的说着:「之前倒没有发现,原来你的口才相当了得。」   「实话实说罢了。」   黑帝在与白若暘说话同时,身旁的人送了一个东西上来。白若暘紧盯着那个东西,警戒的眯起眼睛,是一支针筒。   黑帝随意把枪丢在地上,接过那个东西,说道:「既然找不到真正的配方,我也只能暂时靠实验来提升效用。恭喜你,是我的第一个人体试验。」   白若暘挣扎的动了动,却挣脱不开四个人的强力禁锢。他知道,这一次或许避不掉了,便企图改变对方的想法,「你不想知道真正的配方在哪里吗?」   「就算你这句话是真的……」黑帝似乎没有被他的话动摇,仍是淡道:「我也不会再被你影响。」   语毕,他亲手将针筒内的红色药剂注入白若暘体内。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左夜用最快的速度结束比试时,仍已经将近晚上十点,他赶上最末一班船离开荒岛,按着那人的话来到这条街上。路上冷冷清清,但沿途的一些小酒馆却挤爆了人。在路过这些地方时,他往里头看,仍然没有发现白若暘的身影。他试图着走向更僻静的小巷子里。   按照那人的说法,应该就是在这附近没错。他放慢脚步,边走边找。   在经过一条暗巷时,他脚步一顿,隐约觉得好像有人在那里。他移动脚步,往里头走去,灯光照不进巷内,视线不明。他眯了眯眼,想让眼睛尽快适应这样的黑暗。   彷佛听见脚步声,尽头的影子稍微动了动。左夜注意到了,但因为前方太黑,他仍不确定那究竟是人还是其他动物。於是他试探性地叫了声:「白若暘,是你吗。」   那影子又动了动,似乎对左夜的声音有反应。左夜大约可以从轮廓判定那是一个人,正趴伏在地上。   一想到那有可能是白若暘,他立刻就上前想看个仔细。   就在左夜快要接近时,那黑暗中的人影彷佛被这样急促的脚步声给惊动,突然就抬起头看着左夜。下一秒,那人突然从地上跃起,毫不犹豫的攻击左夜。   左夜早在看到那人瞳中露出的凶恶目光时,本能的察觉到危险,及时停下前进的脚步,再往後一跃,这才勉强闪过那人突如其来的一击。   好快,实在太快了。   他有一瞬的惊讶,但很快的就被眼前人的动作带回注意力,面对这样的对手,他无法再分心。他一边闪躲着对方的攻击一边後退,在快要接近巷口时,脚边像是踩到什麽东西。他低眼一看,竟是一把枪。但他没有犹豫的时间,迅速蹲下身子拾起枪後,立刻举枪对准袭击者的头,「别动。」   但就在这一瞬,他清楚看见那人的脸孔,低呼着那人的名字:「白若暘……」   白若暘听闻熟悉的声音,动作似乎缓了缓,像是挣扎着想要摆脱什麽似的痛苦的摇了摇头,但随即又冲上来攻击左夜。   左夜已经发现他的不对劲,但对象是他,他知道自己不会真的开枪,於是这种吓阻自然就毫无作用。他暗啧一声,索性丢开枪,徒手与他对上。   暗巷内的缠斗越来越久,左夜一直制服不了他。不但如此,他已经显得有些筋疲力尽,但白若暘却一点疲态也没有显露,只有在唤他的名字时会稍微停顿迟疑。这种情况他曾经遇过,像是在拍卖会上被药物控制的那四个人。一想到这,左夜的眉头又蹙的更紧,他几乎可以确定白若暘是被某种药物控制了。他不敢再细想下去。   虽然深夜的路上没有什麽人,但左夜没忘记刚才经过的几间酒吧里面还有许多人,时间一拖久,被发现的机率就大。要是警察一来,就更麻烦了。   念头一转,左夜立刻就跑出巷外,并试图将白若暘引到其他地方去。这个城市他并不熟悉,但在刚才下船的地方他注意到附近似乎有间废弃的屋子,於是想也不想就往那个方向跑去。如果真是药效作用,那麽以那人的体能应该可以很轻易的跟上自己。   他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听着身後紧跟着的脚步声。   终於跑到那间废弃的屋子,左夜还没来得及开门进去,白若暘已经追了上来,抓住他的胳膊,左夜扭动肩膀想要避开,不料那人竟就这样撞了过来,年久失修的门经不起撞击,左夜身後一空,两人就这样滚到屋内。   感觉到痛的同时,他察觉白若暘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上。在意外的状况下受制,这真是最糟糕的情况。   左夜用力的想要推开身上的人,却怎样也推不动。背着门外淡淡的月光,白若暘这时的眼神看起来更为深沉,左夜眼睛一闭,死心的放弃抵抗。但预料中的拳头没有招呼过来,白若暘竟然抓住他的手,凶猛的吻了下来。   左夜一惊,完全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发展,顿时忘了挣扎。   他的领口很快被扯开,白若暘咬着他的颈侧,似乎不是很满足的朝锁骨下手。   左夜吃痛的闷哼一声,这才意识到情况糟糕到什麽样的地步了。他慢慢放松身体,趁着那人毫无防备,曲腿往他的腰腹用力一踢。白若暘被这样从侧边的冲击给撞到一旁的地下。左夜则顺势爬起,警戒着向後退了几步。   这种危急的情况下,他已经无法衡量出手的力道,一心只想将他制伏再做打算。但显然事与愿违,白若暘似乎不感到痛,很快的又站起来。   左夜见状,深深的皱着眉。他自然知道刚才那一踢能给普通人带来怎样的伤害,但很明显,白若暘现在的反应已经超出常人该有的状态。他不知道究竟是谁给他下了这样重的药剂,连疼痛都可以忽略,他只是对眼前的情况感觉束手无策。   他或许可以凭藉自己的力量脱离这场战斗,却无法丢下白若暘不管。   可是他一点胜算都没有。   左夜注视着白若暘,就这样一直站着不动。而白若暘看见左夜的姿势,竟然也跟着不动。形成一种微妙的对峙。   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下,左夜竟然就想起第一次要杀白若暘的时候,也是像这样的场面。而随着那人回归魔门,他们合作,达成共识,执行任务一直至今,那人暗中帮助自己不少,即使不说,左夜也一直都很清楚。他欠那人很多,尤其是情,他无法回报。   就这样一想,过往的许多事情又开始袭上心头。他咬破下唇,想藉着疼痛来阻止紊乱的思绪。   他又抬眼看了白若暘,心中似乎已有打算。   白若暘像是被那样的眼神所激,脚步往前一踏,又朝左夜扑过去。左夜这次却没有闪避,他格开白若暘的手,反而迎了上去。但因为那人冲过来的力道太猛,左夜被逼的退至墙边。   白若暘这时只是紧紧盯着左夜唇上的血,下意识的伸出舌尖去舔了舔。   「我不知道该怎麽做才能让你恢复。」左夜不但没有抗拒,眼神更直勾着白若暘说道:「不过,任何的可能我都会去试。」   接收到这样的暗示,白若暘彷佛意识深处都被撼动,眸中强烈的动了动。   左夜心下一定,不打算再让自己犹豫,双手竟主动环上白若暘的脖子,咬住他的耳垂轻轻说道:「记住,这次你欠我的不是人情,是一条命。」   下一秒,白若暘已经狂乱的吻了上去。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白若暘醒过来时头痛欲裂。门外的阳光照的刺眼,他先是下意识抬起手来挡住光线,才有馀力去想其他事。   他想要起身,腰腹间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呜……」声音并不是他发出的,他抬眼去看发出声音的人,这才发现左夜趴在自己的身上,身上像是有受伤的痕迹。白若暘又动了动,似乎是想看左夜的情况,没想到耳边又传来左夜的闷哼,听起来像是很难受的样子。   白若暘终於不再动了。身体的感觉回来後,他这时才终於注意到一件事,他与左夜两人都是赤身裸体。昨晚,发生什麽事了?   他有些头痛的回忆着,却发现什麽也想不起,只隐约记起片段。他被黑帝注射一剂红毒,再来,再来好像是听见左夜叫自己的声音。然後呢?   就在白若暘专注回想的时候,左夜似乎也清醒了。   他有些虚弱的动了动身体,在白若暘开口讲话之前,他先把手覆在那人的双眼上,说道:「闭上眼。」   「左夜。」白若暘察觉他声音中的不对劲。   「……什麽都不要问。」左夜艰难的起身,但盖在他眼上的手没有离开。   左夜起身的很慢,有好几次都会碰触到他,在这样算是磨蹭的动作中,他间接从左夜身上感觉到一些黏滑的液体,即使不看不说,白若暘也知道那是什麽。他张开口,本来想说点什麽,但最後只是叹了气,照着左夜的意思,闭上眼睛。   左夜终於把手拿开,接着传来窸窣的穿衣声,等左夜整理好後,已经过了十分钟。   换白若暘穿衣的时候也有些困难,他的身上同样有伤,最严重的是在腰腹间,有一大片的瘀青。从伤口表面看来,可以看的出来下手的人并没有控制力道,但换个角度想,左夜是刻意避开致命的地方出手,他不难想像他当时的挣扎。他其实可以自己逃开,甚至是杀掉自己,但这些左夜却都没有做。   白若暘朝背对着自己的左夜看去,心情复杂。   虽然衣服将那些痕迹隐藏起来,但部分□□在外的肌肤还是遮不住那些青紫的痕迹。在他没有意识的时候,一定把左夜折腾的很厉害。   在这样想的时候,白若暘的眼神更沉了点。   感觉到身後没有声音後,左夜才转过身来。他应该是要露出尴尬或者愤怒的表情,但却没有,他的表情自然的像平常一样,看着白若暘问道:「昨晚是谁对你下药?」   白若暘原本讶异左夜的反应,但一听见内容,神情又凝重起来,他试图回想昨晚的情形,才慢慢说道:「是黑帝,他回来了。」   听见这个名字,左夜也蹙紧眉头,「怎麽回事?」   白若暘简单叙述道:「昨晚,我跟踪疯狗来到这里,在一间酒吧发现他与黑帝碰头,我猜想他们之间可能有交易,所以就跟了上去。後来,我被发现了,黑帝便将还在实验阶段的红毒注入我体内。」   「……你现在感觉怎麽样?」   这一句只是普通的关心,但白若暘这时却觉得相当愧疚。昨晚的事,他欠左夜一个解释。但真的想要开口时,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左夜不是女人,他并不需要别人对他负责,甚至不需要同情与怜悯,这些事一旦挑明说出,只会让场面更加难堪而已。即便心知左夜并不是完全被迫,白若暘仍是感到自责。   左夜彷佛看透他的想法,突然说道:「白若暘,记住你欠我一条命,这样就够了。」   白若暘抬眼看向左夜,依稀记得昨晚好像有类似的对话出现,但是他完全想不起来。於是他又问道:「我还有答应你什麽事吗?」   「没有了,让它过去吧。别忘了我们还有任务要完成。」   白若暘这时从左夜眼中看见坚定与觉悟,虽然他并不知道对方下了什麽样的决心,但他明白,他是真的不在意。   眼下最重要的除了对付疯狗之外,还要提防黑帝的行动。白若暘想了想,才回到正题说道:「这次行动曝露,最後这几天要更加小心。」   「还要回地龙帮?」左夜有些讶异。事情发展至此,疯狗已经知道他们全部的计画,现在回去,等於是自投罗网。   「当然。约定的时间还没到。疯狗这时大概正以戏弄我们为乐,不会就这样作罢,我们现在逃走的话,才刚好合他的意。」白若暘分析道。   「我知道了。」   白若暘想了想,又突然说道:「左夜,你先回去吧。」   左夜疑惑的看向他。   白若暘这才解释道:「黑帝下的药剂相当重,我担心会再一次发作。我有个认识的人,对红毒有相当的研究,我必须先去找他。」   左夜点点头,说道:「你自己小心。」   白若暘又交待左夜一些事後,两人才各自离去。   左夜自己一个人回到地龙帮时,疯狗正坐在椅子上,带着富有兴趣的眼神望着他,调侃道:「你自己一个人回来?听说昨晚你跟白若暘都不在。」   他瞥了疯狗一眼,淡道:「是吗,我没注意到。」   「阿兵都跟我说了。」   疯狗口中的这个名字,应该就是昨晚说要跟他比枪的人。左夜抬起眼来,试探性的问道:「他跟你说了什麽?」   「他说,他说……」疯狗彷佛故弄玄虚般盯着左夜,片刻才说道:「你的枪法很不错。」   左夜回想起昨晚的情形,他为了争取时间,在比枪的对决上确实毫无保留,现在想来,这可能也是疯狗计画中的一部分,要试试自己究竟还剩下多少实力。   「就这样?」左夜面无表情的说道。   疯狗意味不明的说了句:「这样就够了。」   「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左夜说完,转身就要走。   「小左。」疯狗突然叫住他,严肃认真的说道:「没想到你竟然敢自己一个人回来。」   左夜停下脚步看他,说道:「你如果要杀我,其实不用这麽大费周章,自我踏入这里的这一刻,你随时都有机会。但是,我想不出来你能从我身上得到什麽利益,如果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过去的那些旧事,或许这一点还有可能用来牵制魔门,是这样吧。」   这里没有外人,白若暘也不在,左夜索性摊牌。   疯狗挑衅的吹了声口哨,说道:「你早就知道白若暘是魔门派来监视你的。」   「那又如何。」   「傻孩子,你为他们卖命,他们却不相信你,找个人时时刻刻在你身边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再讲几句好听的话,强迫你相信他们是真心对你好。他们舍不得废掉你,却又处处忌惮你。最愚蠢的是,你明明知道一切却并不打算反抗。我说啊,你就没有想过要报仇吗?在他们用那样的手段逼x迫你杀x害你的父亲……」疯狗的话说到这里,竟刻意不说下去了。   听见最後的话,左夜的脸色沉了沉,说道:「你到底想要说什麽?」   「上次,因为有人打扰,我们的谈话还没说完。」疯狗看向左夜,相当霸气的说道:「跟我合作吧,我可以帮你报杀x父之仇。」   左夜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不然你以为,我向魔门提出那样的条件是为了什麽。」   左夜反问道:「把我拉拢过来,你又能得到什麽好处?」   「我的目标就是得到你而已,如此简单。」疯狗说的理所当然。   乍听之下,这句话显得相当暧昧,但左夜知道疯狗并非是那个意思。他垂下眼,淡道:「我可没忘,你曾经派人在晚会上杀我。现在又用这样的理由想说服我。」   疯狗突然看向左夜,意有所指道:「老实说,你中的那一枪,并不是阿兵下的手。」   左夜心里疑惑,他抬眼看向疯狗,却分辨不出这句话的真假。   「时间会证明我说的话。」疯狗显然有意隐瞒,故意避而不谈,只是接着道:「趁着白若暘不在,你还有时间可以考虑要不要加入我们,要是哪一天到了该抉择的时候,即使我再万分不舍,也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杀掉你。」   左夜听了这话却没什麽反应,目光冷冷地望向疯狗。   疯狗只是笑了一笑,起身离开大厅。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一直就这样过了好几天,白若暘都没有出现。左夜看起来却一点都不担心,他趁着这段时间养伤,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尽量避免剧烈的动作,幸好疯狗这段日子也消停不少,没有再额外派任务给他。   这日,开会的时候,疯狗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这几天白若暘不在,好像连生活都无聊起来一样。他看向一旁的左夜,像是十分关心热切的问道:「小左,你说小白什麽时候才会回来啊?」   左夜瞥了他一眼,看不出这句话是不是真心诚意的。疯狗太擅长装疯卖傻,时而疯癫时而正常,以至於没人能真正看透他的想法。照理来说,他应该是希望白若暘不要出现才对,只要白若暘一直都没出现,两帮之间的暗斗就算是魔门认输了。但疯狗的疯狂行径一直都难以预料,他也曾经在一个孩童面前亲手杀了他的父母,并且领养他,以培训杀手的方式栽培他长大,只不过这个未成年的杀手第一个目标不是别人,就是疯狗,报仇之心不言而喻。只是这少年还不成气候,就因为急躁与冲动而曝露行踪,最後被疯狗亲手制裁。那时候的疯狗似乎觉得有些遗憾,不是感叹少年的背叛,那是一开始早就料到的事,而是感叹什麽时候才能出现一个真正杀得了自己的人。   「别想太多了,小左,我当然是真心希望小白赶快回来啊。」疯狗笑嘻嘻的说道,一如当时杀了少年时那样的笑着,而後脸色一变,声音突然压低,冷冷道:「否则这一场游戏不就少了许多乐趣了吗。」   左夜早已看惯他的喜怒无常,也不说话,偏过头去不打算理会。   疯狗见状,立刻就像小孩子一般委屈似的绕着手指道:「小左好冷淡喔……」   左夜懒得理他,起身就要往楼上走去,身後传来一声击锤後扳到底的声响,他不用回头,也知道一把枪正对着自己的後脑勺,疯狗粗哑的声音慢慢传来,「虽然我已经猜到你的选择,但对於你愚忠的行为,仍是感到十分的可惜。你说我是要现在杀掉你好呢?还是要现在杀掉你好呢?啊……虽然我还有足够的耐心,但你说,如果小白提前看到你的尸体,不知道会有什麽反应呢,嗯……想想好像也是满有趣的,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现在开始觉得,你对他的兴趣已经比我大了。」左夜无所谓的一笑,彷佛并不把指在自己身上的枪当作一回事。   「你胡说,才没有这回事!」疯狗激动的拍着桌子反驳,「我明明就比较喜欢你。」   「既然这样,你不如等到白若暘回来,再亲口问问他的感想。」   「好主意,就这麽办!」疯狗拍桌定案,顺势放下手中的枪,全然像是已经忘记刚刚还想要杀左夜的事。   左夜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好像真的就只是想睡了,上楼回房休息。这一觉睡到了下午,连午饭都没起来吃,众人像是感受到两位首领之间奇怪的气氛,都不敢随意接近。   中午明明就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到了下午突然间乌云密布,看样子是要变天了。   傍晚时下起一阵大雨,雷声大作,疯狗早早吃了晚饭,回到自己的房间,正要关上房门时,就见左夜已经站在门後,拿着一把荒岛的改制□□对准自己的心脏,「今天是最後一天,我以为你会更有危机意识的。」   疯狗第一个反应不是惊慌讶异,而像是看到什麽有趣的事情一样,「小左,你想拿枪杀我,有意思哈哈哈哈哈………」   左夜并不理会他的嘲笑,只是摆起谈判的架势道:「你好像忘了一件事,就算没有白若暘,我也还是一个杀手。」   疯狗笑完,这时才缓过气来看着左夜,「所以你想提前动手了。」   左夜不置可否,「你早上的行为,确实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提示。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有谁会知道今晚会发生什麽事呢。若说是执行任务时发生的意外,似乎也相当合情合理。」   疯狗看着眼前的人,忽然挑了挑眉,「你刻意选在白若暘不在的时候对付我,是你终於也知道要防范魔门了吗。」   左夜神色平静道:「如果你是打算挑拨离间的话,可能选错对象了。」   「我是在尽最後的努力挽留你,可惜仍旧徒劳无功。」疯狗耸了耸肩表示无奈,然而他的动作相当滑稽,口吻却一本正经,「但你不要忘了,这里还是我的地盘。」   随着语落,一颗子弹自屋外疾射入内,玻璃瞬间碎裂。同时间,左夜察觉危险闪避时,已本能的开枪回击,随後便听得屋外传来一声闷哼,似是已击中目标。这动作几乎不经思考,已经是一种习惯,即便他已经很久不再握枪,这反应却一点也没有生疏。   疯狗似乎比左夜更快的察觉到这一点,两人的距离不过几步,他猛一挥腿,就踢落左夜手中的枪。   左夜很快的回过神来,对上眼前的疯狗。就之前的经验看来,他以为对方只有蛮力而已,事实上确实也是如此,他无师自通,凭着蛮力以及经验上的技巧,就足以打遍所有他看不顺眼的人,但对上真正的格斗技,似乎还就差了那麽一点,原本确实应该是这样的。然而最可怕的一点便是在於,疯狗天生的运动神经与反射神经异於常人,使他每每落於颓势时,便又能很快的反应过来。而这种人,却往往是擅於格斗的人所忌惮的,因为他们没有普通人会有的惯性动作,甚至预料不到对方招式的走向,就算是最老练的高手,也容易因此吃了大亏。   如果说疯狗是前者,那左夜必然是後者。   疯狗猛然朝左夜一挥,出拳就如同他本人作风一样,蛮横,狠厉且难以预测。他的拳头如此之重,甚至丝毫不输当初那四名被黑帝用药控制的人。左夜几乎要用双手才能格挡住,手腕以及才痊愈不久的肩伤隐隐有些作痛,他一边吃力的应对,一边去看刚才被疯狗踢掉的枪,思考着要多少距离才能够构得到。   疯狗同样查觉到他的视线,竟在打斗之中露出一抹揶揄的笑,「别想了,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去拿的。」   「是吗。我以为你应该要先担忧部下的伤势才对。」左夜指的是刚才被他开枪击中的人。   「喔,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疯狗猛然忆起好像有这麽一回事,而後无所谓的道:「放心,他死不了。就你刚才那个准头,顶多只能废他一只手臂而已。但如果是在以前,那可就难说了……这麽说,我还真怀念以前的你啊,既无情又残酷,简直太完美了。」   左夜无视於对方的挑衅,只是凉凉的说道:「好歹他也救了你的命,真是冷血。」   疯狗听闻,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一个疯子说冷血,你是在称赞我吗?」   「是我的错。」左夜说完这句,冷不防的拾起周围的东西就往疯狗身上丢去,再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一个翻转,拾起地上的枪,以最快的速度压下击锤,将枪口指向疯狗。这一系列动作费时不到两秒,简直能列入最完美的杀手教学典范。   疯狗看着他的动作,轻挑的吹了一声口哨,丝毫没有爲自己的大意而感到後悔,「如果你能做得到的话,就尽管开枪吧。」   不知是否错觉,左夜握枪的神情竟与平时有些不同,「傻瓜,杀你的方式那麽多种,而我只要用一颗子弹就能制住你就够了。」   疯狗看着他微变的眼神,突然来了兴趣,他嘴角一扬,双眼发亮,「有意思,让我看看你真正的实力吧。」   左夜双眼微眯,就像是在盯住猎物一般的眼神,专注的令人有种深情的错觉。   疯狗兴奋的几乎头皮发麻,这样的左夜,他也不过在许多年前看过那麽一次而已。只不过一眼,就足够惊艳。虽然不知道为什麽,但传闻中的左夜似乎在这样的情况下渐渐苏醒了,想要完全的逼出那个人,还要让他陷入更加危险的情况,最好是能够将他直接逼至生死关头。   不过这样一想,疯狗几乎立刻就将随身小刀往那人的方向丢去。左夜眼也未眨,连开数枪将小刀准确击落。这时疯狗猛然冲上前来,左夜没有再开枪,因为这时弹夹中只剩一颗子弹,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他反过手来,以枪柄的力量去格挡疯狗那异於常人的手劲。只听见当啷两声,枪柄在那人的大力撞击下已有些微裂,而疯狗手上流着血,却全然不怕痛一般的疯狂攻击着。如果说疯狗的目的是想要完全击碎左夜手上的那把枪,一点也不会让人感到奇怪。   道上至今还流传着这麽一句话,这世上最令人感到恐惧的两件事,一个是挑战黑帝的权威,另一个便是计算左夜开枪的速度。   然而疯狗并不是普通人,他是一个越陷入危机就越感到刺激的疯子。他此刻并不在乎左夜是不是会拿枪对着自己,无关杀与不杀,他只想将他逼至绝路,他心心念念的,就只是想要再看一次那样的左夜。再一次重现那晚的情景……   他最後以压倒性的力量捏住左夜的脖子,将他钉在墙上。左夜只来得及用一只手护住脖子,避免窒息而死。无论刚才的打斗过程如何激烈,他始终没放掉手中的枪,然而现在那只握枪的手,此刻也被疯狗紧紧握住。   左夜几乎是毫无胜算的情况。然而疯狗野兽一般的直觉告诉他,就快了,那人就快出现了。   刹那间,左夜忽然松掉手中的枪,在疯狗以为他已经筋疲力尽的时候,那把枪竟在他的指间中灵活旋转。对於一把随时都有可能击发的枪,这个动作毫无疑问是相当为危险的,因为你不晓得什麽时候会扣动板机,子弹会朝哪个方向发射。但疯狗就是有一种超乎常人的直觉,他觉得仅仅就是动一根指头这样简单的动作,左夜也能把握住枪口的朝向,甚至只要他想,能精准无误的对准自己的头部,心脏,或者是其他致命的地方。   事实上疯狗这种敏锐的直觉是相当正确的,在过往的经验之中也曾无数次救了他的命。   但还没等到两人分出胜负,白若暘突然破门而入,几乎只用一秒的时间扫过一眼现场情况之後,便以最快速度冲向前去抓还在旋转中的枪柄,顺便将板机後方卡死。这个动作一气呵成,就像已经做过无数遍。左夜在看了他的动作一眼之後皱了皱眉头,没有坚持夺枪。   随着第三人的介入,正处在对峙的两方不约而同的松了手。   白若暘顺势接过那把枪,卸下子弹之後随意丢向一边,他并未解释什麽,只是先轻轻喊道:「左夜。」   左夜的杀意还没有完全放下,不过被那人一喊,突然就回过神来,稍稍闭眼,很快的收敛起身上的气息。   白若暘看了状态似乎有点不对劲的左夜,决定先按下心中的疑问,再看向疯狗。   好事被破坏,疯狗确实是觉得十分可惜的,所以他几乎是用哀怨的目光看着白若暘,似乎是想在他身上射穿几十个洞来。   「别这麽看我,虽然我并不想救你。」白若暘口中虽然客气说着,语调却不怎麽和善,只是随意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大有谈判的意思在。   疯狗并不介意他的话,只是大方的往床铺一坐,心情颇似愉悦的哼着小调,看来是相当清楚白若暘态度转变的原因。   倒是左夜先开口了,「怎麽回事?」   按照计画,他们应该是要在今晚一起动手杀掉疯狗的。白若暘没有按照约定,反而出手阻止,一定有其他原因。   「按照规定,魔门不得对买主出手。」   左夜看了看墙上的钟,淡漠道:「距离契约内容所订下的时间,只剩不到两个小时。」   疯狗发出啧啧声,颇不赞同的摇了摇手指头,「当然,那是指在没有续约的情况下。」   左夜似乎听到了什麽关键字,惊讶的看向白若暘。   疯狗接着道:「看来,景岳天似乎还没有将这个消息传给你们,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   这时白若暘才开口说话了,「这就是我要说的事,这家伙又跟组织重订了另一份契约,这就是我为什麽阻止你的原因。」   被称为这家伙的疯狗显然并未生气,反而还因为占了上风而嘻皮笑脸着:「真可惜啊。你们说,要是景岳天知道你们曾经企图暗杀买主,不知道会有什麽想法呢。据我所知,魔门的责罚可是相当严苛的。」   「现场只有我们三个人,当然我跟左夜可以有另外一种选择,杀了你。只要我们都不说,谁也不会知道。」若不是左夜一开始已经先说过这番话了,疯狗几乎要怀疑他们两人有事先套好话的嫌疑。   「你真坏啊,小白,这里可是我的地盘。」疯狗也丝毫不介意搬出一模一样的台词。   白若暘微微一笑,状似不经意说道:「如果你是指外面那些人的话,现在他们可能没有还手之力了。」   疯狗难得沉默了一下,「你是说……」   「在进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将他们全部摆平了。当然,这种机密的对话最好不要有第四个人在场,以免我错手不小心灭了口,对老大你就难交代了。」   听完这句话,疯狗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眼前这个貌似温文俊秀的青年,虽然第一眼看见对方时就知道是个不简单的角色,然而这时他浑身所散出的气场,却与之前截然不同,如一头随时将要扑向猎物的雄狮,蓄势待发。他盯了白若暘片刻,才道:「说吧,你想跟我谈什麽。」   「明人不说暗话,组织里的那点心思也不说出来让你笑话了。我知道你签下这份契约,并不是真的想对付我们,而是拖延时间而已,而我们也不过是按命令行事而已,倒不如我们双方各退一步,各取所需。」   「你的意思是?」   白若暘也不卖关子,直接奔向主题,「我们合作,联手杀掉黑帝。」   沉默不过三秒,疯狗突然爆出一阵猛烈的大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狂妄的小子,竟然妄想杀掉黑帝………啊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疯狗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白若暘却对他的反应无动於衷。   疯狗旁若无人的笑了一阵子之後,突然又收敛起笑容,正经八百地看着白若暘道:「你凭什麽觉得我会帮你。」   「不凭什麽,只不过你不答应的话,同时面对我跟左夜,你有胜算吗?」白若暘也不废话,索性将话挑明。   疯狗看了一眼始终淡定的白若暘,又转眼去看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表示的左夜。   确实,如果白若暘想的话,早在他进门的那一刻就可以与左夜联手做掉自己了。疯狗难得深沉的眯了眯眼,嘴角一扬,竟是在笑,「说说看,你打算怎麽做?」   白若暘见疯狗已经做出妥协的姿态,这才放松姿态,缓缓说道:「我需要你的帮忙……」   这场三人会谈一直持续到凌晨,天将亮时,白若暘与左夜才起身离开。   左夜在两人对谈时一直保持沉默,等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後,才终於忍不住脱口道:「你明知道疯狗是什麽样的人,竟然还跟他做交易。」   白若暘似乎早就料到左夜会这样问,便答道:「我这麽做,也不过是想引黑帝出来而已。」   「什麽意思?」左夜疑惑道。   「我曾骗过黑帝,他不会放过我的。」   白若暘说的淡然,但左夜却不曾忘记,白若暘当初为了让自己顺利脱身,对黑帝扯了个谎。   没有让左夜继续想下去的时间,白若暘彷佛无所谓般的接着道:「他让我成为他的实验对象,便是最好的证明,上次我能活着回来,算我命大。但这并不表示往後我都要躲藏着过日子,甚至屈服在那人的权威与势力之下。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反击的机会,哪怕无法一击必杀,我也需要先暂时压制住他,将他身边的助力一一铲除。」   听完这番话,左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是在沉思,还是因为这样的言论而讶异着。毕竟要对抗黑帝,并不是这麽容易的一件事,甚至连魔门也要忌惮三分,然而白若暘竟然就这样轻易说出来了。   「白若暘,事情是因为我才……」   「左夜。」白若暘却突然打断他道:「如果当时的情况让我再重选一次的话,我还是会做同样的事。」   左夜抬起头来看着他,沉默很久很久之後,才说道:「你这笨蛋。」   那夜之後,谁都没有再提起过黑帝的事。   待在地龙帮的第四个月,生活依旧如往常一般热闹。不同的是,不知是否因为见识过白若暘的实力,众人明显对他产生一种类似敬畏的心情,就连向来惯於躲在黑暗处窥视的阿兵,也很久没有在两人面前出现了。   就在众人过了一段安稳日子後的某一天,一则消息突然迅速的在道上传开来了───五天之後的晚上,黑国境内,黑帝与谢玄将要进行谈判。   没有人知道事情是从哪来传开的,甚至没有任何徵兆,这则消息突然间就传遍大街小巷。众人隐隐约约感觉到,要出大事了。   然而无论什麽事,都是有迹可循的。知情者如疯狗丶白若暘与左夜都清楚,黑帝与谢玄此时此刻提出谈判的要求,必定也是与红毒有关。白若暘甚至可以更进一步联想到,或许是黑帝的实验已有新的进展,急需大量的红毒,才会让这个从不妥协的人,愿意让一步与死对头面对面坐下来谈。   不管事实究竟如何,对白若暘而言,这都是一个不可错失的好机会。   他坐在象徵二首领的位置上,抬眼看着疯狗,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暗示,但即使这样的暗示再如何明显,除了那夜的三人之外,旁人都无法看懂。   疯狗一手支着下巴,另一手指尖轻打着椅上的扶把,宛若思考的模样。只有他自己知道,面临抉择的时刻到了,是要与白若暘合作干掉黑帝呢,还是与黑帝联手灭掉青玄帮呢,或者反过来铲除魔门呢……选择性很多,哪一个会更有趣啊……   疯狗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他此刻正在思考什麽,正如同谁也无法从他喜怒无常的情绪中窥得他真正的心思。   许久之後他忽然大力一拍椅把,像是灵光一闪般的吆喝道:「去黑国。」   众人一头雾水,只疑问的发出啊了一声。   只有白若暘懂得疯狗的意思,只轻轻笑了一笑。   这一表态,意味着疯狗答应与白若暘合作。 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四天後的晚上,地龙帮的三位首领已准备就绪,出发前往黑国。他们花了一天的时间在船上以及飞机上,抵达黑国境内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们先至下榻的酒店稍作梳洗之後,再搭车前往目的地。地点位在黑国境内海港的某间餐厅,这里原是着名的约会胜地,此刻一排排黑色轿车沿途停靠,路上随处可见穿着黑色西装的护卫。   车子不过刚到达巷口,就被拦住盘查,有两名保镳打扮的男人见到疯狗之後,很快就放行了。   按照计画,疯狗跟在黑帝身边进行谈判,适时引开他的注意,左夜则在附近随时注意情况,而最终由白若暘进行暗杀。   不得不说,在这样情况下的暗杀难度极高,而且餐厅面海,四周又空旷,姑且不提要如何从这重重保护之中接近黑帝,就连从高点狙击都有困难。但这不是疯狗该担心的事情,他所能配合的程度就只有把白若暘与左夜两人带入会场,其馀一切与他都不相干。甚至如果白若暘行动失败,他立刻就能把他给卖了,并将事情推托的一乾二净。   白若暘毫不怀疑疯狗会这样做,但他看来却一点也无所谓。   车子还未驶近餐厅门口,白若暘就先下了车,往暗处走去。身为曾经杀过谢玄,以及得罪黑帝的人,他此刻的身份有些尴尬,无论是遇见其中的哪一方,都不会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他甚至稍作一些改变,将梳得整齐的头发弄得凌乱,套上平时并不常穿的暗色西装,将原本温文儒雅的气质硬是弄出有点放荡不羁的感觉,显得又俊又邪魅,乍看之下倒是有一些黑社会高层的感觉。   左夜并不清楚白若暘打算怎麽做,但他无法跟他一起行动,因为他必须盯住疯狗,以防他在关键时刻叛变。他转头看见白若暘离去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在落日之下,这才收回目光。   晚上七点整,黑帝与谢玄的座车一同驶进海港,双方在餐桌上坐下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往左夜的方向瞥了一眼,各有所思,但谁都没有多说一句无关的话。   七点十五分,会谈正式开始。   就如同猜测的一样,黑帝果真是为了红毒而来,一开始就要青玄帮提供大量地狱红作为要求。   早已看惯黑帝咄咄逼人的态度,谢玄虽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模样,却斩钉截铁的说了三个字,不可能。   黑帝一听,立刻拍桌。双方人马同时警戒的盯着对方的任何动作。开场不过两句话,现场气氛就已经火爆味十足,随时一副要打起来的模样。   到底还是谢玄更沉得住气,他将手一抬,轻易的镇住了场面,而後对着对面的人说道:「黑帝,要谈合作,也得双方互利互惠。一开口就直接跟我要原料,不觉得太没诚意了吗。」   「抱歉,我这人霸道惯了。」黑帝并不怎麽抱歉的笑了笑,态度依旧肆意张扬,「这样吧,你只要提供原料,我可以提供红□□及技术作为交换,如何?」   虽然来之前已经猜想到了,但在实际听见黑帝这麽爽快的答应後,谢玄还是忍不住迟疑了一下。   「这也是你一开始的来意对吧,谢玄。」   双方在经过几句交谈後,总算平稳下来。一旁的左夜看着两人聚精会神的对谈,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感受。事实上,他确实也不关心这场谈判最後的结果将会是如何,他只在意任务的完成与否。他环顾四周,却一点也没发现白若暘的踪迹,到底是到哪里去了……难道真打算从远处狙击不成?   他正这样想的时候,耳中突然传来一阵低声的叫唤,「左夜……」   左夜瞬间精神起来,他恍若无意的拨弄头发,耳上钉着一枚银灰色的耳环,实际上那却是个通话器,经过魔门精密的改装,连专用仪器都无法测出它的频道。这表示,自左夜进入会场之後,场内每一个人所说的话,同时一句不漏的传入白若暘的耳中。   「怎麽了?」他熟悉白若暘这样叫唤自己的语调,那是他要准备行动的语气。   「注意你左手边位置数来的第三个人……那是个警察……」   左夜心中一惊,正想询问白若暘是怎麽知道的,这才发现到通话器里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并不太清楚。魔门出产的东西向来经过严格的把关,如果不是受到严重干扰,便是在距离很远的地方。於是他原本想要问出口的疑问就变成了,「你在哪里?」   不知道是否错觉,左夜彷佛像是听见一声轻笑,那人才接着道:「……在离你们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不过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左夜自然相信白若暘的能力,此刻也只能附和一句,「嗯。」   「……倒是……目标周围有太多人掩护,我无法下手……」   左夜顿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我该怎麽做?」   「……想办法……让窗边的人离开……尤其是靠近黑帝附近的……」   「那名警察呢?」   「不需要理会,他的目标不在我们身上。」   「需要给你多久时间?」   「……两秒,如果能三秒就最好了。」   左夜抬眼扫了一眼站在窗边一排的保镳们,只淡道:「我会争取五秒的时间给你,好好瞄准,不要打歪了。」   白若暘在听到最後一句话时似乎笑了,「我会的。」   语毕,左夜随即站起身来,往门口的方向走去。他的位置离谈判桌并不算近,当他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而疯狗貌似专注的看着谈判桌上的两人对话,没有动作,馀光却有意无意的向旁移了移,在他身後的两个人接收到指示,也悄然跟着离去。   而正在谈判中的两人不知是真没发现,或者是装作不知,任何情绪都没有显露出来。   左夜走出门口後,转身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通话器突然传来声音,「有两个人跟着你……」   「我知道。」左夜是最擅於隐匿在暗处的人,他若是刻意压低声音说话时,就不会让第三个人听见他说什麽,「是疯狗派来的人,他大概也想知道你藏在哪里。如果他在最後一刻把你卖给黑帝,我一点也不会觉得意外。」   「所以我才没告诉他微型通话器的事。不过实际上,在我下车的时候,他早就派了两个人暗中跟着我……」   「你把他们甩掉了?」此刻,左夜推门进入洗手间。   「……没有,我让他们去通风报讯了。」   左夜沉默了一会,才道:「你究竟打算做什麽?」   那边传来相当笃定的声音,「左夜,你听我说……其实我真正的打算是……」   尾随在左夜身後的那两人,在亲眼看见目标进入洗手间後,先预备动手似的互视一眼,其中一人随即推门而入。   同时间,一阵猛烈的力量突然由门内往外推开,门板击中走在前头的人,他摀着鼻子痛呼,而另外一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从里头冲出来的左夜瞬间击倒。不过几秒时间,左夜已经将两人收拾完毕。   幸好这时候大家都聚精会神的专注在谈判上,走道上并没有什麽人,他很快的将两人拖进去洗手间内,从里头反锁,并从他们身上摸出两把陶瓷小刀。这种陶瓷刀是由一种叫锆石的矿物所制,可以避开金属探测器的侦查,而他自己也有随身用的一把,不过那是特别订制的高级货,自然不能与他手中这两把便宜货相提并论。   左夜手中摸摸刀刃,虽然锋利坚硬,但也脆弱,怕是受到大力撞击就碎裂了,不过只要一击致命,也就足够了。   他随意跟其中一人换了衣服,弄乱头发,戴上预先备好的黑色面罩,往会场的方向走去。   他沿路放倒附近驻守的人员之後,在会场门口前对通话器喊了一声,「白若暘……」   对方适时的传回一句,「我已经准备好了。」   接着,左夜突然撞开门口,右手执着小刀就往黑帝的方向射出。黑帝身边的保镳还来不及反应,他自己倒是迅速的避开来了,从身旁滑过的刀锋直插入柱子上,刀刃受损,出现明显的龟裂。   这起意外发生的太过突然,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都是一脸错愕。疯狗却是脸色一变。   事实上,有人入侵的消息已经分别传入黑帝与谢玄的人马耳中了,只不过左夜的速度太快,他们根本就还来不及回报,他就冲了进来。   左夜自然不会认为那一刀能够顺利击中黑帝,那只不过是个幌子。他手中还有另一把刀,目标自然还是黑帝,然而这次不等他动作,黑帝身旁的保镳已经警惕的同时围了上来,自然包括站在窗边的那一排人。   此刻,眼前的情景就变成了左夜的前方护卫严密,後方则门户大开。   同一时间,枪声响动。   在这种禁止携带武器的谈判场合下,开枪的自然不会是在场的任何人,子弹是从窗外疾射入内的,落地窗瞬间碎裂一片,直直射入黑帝面前的桌上。   这偏差不只是一点了,而已经是相当明显的误差。   就在这样沉默的气氛之中,众人陆续回过神来,并同时意识到,子弹射偏了。   然而只有白若暘与左夜知道,这不是射偏,而是故意的。   恰巧就在这个时候,站在门口蒙着面的左夜突然大喊着:「疯狗,我们失败了,快走!!」   说完,他也不等疯狗的反应,立即转身就跑。   在场的保镳还没从这样急转直下的发展中反应过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追,还是不追,就这样任由蒙面人跑走了。   「怎麽回事?」   「发生什麽事了?」   「……是疯狗?」   「疯狗背叛黑帝了……」   人群之中开始骚动,议论交谈的声音大了起来。   疯狗此刻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所有人的目光就一直盯在他的身上,不知是在期待他给出一个完满的解释,或者是在期待一出背叛的戏码。   出了这样的意外,谈判被迫中断,黑帝冰冷低沉的声音先传了过来,「疯狗,这是怎麽回事。」   疯狗转头看向黑帝,见他正拿起手中的子弹把玩着,便知道他已经怀疑自己。如果说第一次是凑巧,第二次显然就是预谋了。荒地虽然只有破铜烂铁,但所有经地龙帮改制的武器具有自己的特色,刚才执刀的蒙面人,所用的陶瓷刀是这样,而从窗外远距离狙击的人所用的空尖弹也是如此。若不是身为地龙帮的人,是不可能拿到这些武器的。而若不是疯狗下的命令,又有谁有胆量敢刺杀黑帝呢?   再加上他与魔门签订契约的事,一旦拿上台面来说,反而有勾结外人的嫌疑,只是更加坐实了是他在幕後指使的罪名而已。不能说……   疯狗直到现在才恍然大悟,原来白若暘口口声声说要杀黑帝,都是假的,其实他真正的目标还是自己。   好一个借刀杀人。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疯狗蓦然爆出一阵狂笑,彷佛听见了什麽好笑的事一样,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大哥,我们兄弟做这麽久了,我怎麽可能想要害你,太好笑,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黑帝是疯狗义兄的事在道上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疯狗此时说了出来,无疑是给在场的人一个震撼弹。不过他这麽做,更多是想在众人面前表明自己的立场。   众人看见的是一套,听见的又是另外一套,脸上都充满了疑惑。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魔门的策划,他们企图让我们反目成仇,削弱大哥你的力量。」疯狗十足冷静的分析道。   疯狗平日虽是疯疯癫癫的,但他毕竟仍是一方势力的老大,此刻认真起来,气势还能压住在场众人。   「魔门底下的菁英,白若暘与左夜,我已经怀疑他们很久了,所以在来会场的时候,我已经派人暗中跟着他们。根据探子回报,白若暘来的途中突然离开,调船去了海上……」说到这里,他的手指向方才子弹射进来的地方,「我想他就是从窗外远距离狙击大哥的人。至於左夜,他刚才离席,刚好现在又跑出一个蒙面人,我不得不怀疑他们根本是同一个人。」   疯狗的推测看似合情合理,让人不由得又陷入重重疑问之中。   「这麽说确实也有道理,不过……」此刻,一直都没什麽反应的谢玄,竟在这时候抬眼看向疯狗,「据我所知,你最近倒是和这两个人关系不错。」他说到这里,倒是有些微微的不好意思,「抱歉,照理说我不该插手你们的事,但你们也晓得我是情报出身的,很多事……都是职业病。」   谢玄刻意不将事情点明,但这一句轻描淡写反而让人的质疑更深。尤其是青玄帮做为黑道上数一数二的势力,依靠的便是精密迅速的情报网,如果说他的情报不能信,那麽这世上或许就真的没有人的话可以相信了。   疯狗十分意外,甚至可以说是震惊,他能料到谢玄早就知道他与魔门交易的事,基於敌对立场,原以为他并不会插手,却没想到那人竟然会选择为魔门说话。不,更正确的来说应该是为白若暘与左夜说话,但为什麽?作为曾经刺杀过他的人,谢玄究竟为什麽会替他们说话?   疯狗百思不得其解,而更糟糕的事,这句话显然相当具有一定的影响力。   黑帝听了这样的话後也确实变了脸色,「你继续说。」   「你也知道,魔门之前派人暗杀过我,甚至差一点成功了。基於这个原因,我私下调查了一下买主……」说到这里,谢玄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疯狗,又继续道:「便发现地龙帮与魔门近来的接触频繁。至於白若暘与左夜会来地龙帮,也是你与魔门交换条件的结果,不是吗?」   一滴冷汗从疯狗的额头落下。   紧接着碰的一声,黑帝猛然拍桌,力道之大让整张桌子表面出现裂痕。   无路可退。这明显是一场设计已久的陷阱,疯狗知道白若暘并不是认真的想找自己合作,也知道左夜也不是真心归顺他,他能抓住他们两人的动向,甚至利用魔门的条件控制他们,这一切应当都在计画之中。然而他最大的败笔,就是没料到竟会被谢玄反咬一口。   疯狗闭上眼,深深叹了一口气,「谢玄,你为什麽……」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声响亮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划破这如同死寂一般的安静。疯狗顿了顿,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只见萤幕上面显示来电者的名字,白若暘。   他盯着这三个字几秒之後,看了在场众人一眼,按下通话键,贴在耳边道:「白若暘……」   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听见疯狗喊了这个名字,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说话的人。   「……老大。」白若暘的声音还是与往常一样从容平和,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像是完全不晓得这边发生的事情一样,然而他所说出的内容显然又不是那麽一回事,「被人陷害的滋味如何?」   「是你……」   「嘘……」白若暘轻声打断他,「现在你已经百口莫辩了,还是专心听我说话就好,如果错过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只怕後悔也来不及了。」   「你想说什麽?」   「有一件事我一直忘了告诉你,要除去黑帝这件事并不是骗你的,但不是现在,就算没有我,他的仇家自然会找上门来。只不过……在除去黑帝之前,要先除你。」   「哈哈哈哈……」疯狗突然大笑,「白若暘,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就算我这次失败,总有一天还是会找上你的。」   「可惜,没机会了。」   「什麽意思?」   「再告诉你一件事,现在在会场中,已经混入了几个国际刑警,就在你们刚才谈判的时候,想必他们已经收集了不少证据。估计再过五分钟,就会有大批警力赶来。」   「你说什麽?!」疯狗猛然站起,双眼快速扫过在场众人。   「别激动,你动作这麽大,只会让他们起疑心而已。」   「你为什麽会知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   电话中的白若暘不知道说了什麽话,只见疯狗蓦然睁大双眼,彷佛难以置信一般。直至他在众人之中瞥见一个身影之後,目光才在茫然之中渐渐定焦,那是不知何时已经已经恢复打扮回到会场中的左夜。   左夜就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目光如此淡漠,又如此清澈透亮。与他第一次在寒夜之下见到左夜杀人时那样漂亮,却又冷漠。   「左夜,左夜……」疯狗突然笑了,带着恶意的戏谑笑道:「你以为你一直相信的那个人,真的是要帮你的吗?慈善晚会上,你身上那一枪,就是………」   疯狗的话还未说完,蓦然碰的一声巨响,周围一阵惊呼尖叫。他低下头去,只看见自己胸前开了一个洞,口中顿时被大量涌出的鲜血所填满,就算想说什麽,也说不出来了。   循着枪声望去,开枪的是一个始终沉默站在谢玄身後的清秀少年。他手中握着的是一把特制的象牙枪。   黑帝的手下见状,警惕的围上前去,双方几乎就要动手。   这时,谢玄开口说话了,「抱歉,我的人不懂事,他只不过是想替我出头而已。」   他虽然是对着黑帝说话,语气却毫无歉意,「本来这件事是该看在你的面子上给一点惩罚就算了,但既然是个叛徒,我也好做个顺水人情,不让你脏了自己的手。黑帝,这次出了意外,双方都坏了兴致,我想下次再继续吧……」   说完,他也不等黑帝反应,起身就要离开。   「你杀了我的人,这样就想走吗?谢玄。」黑帝的一句话又将原本稍有缓和的气氛弄得紧张起来。   「我以为你不在意。」谢玄无所谓道。   「我是不在意,但对象是你,就得斤斤计较了。」黑帝优雅的站起身来,颇有居高临下的姿态,「老实说吧,我一点也不打算跟你谈条件,你还是乖乖把红毒交出来吧。」   他说完这句话,身後一排人整齐一致的掏出□□,完全漠视谈判场合下该有的基本礼仪。   谢玄无心去计较他的人是怎麽通过楼下的安检,他也早就料到黑帝会有翻脸的时候。事实上,双方也正是在等待谈判破裂的这一刻,彼此心照不宣。   但谢玄还没有动作,外头的警鸣声已经响了起来,听声音正在快速逼近这里。   「……警察?」   「……有警察!!」   「怎麽会?」   众人顿时有些混乱起来,只有黑帝与谢玄沉着的互视着对方,没有任何动作。   就在这时,藏在人群之中的几个卧底警察突然对空鸣枪,高声喊道:「警察,放下所有的武器,不许轻举妄动。」   就在他们亮出身份的这一刻,黑帝与谢玄已经锁定目标,同时示意手下围剿。他们都是站在黑社会顶端的人,训练出来的人反应自然不会太差,不过几秒之後,那些警察已经就地被格杀。   双方难得一致的将枪口朝向外人,默契配合的简直不可思议。如果他们能够联手,想要掌握全世界的黑道或许也不成问题。但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大批的警力即将赶到,这里已经待不下去了,就在刚才短暂的混乱之中,谢玄的人已经趁机抽身而退。   黑帝只哼了一声,看了躺在地上疯狗的尸体一眼之後,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去。   疯狗死了。   这个疯癫且作恶无数的男人,让人连想法都猜不透的人,就这样死了。 第31章 第三十章   「白若暘,你没事吧?」从混乱之中抽退而出的左夜,再次按了按耳上的通话器。   稍後,白若暘的声音才传来,「没事,只不过刚才通讯不好,我才把通话器给关了,你那边情况如何?」   「疯狗死了。」   「是吗……」白若暘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麽情绪。   左夜还想再些说什麽,但却突然想起疯狗临死前的那些奇怪的话,於是又闭了闭嘴。   白若暘发现他的沉默,随即问道:「左夜,怎麽了?」   「没什麽,我们到饭店再会合吧。」   「好。」   没有多说什麽,白若暘拔掉通话器。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机在口袋中震动着,他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毫不犹豫的按下通话键,语气彷佛相当熟稔一般喊道:「谢玄。」   谢玄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如何,我这次配合的不错吧。」   白若暘道:「疯狗死後,你便能专心对付黑帝了。」   谢玄似乎笑了一下,轻快的声音传来,「你没有看见疯狗临死前的样子,恐怕他想破头了也无法理解我为什麽会帮你。」   「因为他不知道我们是已经认识很多年的朋友。」   「在这世上知道这件事的不超过五个人吧。」谢玄的语气顿了顿,联想起另外一个人,才说道:「你连左夜也瞒着,难道他就从来没有对你当初失手这件事感到怀疑吗?」   「有。但很快的,这件事也瞒不了他了。」   谢玄的声音明显的沉默了一下,「疯狗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接下来,你打算……」   白若暘坚定的语气传来,「所有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接下来,只剩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完成。」   白若暘与左夜在饭店会合之後,没有在黑国多作逗留,搭了飞机就离开。疯狗已经死了,他们没有回去地龙帮的必要了,於是两人直接飞往金国。   他们才刚下了飞机,魔门就已经收到消息,派出专车来接两人回到组织。   魔门大楼里的第四十九层,景岳天已经坐在会议室里,见两人推门而入,他表情微妙的看了左夜一眼,才示意他们就坐。   「怎麽回事?」不知道是否错觉,左夜自进了组织之後,便感受到一种不对劲的气氛,却说不上来是什麽。   景岳天也不废话,直接开口道:「左夜,有些事情需要你澄清一下。」   「什麽事?」   景岳天一边观察他的反应,一边道:「内部有可靠消息传来,你与国际刑警有勾结。」   左夜想也未想,直接道:「不可能。」   「我也是觉得不可能,才会找你过来澄清。你应该知道,在普通情况下,魔门若是怀疑一个人时,往常的做法是会选择直接灭口。」   左夜沉默不语。   景岳天又接着道:「但因为是你,所以我才想要听一听你的理由。」   「好吧,那麽我想知道,根据可靠消息,我做了哪些让你们怀疑我的事。」左夜也不推拖,直接进入话题重点。   「第一件事,你知道慈济晚会上被你杀掉的那个人,是魔门的重点保护对象吗?」   「我知道。」这件事他曾经听白若暘提起。   「那麽,你明知道他是我们派入国际刑警那边的卧底,却还杀他。」   「…… !!」   「冷歆差一点就能找到他们在金国的根据地了,却因为这样,线索断了。他们反而循着这条线索找上魔门,我们的位置差点曝光,後来邪火抓到其中一个人,对方把你供了出来……左夜,你能解释一下为什麽吗?」   左夜说不出话来,他完全无法相信自己听见了什麽。这是怎麽回事?这件事他一点也没有听说过。他转头去看白若暘,却发现对方只是异常冷静的听着,没有打算要做反驳的样子。   见左夜没有打算说话,景岳天接着道:「第二件事,海上监狱用的是世界上最周全的防御系统,就连冷歆要骇入,也需要至少三个小时的时间,而监狱大门更是采用指纹比对,如果不是警方的人,根本无法进入,更无法用这麽快的速度安然离开。左夜,若不是有内应,你能告诉我为什麽吗?」   左夜听到这里,猛然察觉到什麽,表情相当复杂。他记得……那些监视系统,以及那扇门,是在白若暘的指引之下打开的……   白若暘此时抬眼看向左夜,眼中毫无情绪。   景岳天见左夜的反应,便以为他是默认了,於是语气更加严厉起来,「最後一件事,在疯狗死後,地龙帮立刻就被当地警方围剿,如果不是有人一直在暗中通风报信的话,警方怎麽能这麽快就有动作。左夜,你又能告诉我为什麽吗?」   这些问题,左夜全都解释不出来。他看着白若暘,再看向景岳天,像是几乎无法置信般说着:「……你为什麽认为是我?」   此时此刻的场景,再没有谁比左夜更熟悉不过。   他竟然忘了,无论是栽赃嫁祸还是算计别人,这一直是白若暘的拿手好戏。第一次,是假藉合作之名而接近谢玄,在取得信任之後,一举刺杀目标;第二次,是说服疯狗联合对付黑帝,再借他人之手杀了目标。而这一次,竟然会是对付我吗……   「是我说的。」白若暘与他对视,完全没有回避视线,坦然承认。   「为什麽?」   「因为我不想看你一错再错。」说完这句话,白若暘毫不犹豫地掏出枪,对准左夜。   左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曾是在并肩作战时能把背後交给对方的人,也是在那些晦暗暧昧的夜里,渴望着彼此的亲密关系,更是愿意为对方的行动倾注生死的支持。然而那些相处的时光,爱慕,以及所有的信任,都被白若暘此刻轻轻的一个举动给全部破坏。左夜瞬间刷白了脸,一阵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猛烈袭上心头,他觉得头痛欲裂……   一件事一旦有了开头之後,往往很难让人不继续联想下去。他想起初见白若暘时的情景,对他的身份怀疑,在刺杀谢玄时的失手,以及在危境之中一次又一次扭转颓势的洞察力,现在想想,那并非是一个单纯的杀手所能做的出来的……   左夜痛苦的捂着头,一步一步往後退,突然开口道:「慈善晚会上,我身上的那一枪,也是你……」   「嘘……」白若暘把食指抵在唇间,轻轻的噤了声,而後道:「再见了,左夜。」   这一句话太像情人间依依不舍的呢喃,左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感到一阵剧痛,子弹强大的爆发力瞬间穿过他的身体,击碎了身後的大片落地玻璃。   左夜身後一空,最後一眼依然看向白若暘,什麽解释也没有得到,便自四十九楼的高度狠狠落下。   魔门一代传奇杀手的故事,就在这一刻殒落,结束。   ※   一个月後,在金国边缘地带的贫民窟,一个面貌清秀的少年小心的拿着绷带与水,穿越肮脏的下水道,爬上一层废弃的公寓,往破旧阴暗的公寓里头走去。   他熟门熟路的绕过许多障碍,来到一个青年的面前,说道:「该换药了。」   那青年许久未修剪过的头发已经有些过长,几乎完全遮住双眼,很是凌乱,若是透过微光,以及某些角度,便能发现青年的面容其实相当俊秀,一双眼睛如同寒星似的清亮。然而那青年此刻只是冷淡的睁开眼睛看了少年一会,随後又闭上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那少年似乎早就习惯他冷漠的反应了,也不生气,径自上前解开他的上衣,衣服底下是一片白皙透亮的肌肤,然而在左肩靠近心脏的位置上,有一道枪伤留下的痕迹,或许是这里的环境恶劣,也或许是没有经过妥善的清洗包扎,伤口肿胀着,已经化脓了。   少年只看了一眼,便取出小刀,熟练似的用火烤了几下,在伤口处划上一刀,脓水流了下来。   那青年彷佛连疼痛也没感觉到,仍旧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少年帮他上了药,缠好绷带,才开口说话,「魔门还没有停止追捕你的行动。」   青年听见这句话,好像终於有一点反应了,眼睫微微颤动着,但很快的,又如同死寂一般的不动了。从四十九楼那样的高度落下,原是应该粉身碎骨的,却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坠落途中他竟意外的掉入基地台人员搭设无线电的防护网上,逃过一劫。魔门後来没有找到他的尸体,自然是不会轻易放弃……   「……左夜。」少年的语气轻轻唤回他的沉思,「我救你,不是想看到你这个样子。如果你想报仇,我可以帮你,就如同你当初从江利铭的手中把我救出来一样……」   江利铭……这个名字或多或少勾起了一些回忆,关於眼前这个少年的,关於那场大火,关於那个人的……   左夜这时才睁开眼睛看向眼前这个名叫沙政昊的少年,一年过去了,清秀的脸庞略略褪去稚气,有了成熟的轮廓,但仍是相当青涩的长相。他动了动口,声音是许久未开口的沙哑,「你拿什麽帮我?」   「我……」少年未料到他会这样问,一时语顿。   「你能对抗魔门,能替我杀掉白若暘吗?」   「……我不能。」少年迟疑了一下,而後才道:「但是如果你想要什麽东西,我可以想办法帮你弄来。」   左夜抬眼看着少年,彷佛能看见自己当年的影子,那个时候,他已经开始为魔门做事,双手沾满血腥。无论过程如何,确实是魔门造就了曾经的他,也是魔门亲手毁了现在的他。如果不彻底做个结束,这样的纠缠仍是不死不休。片刻之後,他才淡淡说道:「帮我弄来一把枪。」   少年随即警惕的反问:「你只有一个人,要做什麽?」   「既然你都能打听到魔门追捕我的消息,就表示他们已经盯上这里,找上门来也只是迟早的事。」   少年听到这里,口气转为焦急,「那怎麽办?你的伤还没好……」   左夜清亮的眼底掠过一瞬寒意,冷冷淡淡地道:「不要紧的。」   那时候他没有死,现在也不会轻易就死去的。   邪火已经在这个废墟区搜查几天了,仍是一无所获。左夜没有在金国的任何出入境纪录,天上地下甚至连海上都翻遍了,就算伪装,也逃不过冷歆追查的眼线。所以他相当肯定左夜还在这个国家的某个地方,但已经一个月了,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毫无音讯,连一点线索也没留下。   邪火点了一根烟,慢慢的走在荒废的街道上,沿途中有不少虎视眈眈的眼睛盯着他看,但碍於他天生带来的强大压迫感,没有人敢接近他。即便这里是贫民区,是金国犯罪率最高的地方,在这里居住的人已经训练出来一种对危险最敏锐的野性直觉。他们知道这个张扬狂妄的红发男人太过危险,招惹不得。   邪火对这些目光视而不见,像是在寻找什麽般,又似漫无目的的走着。   午後气候不稳,乌云密布,在走到一半时,突然就下起了大雨。他随意的找了个可以遮雨的地方站着,并不是在意被雨淋湿,而是怕雨浇熄了他的最後一根烟。   大雨哗啦哗啦下个不停,打在水泥块上,劈里啪啦的响着,既规律又单调。   他站了一会,突然从这吵杂的雨声中听到一点不一样的声音,来自後方,长期训练出来的直觉让他知道有人在这里。他转头往後望去,目光彷佛能从废弃倒榻的钢筋水泥中透视而过,搜寻许久,最後定在一个阴暗的角落。   他突然丢掉手中的烟蒂,翻身灵巧的穿越那些水泥石块,来到那个阴暗之处。   一个人半坐在残骸石壁之前,目光直直的望向自己。那眼神邪火很是熟悉,是左夜。   在这样落魄且狼狈的情况下与邪火见面,左夜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没有惊惧,没有发狂愤恨,甚至连一点情绪波动也没有,他的语调一如平常般说道:「你是来杀我的?」   邪火上下打量了他一会,才淡然道:「组织确实是这样授意的。」   左夜垂下眼,只是沉默,过长的头发很好的遮掩了他嘴角边嘲讽的笑意。   「不过,我不会杀你。」邪火又道。   左夜这次却是意外了。他看着邪火,目光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你知道违背组织命令的下场。」   「就像你这样吗?」邪火的语气不冷不热,不以为意。   「你也觉得是我做的?」左夜反问道。   「我知道不是你,」邪火这次倒是十分肯定,心中像是早已经有定见,只是不说破,「那个人……我早就提醒过你了……」   「我知道。」邪火确实曾在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提醒过他,现在想来,就连疯狗死前的那番话也是含有深意。他不是毫无怀疑过,但说到底,只不过是自己不愿意往那人身上想罢了。   沉默一会,邪火突然又开口说道:「但是藉这个机会彻底脱离也好。魔门本就不是做正当生意的,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左夜这次像是真的震惊了,不确定的看着他道:「……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邪火吗?」   「如假包换。」邪火转头望向外头,见雨势暂时没有缓和的样子,索性随意就地坐下,与他闲聊,「与其这样说,倒不如说是我不想跟你敌对。我知道你父亲的事,也知道你如果没死,总有一天会跟魔门翻脸。」   「既然这样,你现在却放过我?」左夜既不否认,也没承认 。   「是我自己想这麽做的。」邪火淡淡的回覆,微妙的带上一些个人情绪,即便不甚明显,「左夜,我跟你不一样,我没得选择。」   左夜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反应。   「你知道,我老爸是魔门的创办人吗。」   左夜微微睁大眼,顿了一顿,很快的表情又恢复如初,「这确实是个令人震惊的秘密。那麽,你应该会有更好的选择,为什麽还要出危险性这麽高的任务?」   「是我本人的意思。」邪火微微偏过头看着外头,稍微解释道:「老四……也就是景祈,他是景家的养子,但他同时也是我的小弟。」   「你是为了保护他?」左夜不需多问,这样庞大的黑道家族从来背景就不单纯。   「他对景老大有一种莫名的崇拜。但他太过急躁,不知道天高地厚,总要吃些苦头才能够得到教训。」一提到那个小鬼,邪火不自觉染上些许笑意。   左夜看着他明显温和下来的表情,问道:「你为什麽告诉我这些?」   「你跟我们不一样,不该一辈子被束缚在这里。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远离这一切,不要再走回头路了。」   左夜微微一愣,依稀记得曾经有个人也说过类似的话,只不过,最後换来却只是谎言与背叛。他微微一笑,慢慢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真实的情绪,「……可惜太迟了。」   「你还是想找白若暘报仇?」即便邪火已经猜到答案了,仍是忍不住想问。   「是。」   邪火看着他沉默了一阵子,才说道:「事情发展到现在,无论是从哪一方面来看,对你来说都相当不利。」   左夜淡淡回道:「无所谓。」   邪火犹豫一会,才又开口道:「虽然他这次确实做的很绝,但我总有一种感觉,他其实并不想杀你。很奇怪的感觉,是吧。」   左夜却是无动於衷,「你是来帮他说情的吗?」   「你知道,我从不当任何人的说客。」邪火再次转头看向外头,见雨势已经变小,径自站起身来。他伸手摸摸口袋,忘了最後一根烟已经被他丢在外头的地板上了,扫兴的摆摆手,「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好再说什麽了。你与他的恩怨,也只有你们自己能够解决。」   左夜抬眼看他,「邪火,站在魔门的立场,你是不应该告诉我这些的,为什麽?」   「因为我只是选择以朋友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而已。」邪火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开口说道:「左夜,你知道吗?虽然你的暗杀技巧在魔门排行第一,但你其实是最不适合做杀手的人。」   「我知道,只可惜这个理由依旧无法说服我打消这个念头,你应该很清楚……」   邪火突然一笑,「我虽然不会干涉,但念在昔日交情,我可以再帮你最後一点小忙。」   说到这里,邪火突然抽出随身小刀,快速闪身来到左夜面前,锋利的刀尖朝下,几乎贴着左夜的脸。左夜一点反抗的意思也没有,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换过,他轻轻抬眼,只听见对方轻笑了一下,「……但相对的,你得让我带点东西回去交差。」   语毕,一只沾血的耳环落在邪火手里。 第32章 第三十一章   邪火离开之後,又下了几天大雨,雨水从破碎的水泥石块间隙中渗透下来,流了满地都是。   即便雨水逐渐逼近周围,左夜仍旧坐在原地,丝毫没有要移动的意思。   「左夜,换个地方吧。」这几天少年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直到今天才回来,回到这里时,就看见左夜坐在水中,一点也不在意身上被雨水打湿。   左夜轻轻拒绝道:「不用。」   他不知道他不在的这几天内发生了什麽事,但他总感觉左夜看上去有些不一样了,不再那样死气沉沉,甚至开始有些活着的感觉,「但是,再这样下去你的伤口会恶化的。」   左夜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只轻轻道:「也是,这样会影响动作。」   少年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麽意思,但对方既然愿意离开,他也不多问。他走了过去,想要把左夜搀扶起来,左夜又道了一句不用,一手捂着伤口,慢慢站起身来。   「我们要去哪里?」左夜跟着少年走在屋檐下,尽量避开雨势较大的地方。   「我知道前面有个空房子,还没有人住,我们可以暂时待在那里。」少年走的很急,似乎想赶快把左夜带往那里,但他忽略了一路上盯视着他们的双眼。如果他能稍微留意一下,便发现那些人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眼神。   左夜从来没在这区出现过,会引起注意也是正常的,只不过大部分的人一直盯在他的脸上,移不开目光。   雨水打湿左夜的头发,贴在他的脸上,使他的五官完全显露出来,他长的本来就十分俊秀漂亮,尤其是冷中透亮的眼神,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魅力,再加上他单薄的身形,看上去有些狼狈,彷佛让人有柔弱可欺的错觉。这样的人,最容易激起人的凌x虐欲,尤其还是在这样的地方。   左夜低头走着,也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目光,跟着少年走到他所说的地方。   敲开破旧生锈的铁门,这里确实能够避雨,只不过比起之前的地方,稍嫌小了一点。   左夜也不在乎,随地坐下,少年则把刚才那道铁门紧紧靠拢,上前去看左夜的伤口。左夜这次相当配合,把身上的湿衣褪了下来,拆开绷带,伤口淋了水,又开始化脓恶化。少年皱眉,有些不知道该怎麽下手,左夜看他一眼,只丢了一瓶药膏过去,开口道:「用这个吧。」   「这是哪来的?」少年拿起瓶子,疑惑道。   左夜无法跟他解释邪火的来历,随意敷衍说着:「捡到的,听说效果不错。」   少年反问:「你怎麽知道?」   左夜没有回答,少年也不坚持问下去。既然左夜愿意治疗,他自然乐见其成,熟练的消毒,上药,包扎过後,少年还想交代一些什麽话,却见左夜闭眼睡了过去。   少年在周围找了一些可以保暖的东西,一个劲的就往左夜身上盖上。本来伤口发炎就容易引起感染,这一个月来左夜更是陆陆续续的发着烧,情况时好时坏,当初受了那样严重的枪伤,不上医院,到现在还能活着,不过都是凭着他过人的意志力强撑下来的。   少年叹了一口气,随便找了一个角落躺下睡着了。   几天过去了,左夜的伤势明显好转,渐渐恢复行动力,脸色也好看许多。少年明显安心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放心的缘故,他最近外出的频率比往常多了许多。   左夜从来不过问他去哪里,做了些什麽事,从第一天遇见他开始就是这样。   这天,少年外出後,屋外传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虽然已经刻意压低,但一点也瞒不过左夜良好的耳力。左夜稍微听了一下,大约猜到外头有三个人,又缓缓闭上眼,并不打算理会他们的小动作。   那些人在外头待了十分钟左右,没有听见屋内传来任何声音,终於打算破门而入。那扇老旧的铁门很快被大力敲开,然而碰的一声,其中一个人直接将那扇门踹开,接着三个人闯了进来。   左夜睁开眼,冷冷淡淡的看着他们,「有事吗?」   他才刚上完药,衬衫领口微微敞开着,能看见形状姣好的锁骨□□在外,以及衣物底下白皙的肌肤,一直朝胸口与腹部延伸下去,尤其是左肩处还缠着绷带,空气中散着药膏味,十足病弱模样,万分引人旖旎遐想。   见他好像还受着伤,闯进来的那三人更加肆无忌惮走近,目光毫不客气的在左夜脸上打量。   那天下着雨,他们不过远远看着,就已经能从左夜冷漠出尘的气质猜到这人应该长的不错,现在更加靠近一看,果然真不是普通的漂亮,想让人按在床上狠狠x操x干几天。   有一个人大胆的伸出手来,猛然抓住左夜的下巴逼他抬头,「我就说嘛,那小鬼这几个月来鬼鬼祟祟的,原来是藏着这样的一个美人。」   他虽然看着左夜,话却是对着另外两个人说的。   「不过他年纪还小,就算藏着也没什麽用,也不懂享受。难怪那小鬼以前个性那麽倔,死活不肯答应做雄哥的人,现在突然又转性了,为了一些食物与药就同意委身了,原来是为了他。」   另外一人则猥亵的笑了起来,「别说是那些东西了,就算是杀人放火我也干。」   左夜冷冷听着他们三人毫不避讳的下流话题,同时已经从这些对话中猜到少年究竟都做什麽去了。他沉默一瞬,突然开口说道:「放手。」   三人同时转头看他,彷佛被那样清冷好听的声音给吸引住了。   「……声音这麽好听,想来在床上的时候也是……啊───!!!」话还没说完,那人像是被撕心裂肺一般惨叫出声,握着左夜下巴的那只手掌已经飞了出去,大量的鲜血狂喷在他另外两个同夥的身上。   其他两人满脸鲜血,显然被这样的景像给骇住了,身体本能的颤抖着。他们不是没有见识过杀人的情况,是因为在这麽近的距离下,他们连左夜是怎麽出手的都没有看见。   此刻左夜的手中握着一把刀,天色将暗的微光透进屋内,某个角度下,能看见黑色的刀身上映着繁复的花纹。那是经过千锤百炼而锻造出来的刀身,锋利坚韧,就如同一个人必须经过各种磨练,才能到达顶峰一样。   黑色闇纹刀,即便不在道上的人也知道,那是魔门杀手的专用配刀。   左夜没有理会他们因过於惊吓而丧失语言能力的过激反应,冷冷的一字一句道:「告诉我,那个小鬼在哪?」   金国是世界上贫富差距最大的国家,在边缘地带,有一个贫民窟,因当地政府无能,列为不管地带,因此犯罪率屡创奇高,是许多罪犯的天堂。许多国家的死刑犯甚至慕名而来,说这里是集结了世界上所有的恶人也不为过。因为世上任何的犯罪,在这里都有可能发生。   但无论是什麽样的地方,都有一个强权的所在,可能是个人,也可能是团体,依当地条件不同,而造成不同的文化。无一例外的,这些人绝对都是人群之中佼佼者。而在东郊废墟,左夜与少年所在的地方,就有这样的一个人,没有人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只知道他名字中有个雄字,因而大家都称他为雄哥。   左夜顺着那三个人的话走到一栋旧楼前,墙上斑驳的痕迹不难看出百年历史的痕迹,足已见证当年此地的风光。但左夜没有心思去缅怀那些旧事,他顺手放倒了门口的两个人,踢开大门就走了进去。   这个时间天已经黑了,正是吃饭时间,屋内没有什麽人在。左夜扫了屋内一眼,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这栋屋子的设计前窄後深,是以前相当常见的旧式建筑,他在大厅站了一会,听见後头传来一些声音,隐约压抑的□□,伴随着或重或轻的喘气,在寂静的室内中格外挑起人的神经。   左夜自然知道这是什麽声音。   这情景不由得让他回想起当初晚宴上的那一晚,他站在书房中,看着少年被人压在身下侵犯的模样。他皱了皱眉,再想起方才那三人所说的话,心情不由得复杂起来。   他没再多想,直接踹开房门,房里的人看到他都是一愣。他只是淡淡地扫过那个叫做雄哥的人一眼,而後毫不意外的看到躺在对方身下的少年。   「你是谁?」雄哥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杀人放火的事情做多了,或许他并不在意被人看到这种情景。   「我是谁并不重要,放开他就是了。」左夜冷淡地回应着。   雄哥打量起左夜,无意看见他脖颈之间露出的绷带,忽然恍然大悟道:「喔,是你。原来他就是你最近这麽乖的原因。」   雄哥这话是对少年说的,然而此时此刻的少年却连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愣愣地看着左夜,像是已经惊呆了,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少年的反应自然落入左夜的眼中。他并不打算在这种场合之下多说什麽,只淡淡地道:「走吧。」   「喂,这里可不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雄哥显然被左夜目中无人的态度所激怒,站起身来威吓道。   「是吗,那你想怎麽样?」左夜抬起眼来看他。   左夜这一瞥的眼神相当锐利,令人心生寒意,但却也让人移不开目光。雄哥本在兴头上被打扰,正是不爽的时候,但此刻他才发现,眼前的这个人长的很是漂亮,与少年的清秀有很大的不同。他顿时起了色心,心中正打算着要把他们两人同时都收服了,说出口的话便毫无遮拦,「你不如也跟了我吧。」   「好啊。」左夜挑起一个极为好看的冷笑,「如果你打得过我的话……」   雄哥能够成为东郊的霸主,自然不是省油的灯,而能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生存,要依靠的不仅仅是手段,更要比谁的拳头大。但与自己魁武的身材相比之下,左夜那瘦弱的胳膊,以及能称得上纤细的双腿,像是一捏就能捏断。所以在听见左夜的话之後,他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啊哈哈哈哈哈……你确定真的要打吗?哈哈哈………」   「十分确定。」左夜没有理会对方的无理,相当冷静的道:「但如果你输了,我就要你的命。」   左夜最後这句话的语气说的相当轻,若不细听那当中认真的成分,光那语调便像是一种勾人似的诱x惑。雄哥一心认为自己占尽优势,自然不会把左夜这样的对手放在眼里,极其下流的道:「好,我等着你在床上让我□□。」   「那就这麽说定了。」   雄哥并不知道左夜的身分,所以能够这样无所畏惧的说这样的话,但对於曾经被左夜救过的少年,自然清楚对方的实力。少年光是想着,就忍不住替雄哥感到害怕。   这场生死赌约仅在几秒钟之内就结束。   一分钟之後,左夜抚平衣上的皱褶,自屋中走了出来,身後跟着仍处在震惊之中的少年。   刚才发生的事情其实并不可怕,左夜甚至没有折磨对方的意思,乾脆俐落的一击劈断雄哥的後颈,一手还不忘盖上少年的双眼。少年只听得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一切就都结束了。一个人的性命消失的如此轻易,不过就是一眨眼的时间而已。   左夜并无意让他经历这些事,但他知道,少年所遭遇过的却是比这些更为严苛的事。   「以後不要再做这种事了。」走出屋外一阵子之後,左夜才这样说道。   身後的少年点了点头,这才想起走在前头的左夜看不到,便补充似的说着:「……我只是想帮你,无所谓的。」   左夜听见最後一句话,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即便对方在自己眼中只是算个孩子,他却无法想像在接连两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後,少年还能说着无所谓的这种话。   少年以为左夜不信,更加用力的说道:「真的无所谓的,就算遇上这些事……还是比不上你当初救了我的命。」   左夜看了他半晌,才开口问道:「你怎麽会这样认为?」   他当初会救他只不过是顺手的事,并不值得对方这样挂念。   「我曾经很痛恨我爸,把我当成跟江利铭交易的筹码。其实我那时早就知道了,他为了自保而打算这样做……但我心底还是深信他不会这样做的,直到这一切都发生了……」少年想试图表达些什麽,却因为想起过往的回忆而有些词不达意,「……我曾经也很想报仇,但一想到他曾经对我的好,便又想放弃了。我很清楚,就算现在真的站在他面前时,我还是下不了手。我既不想看他凄惨落魄,也不想看到他死於非命。很矛盾,是吧。」   左夜淡淡问道:「所以你不打算回去,是因为还没有原谅他吗?」   少年点了点头,「我觉得就这样让他认为我死了也好,就当作是对他的惩罚吧。」   「你这是自欺欺人。」左夜说出这句话的这一瞬间,竟有一种不知道是说给对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错觉。   「也许吧。」少年苦笑道:「……或许有一天我会原谅他,或许不会。但如果我没活下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事,就连选择的权利也没有了。」   左夜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与外表不符合的心灵,竟是意外的坚强。   「左夜,我虽然不知道你遇上什麽事,但我不过是想帮你而已,就像你当初帮助我一样。」   「我知道,谢谢你。」左夜微微笑道。   「对了,刚才,我在那人身边摸到的。」少年随後从口袋中摸索一阵,把一把枪递给左夜。   左夜低头看了一眼,旧式的黑色枪管,每次射出子弹後都要将击锤後扳到底,无法连续击发,虽然无法与之前所用的枪相比,但望着少年颤抖着手拿过来时,他仍有些恍惚,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才好。   少年浑然没有察觉左夜的复杂情绪,只是将枪递到左夜手中,问道:「那人是这一带的老大,他死了,接下来该怎麽办?」   「接下来……」左夜蓦然回神,他想起自己还有未完成的事,轻轻道:「离开这里吧。」 第33章 第三十二章   这夜过後,雄哥死了的消息很快的传遍整个东郊。他光裸着身体死在自己的屋里,连带两个手下也死在门口,前後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而已。没有人亲眼看见,甚至没有人知道是谁做的,只知道他在临死之前,惯例叫了那名少年过来。这少年看起来弱不禁风,身手也不怎麽样,在雄哥死後也跟着消失无踪了。   废墟中依稀有些风声出来,有人说是那少年深藏不露,亲手杀了雄哥;也有一种说法是有人看上少年,横刀夺爱,这才才杀了雄哥。各种版本都有,却没有人知道真相到底是什麽,而唯一知道凶手的三个人,却被左夜吓破了胆,连一个字都不敢透露,深怕他会回来找自己算帐。   几天之後,有些人开始蠢蠢欲动了。在这个聚集大量罪犯的地方,最不缺杀人放火这种小事,既然都没有人承认自己杀了雄哥,那麽重新划分势力范围便成了首要的事。在群龙无首的状况下,东郊乱了几天,很快又推出了新的老大,依照新的规矩继续下去。   左夜听说了这个消息,没有表示任何关心。他其实并没有真正离开东郊,只在边缘的一栋废弃小屋里待着,毕竟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个月,要再换一个新的环境,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风波,也更容易招来魔门的人。在他还曾是魔门杀手的时候,也曾经为了等待目标出现,而在同一个地方埋伏超过一个月以上。跟那时候比起来,现在这样的日子,反倒没什麽辛苦的。   养了半个月,他的伤势以很慢的速度痊愈,至今也几乎算是全好了,却因为拖得太久,留下一道明显的伤疤。少年觉得很可惜,左夜却并不在意。   这日,傍晚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少年手中还提着食物跟水,见雨势越来越大,也少了平常对周遭的戒心,急忙就往屋子的方向跑。全然不晓得在他的身後,有一个躲在暗处的人影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默默的跟了上去。   少年回到屋子的时候,左夜正坐在屋子的隐蔽处,看向外头的雨。长年的习性让他保持一个良好的习惯,不会轻易曝露在由外头可以窥见屋中的任何角落。他看见少年推门进来,放下手中的东西,才转身去关上门。   这些都是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左夜却从开阖的门缝之中,瞥见一道细微的反光。他知道那是什麽,只有橡胶或者皮革才会反射出来那样微弱的光芒,大约猜测估计是望远镜之类的物品。他开口跟少年说话,一切如同往常,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天黑之後,左夜说是有东西留在旧的地方忘了带走,要回去一趟。除了离开先前待过的地方之外,这段日子里,左夜虽然显少外出,但也不算什麽奇怪的事,少年并没有怀疑,只淡淡应了一声,便留在屋子里。   左夜走出屋外,却并未像他所说的那样,往旧的地方走去,而是在走过一段街道之後,转身绕入一条小巷里。   自他踏出屋外的那一步开始,便十分确定有人跟在自己身後,即便对方隐藏的相当好,但在极为安静之下的脚步声仍是瞒不过左夜的耳朵。   那巷子越走越窄,走至最後,便见一栋已经倒塌的旧房子横躺在路中间,砖瓦碎石完全阻断通行。   左夜站在那堵墙之前,也没有回头,就这样站了一会後,才缓缓开口道:「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似,就像我们第一次在死巷里见面的时候,白若暘。」   周围一直都很安静,直到左夜说出那个名字出现时,才隐约听得那个藏在暗处的人影无声的叹了口气,慢慢走了出来。   月夜下,另一条拉长的人影映在地上时,左夜转过身来,看见一身黑衣的白若暘。   他们之间的再次会面非常平静,没有一□□味,甚至没有大打出手。左夜以为自己会立刻动手的,但是却没有,心情竟然异常的平静,「你的动作比我想像中的还快。」   白若暘一听,便听出了蹊跷,「你是故意引我过来的?」   「你说呢?」左夜的话里带着让人猜不透的意味。   「……邪火带回来的那只耳环,是你的意思?」白若暘立刻就猜出真相,随後不太确定的问:「左夜,你是……想找我报仇?」   左夜轻轻的道:「不应该吗?」   白若暘看了他一会,神色复杂,沉默片刻後才道:「你也是个杀手,应该能察觉出那一枪,我不是真心想杀你。」   「但你对我开枪是事实,你欺骗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左夜不再说下去,转而说道:「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什麽人?留在魔门究竟有什麽目的?」   「如果我告诉你,你就愿意跟我走了吗?」白若暘不答反问。   左夜听见这样的话,却是紧皱眉头。   白若暘却未等他回应,直接坦承道:「我是个警察,一直都是。」   左夜震惊的睁大了眼,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真相便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刃,残酷的将过往的记忆都切割成碎片,一点也不留下。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连同他的感情也是……   这句话就如同□□的引线,强烈的被扯断开来。左夜突然紧握拳头,身体猛然向前冲去,背叛与恨意都像是在这一瞬间被激发至极点,出手毫不留情。   白若暘像是早已预料到了,没有继续解释,只是摆出防御的姿态。   两人都是训练有素的顶尖高手,一招接连着一招,短短十秒之内,已变招拆招了数十次。除了初见面那次之外,这还是他们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敌对。毕竟曾经共同行动过,白若暘的身手如何,左夜心里还是有底的。但此时此刻回想起来,他像是从不知道白若暘的极限在哪……   刹那走神,白若暘的拳头已逼近眼前,左夜反应极快,蓦然反手挡下,一瞬间,竟觉得这对招有些熟悉……   左夜无暇细想,抬手再攻。他一向是擅於速战速决的人,一个短接之後,突然翻身跃起,迅速自脚根处抽出闇纹刀,拇指滑开皮套,鞋底踩着墙壁藉力侧身一挥,淡淡月色映在并不明显的刀光上,在空中画出一道漂亮的致命圆弧。   白若暘早已警觉到危险,突然退开两大步,但仍未完全躲过攻击,脖颈处被完美的割出一道血丝,不甚明显的渗着血。如果再迟一秒,气管就会完全被割断,当场丧命。   下手真狠。白若暘这才真正意识到左夜确实是想杀死他,不由得苦笑。   然而他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左夜已经举刀再攻击过来。白若暘表情一变,竟也认真起来,在闇纹刀直直刺向自己的时候,竟用更快的速度握住左夜的手腕,往侧一转,闇纹刀顿时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样夺刀的手法似曾相似,左夜终於知道有什麽地方不对了……   「你注意到了。」白若暘的声音先传了过来。   「你怎麽会知道与谢玄同样夺刀的手法?」左夜几乎不敢相信的问。   白若暘不以为意,「你知道谢玄的武术其实不怎麽样吗。」   「怎麽可能。」左夜记得那人身手俐落,几乎与自己不相上下。   「因为那夜在黑暗中与你对打的那个人是我。」白若暘直视左夜,坦承真相,「後来拿枪那个才是真正的谢玄。」   白若暘的手还紧握住自己的手腕,左夜却没有想到要挣脱。这麽说,当时的白若暘与谢玄就已经串通好,只有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   「你想得没错,我与谢玄是朋友。」   这句话又如同一道惊雷,将左夜整个人震住了。过了一会,左夜终於想起要挣脱自己的手,拳头一握,大力的就往白若暘的脸上打去。   白若暘明明就躲得过的,竟然也不闪避,就这样结结实实的让左夜揍了一拳,整个人退了数步才停下。他抬手抚过嘴角的血,甚是温柔的问道:「气消了吗?」   左夜微眯双眼,语气冰冷道:「你故意激怒我。」   白若暘并不否认,「至少,现在的你比较能够听得进我说的话了。」   「我并不需要解释,你也不必多费口舌了。」   「就算这样,我还是要带你走。」白若暘依旧固执而坚定的说道。   「恐怕你做不到。」   「若真要打的话,你不是我的对手。」   「是吗。」左夜淡淡应了一句,突然就从身後掏出一只黑色枪管,抵在白若暘的胸前。   白若暘似是没料到这样的发展,动作瞬间一停,他看了看枪口,又看向左夜,突然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你真的打算杀我?」   「你知道我最後一个开枪杀的人是谁吗?」寂寥的黑夜之中,左夜对上他的眼睛,慢慢开口说道:「是我养父。」   左夜想了想,又补充道:「这是组织为了测试我的忠诚,而做下的安排。」   「这就是你往後不再用枪的原因?」白若暘问道。   左夜点点头,接着道:「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是抵触的,甚至只要一拿起枪,就会想到那天的情景,以及那个人死去的表情。但是,习惯这种东西是一种更让人容易疯狂的致命□□,只要一天没有摸到枪,我就开始浑身不对劲。」   左夜说到这里时微微皱了眉,才又继续道:「之後,我几乎是强迫自己带在身上,就算不使用它。而为了不妨碍任务的进行,我开始改用刀,这对一个长期持枪的人来说,无疑是吃尽了苦头。为了不拖累同伴的後腿,我在私下进行许多体能上的训练,将近有两年的时间,每天从深夜到凌晨都不间断。这段期间,我竟意外发现我从前持枪时的许多破绽,不知该说是因祸得福呢,还是什麽………」   说到这里,左夜苦笑了下,「後来,道上便开始有人传言我已经无法再拿枪,而那时确实已有一阵子,我不再拿枪杀人。」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白若暘,「於是,我便顺应那些人的期望,做一个无法开枪杀人的杀手。而实际上如何呢,你知道吗?」   白若暘认真的看着他。   「其实我早已经克服了心理上的恐惧,甚至跨越以前无法突破的瓶颈。」左夜讽刺的拿枪抵了抵白若暘,「你可以用你的身体试试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我相信。」即便白若暘已经猜到,神色仍是平静,「所以……为了不让组织再度对你起疑,宁可做个半调子的杀手是吗。」   左夜微微皱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这不是我第一次听说你父亲的事,但我曾经怀疑过,像你这样骄傲的一个人,怎麽会甘心受人控制呢。与你相处越久,不过越加深了我的怀疑罢了,所以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在寻找一个机会,一个能够彻底铲除魔门的机会。」   左夜听闻这句话,随即冷冷的瞪视着他,「白若暘,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被我说中了是吗。」白若暘此刻竟似无畏的向前踏出一步,让枪口完全抵在自己的心脏上,「做得到的话,你就开枪吧。」   那人意料之外的反应让左夜皱了眉。他扬了扬手中的枪,再一次警告道:「别动!我真的会……」   白若暘却无视他的威吓,再一步逼近,竟将他连人带枪给逼得後退。他紧紧盯着左夜,那目光很是复杂,有些无奈,有些明白与了然,还有并未掩饰的感情,而後才轻声道:「我开那一枪,是为了让你顺利脱离魔门。」   「不可能……」左夜表面上不信,但抵在他胸前的枪已有些微微动摇,「你骗我……你根本没必要这麽做……」   白若暘盯着他的眼睛,「那你说,我跟你无怨无仇的,为什麽要这麽大费周章的设计你,甚至假戏真做。如果只是要搞垮魔门,还有更简单的方法不是吗?」   「……」   白若暘见他陷入思考,再道:「左夜,我说过总有一天要带你走,不是骗你的。」   左夜抬眼看他,似乎仍不能明白,「你为什麽……」   「你还不明白吗?我一直都是认真的。」白若暘说完,突然伸手打掉左夜手上的枪,将人推到墙上,狠狠的吻住他。左夜挣扎几下,全都被压制回去,他侧过头去避开,又被转了回来,被迫接受这近乎狂乱的亲吻。   白若暘在他的唇间重重吸x吮几下後,突然伸手在左夜背上用力一击。左夜只感觉身体一软,全身无力的倒了下去。他心中一惊,知道自己大意了,懊恼着恶狠狠的道:「……我刚刚就应该开枪打死你。」   「你下不了手。」白若暘轻轻的笑了一下,温热的气息喷在敏x感的颈侧,「你还是对我动心了,是吗?」   「你要带我去哪里?」   白若暘顺势将人扛在肩上,轻佻的含着他的耳垂道:「……你该不会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吧。」 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白若暘带着左夜离开废墟,住进郊区的一间饭店内。   虽然在废墟中生活了一阵子,左夜身上仍旧乾净整齐,想必他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也能适应良好,只有稍微过长的头发才显现出那麽一点颓废的样子,不过这完全不影响,几乎遮掩视线的浏海反而衬托出下巴至肩颈的美好线条。   两人走进饭店那时,他乖乖被迫倚靠在白若暘的身上,一点反抗也没有,这才让饭店人员误以为左夜喝醉了,毫无戒心的让两人住了进来。   白若暘走到浴室去开水,顺手将浑身无力的左夜拉了进去,连衣服都没有脱,就将他按在花洒下接吻。   左夜被压在墙壁上,衬衫完全湿透,薄薄一层布料的贴在训练有素仍旧纤细的骨骼上,若隐若现的身体线条几乎让人发狂。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任何一句话,就被白若暘发了狠的吻着,不时被从头上淋下的水呛咳着,完全出自求生本能的张开了口。   白若暘一手托住他的後颈,一手去扯两人的衣服,如同溺水的人一般,在贴合的毫无间隙的唇缝中热烈的交换空气。   左夜难以承受的自喉间呜咽一声,双手抵在白若暘的胸前,敏感的上颚被反覆舔x舐,舌尖被紧紧缠住,被吸得发麻无力。   白若暘的手顺势伸入已被扯开衣服底下,色x情的抚摸着那人美好的身体,自锁骨而下,胸腹与後腰,反覆摩娑,再流连向上,最後在摸至他左胸前的伤痕时,他明显的顿了一顿,停下接吻的动作,目光朝那处看去。那是被他开枪打中的地方,疤痕已经淡去很多,但仍有些粗糙不平,是伤口反覆的时好时坏所留下的痕迹。   左夜微微喘着,头脑仍有些发晕,还没有反应过来。   白若暘突然就吻上他的胸前,伸出舌头轻轻舔过。新生的皮肤最是稚嫩敏x感,左夜的身体猛然一颤,握在白若暘肩上的手更加用力,带着轻微的颤抖。   那样力道相当的软弱无力,白若暘并不觉得痛,反而带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征服欲。   「左夜……」他像是有些苦恼似的轻轻叹息道,声音带上一丝隐忍与痛苦,「不要拒绝我……」   (中间省略三千字不可描述的部分)   左夜醒来的时候,白若暘正站在窗前讲电话,声音低低的传来。白若暘见左夜醒来,并没有避讳,又交谈了几句之後,才顺手挂掉,走到床前,「醒了,饿吗?」   左夜的体力过度透支,头脑还有点昏沉,他坐起身,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终於将憋了一个晚上的话给说出来,「白若暘,我不会与警方合作的。」   白若暘看了他一会,没有太大的情绪反应,似乎也早就料定他会这麽说了,只是慢慢在床边坐下,开口道:「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左夜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打算说什麽,却也没有打断。   「你知道最开始自地狱红萃取出来的东西,原本不是毒品,而是作於治疗忧郁症的医疗用途吗?」   左夜一听这样的开头,不由得神情一变,抬眼看向白若暘。   白若暘开始说道:「在大概二十年前的时候,一名植物学家进入一座深山中采集药草,在山中迷了路,转了几天,始终走不出来,他又疲累又灰心,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意外途经一片空旷的草地,说也奇怪,只不过是走过而已,竟然发现精神与体力都好了起来。他觉得好奇,便回头去研究那些开在草地上的红色花朵,这才发现了地狱红。他後来把当时摘取的花拿去分析,发现这种植物有益於刺激大脑,有振奋神经的功效,使人的态度变得正面乐观,便把研究与发现告诉一名信得过的医生,那名医生同样对这种植物感兴趣,便与那名植物学家一同积极的投入研究工作,这一研究便是好几年过去了……」   「後来,这项研究还没公开,地狱红的消息不知道怎麽传了出去,许多学者也开始投入研究。其中,他们发现红毒虽对人体有益处,但也具备强烈的剧毒,而且能让人成瘾,稍微不慎,就容易致命。研究初期,因为还摸不清楚这种植物特性的关系,据说就已经死了不少人,但这仍不能阻止这批学者的好奇心。他们开始寻找第一个发现这种植物的人,就是那名植物学家,想藉助他的经验来更进一步了解这种植物。然而,当他们找上门时,却发现那名植物学家已经死在自己的研究室内。根据当时的目击者说,植物学家死的时候,手中正巧拿着地狱红。最後法医推断,死者是吸食过多的精神致幻剂而死,而他们推断,导致死者死亡的主因,就是他手中的地狱红。」   白若暘说到这里时,沉默一会,才又继续道:「这件事发生之後不久,政府这才正视它的危险性,正式将地狱红便被列为特级毒品,品名为红毒,禁止非相关人士研究或者摘取。但因其功效与价值,更胜一般的毒品,所以在黑市里,至今仍有大量的人趋之若鹜,但也因为萃取出红毒的技术有限,量越来越少,渐渐的,红毒交易的价格屡创新高,已经喊到天价。而当初与那名植物学家一起研究的医生,也因提炼毒品的罪名起诉,被关在海上监狱里。」   白若暘说的这段话看似只是一个故事,然而当他提到海上监狱时,左夜不由得有了其他的猜想。   白若暘看他的表情,便接道:「你想的没错,在我们闯入海上监狱的时候,我确实是有目的的,我在破坏监狱的时候放出了一个人,就是那名医生。」   左夜听见这话,眉头一皱,突然便觉得白若暘的目的似乎并不像他的身份那样简单而已。   「我当时在黑帝的手里中了招,也是藉由那名医生的帮助,才能平安无事。」   左夜直接问道:「你跟那名医生是什麽关系?」   他很清楚,若只是普通交情,一般人不会愿意做到这种程度。   「他是我父亲的弟弟,亲生的叔叔。」白若暘回答完之後,说出了一句更惊人的话,「而我刚才提到的那名植物学家,是我父亲。」   左夜讶异的说不出话来,他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这也能解释为什麽白若暘对红毒如此了若指掌,甚至敢与黑帝谈判。   白若暘定定看着他,说道:「我说的这些,全部都是实话。一直到现在,我才能毫不隐瞒的告诉你。虽然我父亲的死表面上是红毒所造成的,但我很清楚,他是个十分谨慎小心的人,做任何研究前都必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不会轻意冒险,更不可能因这种意外而死,所以他是被人害死的,被一个企图独占红毒配方的野心份子所杀,可惜,那人最後仍无法得到配方。为了追查凶手,我才会想办法进入黑道卧底。」   左夜直到现在才真正明白,白若暘为什麽能成功地在魔门卧底,令人几乎找不出破绽。那是因为在二十年前时,他心中就已经有一个坚定不移的目标了,促使他一步步这样走了过来。   左夜又问:「那麽,你知道那人是谁了吗?」   白若暘点点头,「正确的说,不是一个人,是两个组织。根据我这几年的调查,黑帝与魔门当时都有动作,他们的联合逼杀才是真正的主因。」   左夜虽然觉得很有可能是黑帝,却没想到魔门也牵涉其中。据他所知,魔门并没有涉入任何毒品的生意才是。   白若暘像是明白他的疑问,接着道:「我原本也以为魔门不会涉入毒品的生意,但事实证明,我们都只看见魔门的一部分面貌而已。我曾从冷歆那边得到资料,魔门暗中只从事一条线的毒品交易,就是红毒。这条线自二十年前开始就不曾间断,其量之大足以与黑帝还有谢玄一拼。这就是为什麽我一开始会待在情报组,而不是任务组的原因了。後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这些讯息量有些大,左夜一时还有些混乱。但即使这样,有一点他很清楚,即便已经知道白若暘的身份,然而他的作风,既没有警察该有的正派,也不是完全的以恶制恶,而无论是执行力丶判断力,以及优秀的应变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一个普通警察的能力与范围了。他抬头看向他,下意识的脱口问道:「白若暘,你并不是一个普通的警察,你到底是……」   「我隶属於ICPO,总部执行官。」   国际刑警组织的总部执行官,这是一个在全世界警察权限之上给予更高权力的特例,兼任执行与指挥的职权,权力大至可以任意调动各国警方与武装特警。   原来如此。左夜眼神一眯,不由得打量起白若暘来,这样一切都能解释了,怪不得他总像是能预先知道警方的动作一样安全撤离。   「左夜,我对你坦承,是因为我不想骗你,我们都有类似的经历,立场相仿。但以现实面来说,我还是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合作的事。」   左夜突然抬头看他,问道:「即便没有我,你还是会对付魔门是吗?」   白若暘果断答道:「是。」   左夜再问道:「你这麽做,究竟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警察所谓的正义?」   白若暘听见这个问题,却是笑了笑。即便并不明显,他知道左夜仍是一直陷在这样的自我迷失之中。只因经历相仿,所以他自己也曾是这样过来的。他最後并没有正面回答左夜的问题,只是理所当然的说道:「复仇并不能带给我任何意义上的快乐。但是,却能让我相信这世上所谓正义的真理。」 第35章 第三十四章   白若暘没有久留,这日半夜,他就离开旅馆,并没有告诉左夜去向。他在名义上还是魔门的人,自然还是为魔门办事,左夜没有多问,他知道白若暘是故意留给他思考的时间,才让他待在这里。这里是郊区,离城市仍有一段距离,位置相当偏僻,若不是熟门熟路的人,是不可能第一次误打误撞就能来到这里的。   他想,白若暘在打算带走自己的时候,应该也是先做好了准备。   左夜又躺下休息了一会,一直睡到中午,简单的吃过午饭後,才离开旅馆,回到废墟去。   他离开的时候太匆忙,还来不及跟少年说一声,那少年此刻恐怕正在着急的找自己。但当他回到原来的地方时,却遍寻不到少年的身影。他沿路回到几处旧地,以及第一次见到少年的地方,依旧空无一人。他这趟回来的动静太大,已经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他无暇顾及这麽多,又问了几个人,仍旧没有消息。   正当他打算再去别的地方寻找时,这才察觉身後有人跟踪,听脚步声自左右而来,有两个人。自邪火之後,紧接着是白若暘……虽说白若暘是自己刻意引来的,但难保这个消息不会被魔门里的其他人知道。   左夜快速的估算一下敌我位置,耳朵灵敏的听见身後拉开保险的声音,他随後一个转身,没入巷弄之内,枪声慢了一拍才响起,子弹射入墙角之内。   跟踪左夜的两人见目标脱逃,心知己方已被发现,随即又将枪上了膛,脚步飞快的追了上去。他们虽然知道左夜曾是魔门里数一数二的杀手,但看情形,此刻对方手中并没有枪,并不足够成为威胁。然而他们毕竟小瞧了左夜的身手。   只见左夜转入巷子後,像是知道他们必定会随後追来,便快速的踏墙翻上二楼屋顶,等两人转入巷子之後,从上一跃而下,先踢飞其中一人手中的枪,再抽刀抵在另一人的脖子上,同时低声喝道:「别动。」   他离开魔门时太过突然,什麽都没有带,原本用来对付白若暘的那把枪还放在旅馆内,只有闇纹刀从不离身。此刻正值中午,太阳高照,在黑色的刀身上映出一道锐利刺眼的光,令人眼睛生疼,无法直视。事实上,就在左夜出声的同时,他就已经看清这两人是来自魔门的旧识,而此时此刻,他手中用着魔门打造出来的武器来对付魔门的人,不免觉得有些讽刺起来。   「组织派你们过来,看来果然是想把我做掉,老五,老六。」左夜的声音相当平静,听不出任何意外的感觉,看来是早在预料之中。   魔门培养出来的杀手并不在少数,然而一旦需要景岳天底下的六名顶尖杀手出动,则表示不计後果,也要对方必死无疑。若说先前邪火的到来是一种预兆,此刻便是正式的格杀令了。   「左夜,曾经身为我们的一员,你应该很明白,就算是拿我的性命做抵押,老五也会毫不犹豫的朝我开枪,你的威胁根本毫无意义。」说话的人是被闇纹刀抵在脖子上的老六,他说这话时颇有视死如归的精神,但左夜却很清楚,他的话一点都不假,真到生死关头的时候,他们必然会以任务为重。这也是为什麽执行任务时,都是两人共同行动,一方为主,另一方则为辅,视情况彼此配合,必要时,则要做出牺牲。   「那也要老五杀得了我才行,否则你也是白白牺牲了。」左夜盯着两人,却是冷冷的道:「我们可以试试看,是我的刀快,还是老五的手快。」   若是对於普通人而言,这句话是相当具有威吓性的,然而老五与老六却恍若未闻,两人默契的暗中朝对方施了一个眼色。   而後老六竟不顾自己的生死,一把握住左夜的手,作势就要夺刀。左夜没料到他竟然会这样做,一时大意,失去下手的机会,与老六对上两招後,才又再次制伏住他。然而此时,一旁的老五已经重新拾起地上的枪,抬手将枪口举向两人。   左夜对上老五的眼神那瞬间,就觉得他会真的开枪,一瞬间想也没想,下意识就把老六推开。果然碰的一声枪响,老五毫发无伤,子弹险险擦过左夜的右手臂。   这几秒之间发生的事情太快,几乎令人难以置信。原来老六开枪前临时转了枪口,原以为左夜会趁机自己逃走,所以早已打算往他可能会逃脱的路线开枪,即便左夜当下没有逃脱,依旧挟持老五当人质,但在开枪这一秒的时间内,也足够老五做出反击了。想了最有可能发生的两种可能,却没想到那人竟会担心老五的安危,而把他推开,以免受到波及。终究人算不如天算,没能顺利解决左夜,也是意外。   左夜在这瞬间看清楚了老五的动作,虽然子弹只是从旁擦过,仍是让他的手鲜血直流。他知道一枪不中,老六随後会再补上一枪,当下也没有时间多想,趁着对方似乎也处在惊愕之中,按着伤口,迅速退了两步後,转身就往巷子另一头跑走。   老五与老六随後反应过来,立即跟上。   左夜手中并没有枪,知道直线逃跑是最不明智的行为,所以在察觉到有人跟踪之後,下手时便刻意挑了转角处,除了避免双方直接的接触,便是为了更有效率的撤退。   他在这里待过一段日子,也算是占了地利上的优势,尽是挑遮蔽物多的巷弄来走,但他很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完全甩开老五与老六还是有一定的困难。身後的两人仍旧穷追不舍。   还是太大意了。   若不是因为他们两人执行任务时的模样,让他在那一瞬间突然想到白若暘,或许早就落入老六设下的圈套内了。   他知道自己果然心软了,犯了杀手最为忌讳的事。恐怕在一开始他拿刀威胁老六而不是选择痛下杀手时,他们就已经注意到这一点了。他从前虽然没有跟这两人合作过,却也听说他们两人的默契是组织之中最好的,不过就只是一个交换眼神的动作而已,竟然使得整个情况完全逆转。   左夜跑了一段路,鲜血不断的自伤口滴落下来。他知道那两人能追得上来,有一部分也是因为地上这些血迹。他随後躲进一处倒榻的房子内,快速的将伤口紧急包扎起来之後,才又离开。   现在他受了伤,肯定不能再正面对上他们。他想既然暂时找不到少年,看样子也不在老五老六的手上,不如先回旅馆再做打算。   果然没了血迹之後,那两人没再追上来。他抄近路由别条路离开废墟,又沿着马路走了一段,确定身後没人跟踪,才搭车回到旅馆。   时近傍晚,白若暘还没有回来,左夜坐在床上思考着方才发生的事,看样子最近不能轻易出门了。但以防万一,他还是需要去弄一把枪来。他想着想着,打算先去冲个澡,就在站起身来的时候,突然发现地上一道长长的影子延伸至自己脚边。   窗外有人!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身体已先本能侧身的往一旁的地上滚去,不到一秒的时间内,玻璃碎裂的声音立即响起。外头的人破窗闯了进来,但手中的枪还没来得及对准目标,就突然被左夜从旁而来的扫堂腿给绊倒。紧接着左夜一回身,再凌空一踢,准确无误地把对方手中的枪踢飞出去。他伸手往那人脖子上一掐,几乎是以压倒性的姿态对着地上那人说道:「老六,又见面了。」   「真不愧是左夜,警觉性与反应都令人赞赏。看到我出现,我以为你会更意外一点。」老六吃痛地露出苦笑,脸上却没有半分处於下风的模样,「不过再次见面,你这手下留情的坏习惯也还是没有改变。」   左夜没有立刻扭断对方的脖子,竟是一把将人拉起,挡在自己身前,「我的确是很讶异冷歆的情报网渗透的如此快速,但眼下情况,我还是认为拿你来挡枪会更有用处。」   左夜想的没错,老五与老六是一起行动的,恐怕另一人此刻正躲在暗处窥视着这里。短时间之内再度交手,可一点都不能大意。房间内并没有藏枪,而他身上只有一把刀,此刻唯一反击的机会还是刚刚被他踢飞的那把枪。他在骨子里还是杀手,太被动的情况可不适合自己。他这样想着,眼角馀光瞥向角落。   他在脑中飞快构思着如何拿到那把枪,老六却像是在背後长了眼睛,洞悉他的想法般说道:「重复的话我可不想再说第二次了,左夜。你以为是你制住我了,但只要你一轻举妄动,躲在暗处的老五就会对你开枪,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左夜哼了一声,终於忍不住开口嘲讽道:「你们习惯在动手前先威胁目标吗?废话太多了,我可不记得组织有教过这些。」   老六没有再多说,只是笑了一下,而後突然从身上掏出一把小刀就往身後刺去,速度之快,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在受制於人的情况下,这麽做是很危险的,简直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作一回事。左夜甚至只要转一下手腕,就可以顺利扭断他的脖子,然而他并没有这麽做。他知道老六说得没错,真正被逼到绝境的人还是自己,况且他还需要老六做为掩护,可不能够在这种时候就让他死了。   左夜虽然一边观察一边思考,但这完全不影响他的动作,他抵在对方脖子上的手并没有动,而是用另外一只手制住老六的手腕,朝脉门用力一按,刀子瞬间落地。他在与老六拉扯的同时,也慢慢将人往角落的方向带过去。老六并不安份,用他当人质本来就是别无选择中的选择,他还是必须尽快拿到枪。   为了防止老六再次袭击,左夜放在他脖子上的手指略施了点力,按住他的气管,接近於让人窒息的手法,但又不完全堵死。老六顿时觉得呼吸不顺畅,脸色发红,头脑也开始昏沉起来,便被左夜带着往旁边走去。   左夜边拖着人边往窗外看去,郊外的高楼并不多,但仍是有几处地势较高的地方。他猜测老五可能埋伏的位置,估算了几个比较容易射击的方向,便用老六的身体将那些地方挡的严密结实。已经十分钟过去了,老六刚才破窗的时候大概是用了特殊的手法,动静不大,所以并没有引起饭店人员的注意。还没到最後关头,还不到牺牲老六的时候,老五就不会轻易开枪。但是一旦双方之中有任何一人开枪,他们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撤离……   左夜顺利走到角落,他弯下身,松开一只手,捡起地上的枪。老六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趁着左夜分心的一瞬间,伸手去抓那只掐住自己脖子的手。   左夜甚至不意外对方会趁机反击,如果是自己,也同样会这麽做。但意外的是,老六似乎并不打算反击,反而是挣脱了自己的禁锢之後就急速往後退去。左夜本来想不通为什麽,然而在拿到枪之後,他就什麽都明白了。   枪内没有子弹!   他心想着糟糕,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碰的一声枪响,由旁疾速而来的一颗子弹已经冲入体内。   他捂住伤口,艰难的转头看向弹道的来源,隔着一道薄薄墙壁的距离,只见老五手举着枪,整个人贴在窗外的墙上。   伤口处传来的剧痛让左夜有些失神,头脑反而清晰起来。他们早就算准自己一定会去夺枪,所以一开始就只装了一颗子弹,让老六顺利破窗而入,制造枪里还有子弹的假象……枪会刚好被踢飞至角落,是被老六引导的……而老六被挟持,也是为了引自己过来这里……   左夜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原以为自己已经够谨慎小心了,却没想到,这令人出乎意料的狙击计画,其实每一个细节都环环相扣着。   原来这一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死局。   魔门组织的会议室内,白若暘丶邪火与景祈,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们都是执行任务途中时,突然被召回。而召集他们的人正是景岳天,他坐在最前方,双手交叠置於下巴上,像在沉思,久久没有说话,看样子是还在等什麽人。   白若暘的目光看着那两个空缺的座位,还没到的人只有老五跟老六。离约好的时间已经超过十五分钟了,两人未到,而景岳天又没说话,这并不寻常。   就在白若暘这麽想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是老五与老六到了。他注意到景岳天突然放下手,气氛莫名凝重起来。   白若暘直觉这件事必与两人的到来有关系。   果然,门才打开一半时,景岳天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如何了?」   老五与老六此刻看上去有些狼狈,显然刚才经历过打斗。他们听见问话,彼此对视一眼,不由得露出苦笑,像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後什麽都没说,只朝桌上放了一把染上血迹的刀子。   「闇纹刀……」邪火一看不由得一惊。这把刀左夜从不离身,就如同他自己的命一样重要。   白若暘同时神色一变,脸上情绪并未显露,眼底却深沉的可怕。   景岳天目光定定的看着那把刀,突然道:「人死了吗?」   这一出声,打破这一阵诡异的沉默,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回来。   「没有,被他逃了。」忆起当时情景,老六彷佛心有馀悸。就是在一刹那间,左夜反应极快,身体瞬间离开射程范围,边跑边丢出手中的刀,紧接着冲入洗手间後破窗逃走。若不是自己当时愣了一下,没有立刻不管不顾的追上去,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侧头闪过这直割咽喉的致命一刀,否则此刻就是老五帮自己收尸了。   这仅在几秒之间发生的事太过惊心动魄,很难用言语去具体描述,若不是他与老五亲眼目睹,确实难以想像。左夜的身手与反应已经到了令人畏惧的地步了,难怪此人是组织必除的对象。   景岳天交握的拳头在听见老六的话之後又紧了一紧。其实不光是他自己,在场的众人在知道这样的结果之後,即便不多问,也能想像得出那该是怎样艰辛困难的过程。   景岳天并没有思考太久,紧握的拳头很快松了开来,他对着那两人道:「你们应付不来,这件事之後就不必再插手了。後续……」   他说到此处,目光突然转向邪火,「就由你与景祈负责。」   邪火眯了眯眼,只轻轻的喔了声,并没有表示任何意见。而老五与老六向来遵守组织纪律,没有什麽不服的。   白若暘却在这时出声,「老大……」   「就这样决定了。」景岳天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白若暘,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处理,你也不必插手。」   白若暘一听,不再坚持,只好点头说是,他刚收回目光,却发现对桌的邪火正抬眼看着自己。   那一眼意味不明,转眼即逝,却能感觉出带着些许戒备与试探。   他低下眼,装作并无所谓的样子。   景岳天说话的声音陆陆续续的传来,他并没有仔细去听,勉强只听得最後一句说道:「这一次,务必要成功。」 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左夜肩上中了枪,行动已不像往常那样灵活,从饭店五楼的高度一跃而下,本来是该摔得粉身碎骨,却不知是老天眷顾还是命不该绝,刚好摔入垃圾箱中。即便有了缓冲,落地的冲击仍然不轻,他痛得久久缓不过来。   枪声刚响,现在所有人必定会到房间查看,暂时不会注意这里的动静。这种情形下,老五与老六也无法再追击,但还是必须快点离开这里。他忍着痛,几乎艰难的翻出垃圾箱,摔在地上。他狼狈起身,几乎站立不稳,跌了几次再爬起来,按住还在不断流血的伤口,从饭店後门出去,一步一步走入偏僻荒凉的林中。   这次老五与老六行动失利,必定会先回到组织,趁着这个时候,他还有一点喘息时间,但想必很快魔门就会派出第二次围杀。   他此刻身上什麽都没带,无法与白若暘取得联系。这样也好,虽然不知道冷歆是如何查到这里的,但白若暘不在场,至少暂时还不会让组织起疑……   走了一段,汗流浃背,再加上失血过多,体力已经完全透支。左夜抬头一看,天色已经昏暗下来,还是得尽快找一个地方处理伤势。   他往四周看了看,休息了一会,才朝山的方向走去。   山脚处有一座村落,皆是旧式砖瓦房子,门不落锁,看上去民风纯朴。左夜并不打算打扰他们,找了一处偏僻荒凉的废屋里休息。他刚才在村中随便买了一把小刀,撕开衣襟,就着柴火烤了烤,毫不手软的按向伤口,取出弹头。这过程无疑是残酷且极度痛苦的,他的额上冷汗直冒,颤抖着手,几乎要痛至昏厥,仅存的生存意志推动他不能停下。   这次的伤势比起上次还要严重,再几分偏差,便是真正的致命之处。他最後将取出的弹头丢置於一旁的盆中,血迹迅速染红清水,深深长吐了一口气後,再也支撑不住,昏昏迷迷的陷入沉睡之中……   昏睡之中,杀手的本能仍未松懈,他分明感觉到有人靠近,却因为身体太过疲累的缘故,清醒不过来。他似是在睡梦中皱了眉头,如梦魇缠身,挣扎着想要醒来,却动弹不得。   这样的紧张并没有维持多久时间,一只温热的手忽然抚上左夜的脸,拭去他脸上的汗。   一股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丝毫不带任何一丝杀意,让左夜紧绷的神经完全松懈下来。他抬眼想确认这究竟是不是梦,眼皮却沉的睁不开,他就在这样一阵又一阵的轻抚之中,陷入更加深沉安稳的睡眠之中……   天亮之际,远远传来交谈的声音,左夜的眼皮微微一动,而後瞬间清醒过来。他本能的直起身子,左肩猛然传来一阵剧痛,他痛得闷哼一声,下意识的用手去按住伤口,却摸到两块用木片做成的简易夹板,再一看,伤势已经被固定住。难道是昨晚的那个人……   他此刻并没有时间再多想其他,屋外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看样子,确实是朝着这里来的。他很快的收拾东西,赶在那些人到来之前躲入一旁草丛之中。   走在前头的几个人像是当地居民,带着几个像是从城里来的陌生人,然而左夜看一眼就知道,这些都是魔门前来打探消息的人。   老五老六的追杀是组织一开始就策划好的,既然如此,暗地里会有人跟踪回报,也并不是什麽奇怪的事。他曾是魔门的人,自然清楚魔门的行事作风,只不过看惯了这些手段,却没想过有一天会实践在自己身上。情报组既然会找到这里,必是有人提供线索,恐怕再过不久,就是大规模的搜查了。这里不能久待,必须尽早离开。   左夜一路上避开人群,打算顺着原路离开村庄,但在接近村口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有不少人在此处待命。看情形,必然是已经确定自己在这里了。   不过才过了一个晚上而已……   左夜咬牙忍痛,因走动的关系,伤口已有些轻微裂开。他撕下另一边的袖子,牢牢的绑在左肩上固定,目光同时扫动四周。这村落虽然位置偏僻空旷,但因为靠近山区,周围仍有不少树木可做掩护。他虽然想着赶快离开,但白天行动太过显眼,再加上这样的伤势,一旦被发现必定跑不远,虽然无可奈何,但也只好等到天黑之後再做打算。他悄悄退後,在周围选了一棵树荫浓密的大树,慢慢的爬了上去,遮蔽自己的身形,也监视那些人的一举一动。   就这样过了一天,左夜看着在这里聚集的人来了又去,在村中走动数回,始终毫无收获。   在傍晚的时候,那些人并没有打算休息,点起火把,看样子是打算彻夜搜索。左夜抬头看了看天色,还不够昏暗,估计再过半个小时,才会完全天黑。在树上休息了整个白天,精神与体力已经充足,他此刻翻身坐起,往下俯视,迅速的在脑中规划一条逃生路线。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不知什麽原因,人群之中突然骚动起来。这里隔得太远,左夜并不能听见他们正在说些什麽,但看那些人的模样,竟然各个精神振奋,完全不像是已经搜索一天的样子。   左夜完全猜想不到会是什麽原因,眯眼看了一会,只见人群後方突然走出一个红发的人。瞥见熟悉的身影,他心里已经觉得不秒,再仔细一看,果然是邪火无误。   撇开白若暘不算,邪火或许是在组织之中最了解自己的人,他们早些年也曾一起共同出过任务,已有一定的默契在。   果然,左夜才刚感觉糟糕,就见邪火突然拿走其中一个人的火把,开始往阴暗的树上照。随後,底下的人跟着分散开来,在那人的指示之下,一个接一个照亮树上。邪火的指令明确且迅速,眼看着那些人就要来到自己的树下……   此刻的天色还没有暗到能藏在黑夜之中而不被发现的程度,然而左夜已经别无选择。他背对着那些人,轻手轻脚的自树身上滑了下来,心里一边盘算着许多方法,要想瞒过大部分的人或许还有可能,但要骗过邪火的眼睛可说是相当不容易。   如果早知道来的人会是邪火,或许他白天倒是宁愿冒险一点,但现在说什麽都已经来不及了。他随意捡起地上的小石子,觑得火把之间的黑暗空隙,朝另一处的树上一丢。在相当寂静的夜晚里发出声响,果然引得许多人回头察看,纷纷往那处靠过去。   火光照在那处树上如白昼一样亮,趁着所有人都把注意力移开的时候,左夜快速的移至另一棵树背後。   众人什麽都没发现,直呼奇怪,但仍是到处东张西望,深怕漏掉任何细节。   邪火只看了一会,便下令让众人分散开来继续搜索。   左夜远远瞥见邪火并没有任何异状,便故技重施,拾了一棵稍大的石子,丢向更远的树上。趁着众人注意力再次被引过去的时候,迅速移到另一棵树的背後。   他每一次的移动都是经过计算的,渐渐的朝村外的方向去,而将魔门的人一点一点引到远处。   但这种小把戏,终归只能够拖延时间而已。几次下来,始终没有任何发现,邪火终於起疑,下令众人照着原计画搜索,听见任何声音都不要管。他自己则是按着刚才听见声音的地方,试算着石子抛掷的角度,扫了周围一圈,最後朝着反方向走去。   左夜听得脚步声离这里越来越近,最後停在离自己这棵树身後几步的范围之内,不由得绷紧神经。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火把照得到的地方渐渐缩小,再更远处则是一点也看不见。如果不是邪火离得这麽近,左夜甚至能有把握摸黑逃出这样的搜索。   然而现在,无论会不会与邪火对上,他都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逃走。无论上次是基於什麽缘由,他深信这次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左夜几乎有了与他正面交锋的准备,却在这时,另一方传来呼喊的声音,似乎是发现了什麽。   邪火听见声音,本欲往前的脚步突然转了方向,朝那处过去。   左夜松了一口气,趁着邪火走得有些远了,才隐入黑暗之中。他摸黑沿着树林绕了一圈,小心的避开魔门的包围,幸好一路上并没有被发现。穿过树林,周围是零散的田地与住户,偶尔有灯光透了出来,勉强能够照亮前方的道路。出村的路只有一条,只要沿着这条道路向外走,便暂时安全了。   左夜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不由得稍稍放松下来,但他仍未松懈,加快脚步离开村子。   而就在他走到村口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人正拿着手机讲话,迎面走了上来。   双方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之下打了照面,一时之间竟无话可说。   还是电话那头的人先开了口,声音在寂静的夜中传了开来,「小弟,怎麽突然不说话了,你人在哪里?」   「村口。」眼前的少年只说了两个字,便突然按掉通话键,将手机随意往旁一丢,紧接着朝左夜就是猛烈一击。左夜早有准备,顺势退了一步,避开攻击。   狭路相逢,两人突然就在窄小的路口打了起来。   这次确实是左夜疏忽了,他早该想到,刚才不见老四,就必然会在其他地方。方才两人的通话内容他都听得一清二楚,电话那一头的邪火大概已经感到不对劲,正赶了过来。左夜心下一定,此刻顾不得肩上的疼痛,觑得少年在打斗中转身的空隙,猛力一掌就要朝他的後颈击去。   这一击来得又快又狠,少年根本避无可避,眼看着就要被打中时,突然一声鸣空枪响,透彻云霄。   左夜在千钧一发之际停下手,回头一看,就见邪火拿着枪,居高临下的指着自己。   道上曾有人说,邪火是杀手中的帝王。不是说他的暗杀技巧如何高超,而指的是他执行任务时的气势丶作风与手段十分惊人,宛如古代的帝王亲临一般,光是杀意就足以让人闻风丧胆。而他最大的武器并不在於他的身手,而是头脑。据白若暘所说,他曾毫无畏惧的独身闯入敌方的地盘,歼灭目标,最後却藉由警方之手,在重重包围之下杀出一条血路,安然全身而退。此人心计与智谋无疑是顶尖,对上这种智慧型的杀手,往往难有胜算。   这话一点也不假,这就是左夜一点都不想对上他的真正原因。   此刻的邪火紧紧盯着左夜,慢慢走近,下一秒却忽然丢掉手上的枪,「念在你没有对景祈下重手,我也不趁人之危,一对一吧。」   少年听了这话,虽然心有不甘,却仍在邪火的眼神示意之下乖乖走开。   左夜本来身上就有伤,手脚并不比往常灵活,刚才对上少年,还是为了逃跑而使出了杀手鐧,如今对上身手都与自己相差不多的邪火,自然胜算不大。但他知道邪火会说这些话,多少还是念在多年交情。   左夜轻轻嗤笑一声,「你确定吗?能够这样一枪毙掉我的机会,可没有下一次了。」   「确实没有下一次了。」邪火看着左夜,果断道:「因为你即将死在这里。」   「那你得保证,你不会失手。」   「对於敌人,我一向不会手软。」   说才话完,两人眼神交会在一起,心有共识,几乎是同时出手。   对手是邪火,左夜已经完全顾不上伤势,抽出短刀正面迎上。邪火这人一向狂妄,作风如同其人,出招又快又狠,短刀在他手中灵活转动,如身体的一部份,直指关节要害,毫无保留馀地。多年交情,左夜多少还是明白他的套路,已能事先准备防范,但碍於伤势,避得又惊又险,往往眼前一亮,刀口已近在眼前。   不用几招下来,左夜已明显居於弱势,本就破烂的上衣变得更加残破,被刀子划破的地方甚至渗出血来,样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然而越是落入险境,他的眼神越发清亮,冷静深沉的如同一只优雅的猎豹,伺机而动。他在打斗之中念头一转,刻意露出弱点,引邪火攻击。邪火明知是陷阱,却也无畏,狂妄一笑,大大方方的落入其中。   寻得空隙,左夜猛然握刀回身一转,朝腰侧击去。在看似避无可避的情形下,邪火硬生生转了刀口,反刀回挡。   铿的一声,金属交击之声重重的撞在一起。双方都用上了蛮力,谁也不让谁。   不过短短几秒,就让一旁的少年看得目不转睛,这不是如同小混混在街头干架一样的花拳绣腿,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生死搏斗。   左夜手中的小刀就在这样蛮力拼博之下裂出一道痕迹,刀身将要断裂。这不过是他临时在村中摸来的小刀,根本比不上魔门精心打造出来的武器,意料中的事。然而偏偏却是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左夜脑中飞快的转,眼神又变,突然收了刀猛然向後退去。邪火见胜卷在握,自然穷追不舍。   左夜急中生智,以指握住刀刃裂口,将其断成两半,趁邪火追上来时,将两截断刃分别疾射出去。明知这样伤不了邪火,但至少能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他在出手的同时,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然而邪火早已看穿左夜想趁机逃跑的打算,猛然往前一跃,竟然刻意不避开那两把疾射而来的刀子,正面迎上。其中一把断刃刺入他的手臂中,另一把则自眼皮底下飞过,在他俊美的脸上划出一道伤口。   左夜没想到他竟然不闪不躲,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他被邪火重重的摁倒在地。如果是在平常的状态之下,左夜能很快的挣脱这样的箝制,迅速反击,但邪火就像是知道这点,便是故意用力按住他的伤口,让左夜痛得动弹不得。   「结束了,左夜。」邪火高举着刀,将要落下。   左夜咬牙忍痛,额上冷汗直流,头脑却是异常的清醒。   就在刀尖已经逼近左夜眼前的时候,邪火忽然感觉身侧白光一闪,他本能的察觉到危险而猛然退开,却见左臂不知何时被利刃划了一刀,再抬眼一看,惊见左夜手中拿的竟是……   「闇纹刀,怎麽会……」   左夜持刀慢慢站起,有些嘲讽的笑道:「是谁说闇纹只能有一把。」   谁也不知道,左夜其实有两把刀,一把是□□,另一把是陶瓷刀,同为黑色,刀身上同样有繁复的黑色花纹。若不细看,几乎无法分辨两者不同之处,正因为他从来没有同时使用过,所有包含魔门在内的人,几乎都认为他只有唯一的一把刀。   当初他弃枪用刀,便是知道冷兵器有环境与情况上的限制,且容易在打斗之中脱手,因此私下找了一个刀匠,仿闇纹刀的模样,另制了一把陶瓷刀出来。没想到当初这个小小的念头,竟意外成了他保命的契机。   而他现在手上的这一把,正是仿闇纹的陶瓷刀。   「有意思……」邪火手臂上的伤口被割的不浅,鲜血不断流出,但他好似完全不在意一般,如同猎人紧盯着猎物一般看着左夜。   左夜也在同时迎上邪火的目光,不避不惧。   邪火的战意至此已完全被点燃,他彷佛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一般,握着刀,再度朝左夜的方向冲去,却没想到,这次左夜并未正面迎战,只是不断闪避。他觉得奇怪,心中认定左夜可能使诈,然而接连过了几招,左夜对应时反而更加小心翼翼,这相当反常。为什麽呢?   邪火是何等聪明的人,回想方才自己受伤的情形,再观察左夜的动作,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他像是无意间扯动伤口,动作突然一顿,行动看似开始受到影响。   左夜自然不会错这个机会,猛然提刀往前一刺。这动作已经快得令人防不胜防,然而邪火却更快了一步,像是早已料到一样的挡了下来。一抹轻笑自他的嘴角扬起,带着一些胜利的意味,「果然是这样。」   陶瓷刀,伤筋断脉能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多用於暗杀时能够一刀毙命,但却有个极大的缺点,便是不能以硬碰硬,否则刀刃一撞就崩。   随着话落,一声细微的碎裂声接着响起。   这是试探,左夜在刹那间知道了邪火的企图,如同惊醒一般猛然退後,然而已经迟了,刀身上的裂痕清晰可见。   紧接着,邪火没有给予任何喘息的机会,握刀再劈。左夜无暇顾及其他,本能提刀就挡。   就在这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时,突然一声鸣空枪响,蓦然惊动树上的鸟,死命拍着翅膀急速飞离。那枪声相当近,几乎就是在附近的林中发出来的,邪火虽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但这一枪显然警告意味浓厚。他几乎就是在听到声音的同时,已经滚向一旁寻找掩护。   没有再听到第二声枪响,也没有人自林中出现,一把枪不偏不倚的被丢在左夜身旁。简直像是上天的玩笑一般。   无论这是否开枪的人刻意而为,左夜自然知道机不可失,飞快的抓起枪,锁定目标。他瞄准的人竟不是邪火,而是始终站在一旁的老四。   「住手,别开枪!」邪火在见到左夜的动作时,突然大吼,接着竟然不管不顾的扑向老四。   左夜眯起眼,扣动板机,一声枪响。子弹最後并没有落在老四身上,而是打在邪火身上。经过刻意算计的伤势并不致命,但足以让对方彻底丧失行动能力。   左夜在做完这些事之後,拖着已然疲惫不堪的身体,再一次躲入林中。   他在黑暗的树林之中一边走着,一边警惕後方。他完全精疲力尽,几乎已经意识不清了,却还是死撑着一口气不让自己倒下。   或许并没有走多远,他的速度已经慢了很多,全身像是绑上铅块一样沉重不堪,但他知道不能停下,只要一停下来就再也走不动了。勉强再走几步,突然间脚下一滑,他整个人往前一跌,心里知道要爬起,但身体迟钝的却反应不过来。就在将要重重的摔在地上时,一只手自侧方将他稳稳地扶住,一股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   左夜猛然抬头,所有的防备都在看到那人的脸之後瞬间瓦解。他伸出手,还没来得及喊出那人的名字,便累的彻底沉入睡眠之中。   白若暘…… 第37章 第三十六章   白若暘自房间走出,从慢慢阖上的门缝中可以看见床上正躺着一个人,像是睡得很沉。即便知道那人在短时间内不会醒来,他仍不自觉的放轻动作。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男人与白若暘长得有些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比起他来更有几分亲和力,和蔼可亲,年纪也大了许多。   白若暘先打了声招呼道:「叔叔。」   那人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他已经渡过危险期,你不必担心。倒是你守了一夜,也该休息。」   白若暘点点头,却只是问道:「那个小鬼呢?」   「还在睡,幸好没有吵醒他。你要去看看吗?」   「不必了,我必须回去了。」白若暘的目光望向墙上的时钟,显然无法再多留一些时间,便道:「我这次出去,大概不会这麽快回来,这段期间,他们就麻烦您照顾了。」   「需要这麽赶吗?」   「嗯。」白若暘淡淡了应了一句。   那人看了白若暘一会,本来还想再多说点什麽,但最後出口的话还是同样的一句:「一切小心。」   「我知道。」白若暘已经走到门口,本来已经要阖上门,顿了顿,才突然又转身道:「如果他醒来的话,千万不要告诉他我去了哪里。」   那人看他一眼,并没有答应,彷佛像是过来人似的口气道:「如果我阻止不了他,说这些也没用。」   白若暘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看白若暘欲言又止的态度,那人已然猜到,「这次的任务相当危险?」   白若暘点了点头,才慢慢说道:「我不敢保证这次能全身而退,但会尽力活着回来。至少,他不在那里了,我没有任何後顾之忧。」   「你果然是他的儿子……」那人只说了这样一句,而後流露出哀伤的神色,但这样的状态没有持续太久,很快的他又笑着说:「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们。」   不过是这样普通的一句话,却让白若暘莫名的抬头看了对方一眼。那一眼,清晰地将对方的轮廓深深的印在脑海里。他说不出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却隐约有一种失落惆怅。那时候,他真的以为这次前去凶多吉少了。   所以一直到最後,他都没有说任何一句告别的话。   天将亮时,整座城市灰蒙蒙的,彷佛垄罩了一层雾气。白若暘走在冷清的街道上,朝魔门大楼的方向走去。他照例走上四十九楼,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会议室里此刻正透出一点灯光。   他推开门,并不意外的看见景岳天。   「我听说你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突然不见了,是出了什麽事吗?」景岳天说这话时的口气相当淡然,令人感觉不出任何情绪。   白若暘听见这话,脸上一点讶异的表情都没有,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说词道:「我得到情报,青玄帮那边的情况有些变动,我认为……谢玄那边可能已经得到消息了。」   景岳天这时抬头起来看着白若暘,彷佛是在思考着这些话,却也像是一种试探。白若暘的目光同样直视着景岳天,不躲不避。   两人就这麽静静的对视了一会,片刻,景岳天才松口道:「冷歆是根据你提供的山城路线图拟好的攻击策略,无论谢玄是否知道,这些路线跟地下暗道都不会改变,就算青玄帮已经做好防备,硬拚的话,我们未必没有胜算。」   白若暘微微皱了眉,「老大,请恕我直言,在这种时候与青玄帮起冲突,并不是明智的决定。一旦青玄帮与黑帝之间的平衡被破坏,将会引起黑道势力的混战。」   「但我们没有时间了。」景岳天突然道,「我们必须抢先取得红毒的资源。」   「为什麽?」   景岳天这时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也该是告诉你的时候。」   接着,景岳天开始说道:「如你所见,魔门虽然涉及许多行业,但都不深入,单纯以表面上的利益为主。你曾是冷歆的手下,应该知道情报战最重要的作用在於获得第一线消息,或者是掩人耳目,一旦达成目的,无疑已经是取得胜利。同理,魔门藏身在这栋商业大楼之中,无非也是想掩饰一个真正的目的。实际上,真正牵动魔门根本的,是一条至关重要的毒品走私线。」   白若暘不由得脱口道:「难道是红毒?」   「没错。」此刻,景岳天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再指向上头,继续道:「自这层楼以上,也是一般内部人员无法上去的区域,全部都是关於红毒的机密。如果是非指定人员进入,一律私下处置。」   白若暘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但仍是安静听着。   「这一条走私线,自金国东部开始,跨越大陆,横贯公国,一直到海的另一端,未来还会有继续扩张的趋势。但随着红毒的产量减少,价格逐年飙涨,已是供不应求的状态。经过长年讨论与规划,我们需另辟一条生产门路,才能解决这样的困境。」   话说到此,白若暘已经完全明白,「这便是组织打算先对青玄帮下手的原因。」   「无影山虽是最适合地狱红生长的地方,但透过生物技术,未必不能培养出适合栽种在温室里的品种。」景岳天显然极有自信的模样,再接着说道:「我们一开始的打算,是让黑帝与谢玄斗个你死我活,再趁隙抢夺。但多年下来,无论我们怎麽在旁搧风点火,他们始终不为所动。自上次谈判破裂後,双方再次陷入冷战,恐怕短时间之内都不会有动作。这一点,对我们将来的拓展计划有巨大的影响,所以,我们不得不动了。」   至此,白若暘恍然大悟,以往他与左夜执行的任务中,目标几乎都与红毒脱离不了关系。当时看似无意的事情,原来都是魔门刻意安排的。他心中已有定见,便顺势问道:「但这麽一来,组织是打算与黑帝作对了。」   「未必。」景岳天摇摇头,说道:「这条走私线,是刻意绕过黑国,连黑帝也不知道。简单来说,他不知道我们的目的是红毒,我们自然会有瞒过他的方法。这就是为什麽我会指派你执行这次任务的原因。」   「所以,你要我带人突袭山城,只是个障眼法,实际上是为了地狱红。」   景岳天点头,「事实上,多年前我们就已经开始研究培育地狱红的计画,一直到近年才略有成果。但目前的实验阶段,我们需要投入更多的原料,才能继续下去。一旦成功的话……」   一旦成功的话,这是多麽可怕的事情,整个黑道的势力几乎就能在一夕改变。   白若暘不能说不震惊,但他清楚事情也并没有如此简单,「就算成功,如果没有提炼红毒的配方,也会陷入跟黑帝一样的困境。」   听到这句话,景岳天突然笑了笑,「黑帝不会成功的,地下拍卖会上的配方是假的。」   白若暘突然有了一个猜测,「难道……」   景岳天承认道:「是我们放出的钓饵没错,故意让黑帝到手的。一旦他有了那样东西,就更无法分心在其他事情上面。但没想到过程出了差错,黑帝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已经知道配方是假的了。」   白若暘不动声色的试探问道:「你有什麽头绪吗?」   「没有。不过我想,应该与多年前第一个成功提炼出红毒的那人有关。」景岳天目光变得深沉起来,彷佛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白若暘没有多问,还不是时候。他知道他才刚切入核心,要真正获得想要的资讯,还必须要再等魔门更信任他一点。   白若暘再问:「这麽说,组织已经掌握了红毒的提炼技术?」   「并不完全。」景岳天倒是坦承,「但已经进入实验阶段,我相信离成功也不远了。」   话说到这里,景岳天突然抬起头来看着白若暘,意味深长的说道:「白若暘,刚才我说的这些,都是魔门非常重要的机密,千万不能泄漏半句出去。我会告诉你这些,也是打算让你加入我们。冷歆一直很看重你,希望你不会让她失望。」   白若暘郑重的说道:「我知道。」   景岳天点点头,而後突然神情一变,严厉道:「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万一背叛魔门,我们将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杀你。」   这是一句相当严重的警告,有那麽一瞬间,白若暘几乎觉得景岳天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甚至对他所说的这些话,都只是一种试探而已。但他并不慌张,连脸色都没有变过,更加认真而严肃道:「我一定不会辜负组织的期望。」   依照原本计画,白若暘连夜带了一批人前往无影山,潜入山城。他们表面上的计画是突袭青玄帮,暗地里的目的却是取得地狱红,以供魔门作为实验用途。   上一次他与左夜是光明正大从门口进来,这一次却只能藉由地下暗道潜入。要进入防御性与情报能力极强的青玄帮总部,其危险程度,更胜於双方正面火拼。   但白若暘早就事先跟谢玄打好招呼。为了要取得魔门更彻底的信任,他仍是要完成这次的任务,但绝不能让这些人活着离开。最好的办法是,他必须制造一种众人拚死才完成任务的假像。所以,他打算让众人沿着先前他与左夜逃离山城的通道进入,这条暗道一路通往古井,再分成几路人马,其中一路人分头突袭,只另一路人前往内城。无论中间过程如何,最终只有少数人能活着回去。   白若暘拟好路线之後,便带着众人出发。底下这些通道阴暗潮湿,途中有不少叉路,不知通往哪个方向。为安全起见,他们前进的很慢,一路也相当谨慎小心。等他们从古井出来时,已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他让众人稍作休息,打算入夜之後再开始行动。自这里开始,他们便要分开,待时间一到,一切都交代完毕之後,众人各自分散。   为避免节外生枝,白若暘这边只带着两个人。他按照上次往内城的路线走去,一路顺遂,奇怪的是这一路上都不见任何人,即便是再坚固的城墙,这样的防守也太过薄弱。这与原先设定好的情况并不符合……   他心中虽有疑惑,但此刻也只能继续按着计划走。走了并没多久,远方忽然传来一声轰隆声响,乍听之下,像烟花爆开的声音。然而白若暘知道这并不是烟花,他听过太多次这种声音,这是真正的枪声与炸弹。他的脑中顿时闪过无数种可能,在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时,蓦然听见身後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好久不见,白若暘。」   声音的主人并不是青玄帮之中的任何一个人,而竟然是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邪火。   白若暘几乎是立刻就镇定下来,他看着迎面走来的人,以一贯的口气问道:「你怎麽会在这里?」   邪火的手臂上还缠绕着纱布,走路的姿势有些不自然,然而他并不在意,只是说道:「老大不放心你,特地叫我跟过来看看。」   白若暘知道他在说假话,也不揭穿,而是故意问道:「你受伤了?」   邪火听见这话,扬起一抹深意十足的笑容,「难道你不知道,这是被左夜打伤的?」   「我确实不知道,什麽时候的事?」   「前天晚上。」邪火毫不避讳这个话题,而後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继续说道:「真是凑巧,听说前天晚上你出任务的时候也刚好消失了一阵子。」   白若暘无辜道:「这有什麽关联吗?」   邪火看了他一眼,而後近身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调说道:「我知道是你,白若暘。」   即便听见这样的话,白若暘的神色也没有任何变化。他知道从一开始,邪火就没有停止过试探,而他的表现也确实毫无破绽。他只是笑了笑,目光定在远方,「如果你是打算在毫无证据之下的情况举报我,那尽管去试试。」   邪火也不觉得难堪,顺势回道:「所以,我这不就是来盯住你的罗。」   白若暘不打算再继续跟他扯下去,恢复正常的音量说道:「说吧,外面那动静是你弄出来的?」   「我知道你打算做什麽。与其只从内部攻击,被敌人包围歼灭,还不如内外一起夹攻还来得有用是吧。」   邪火话中有话,白若暘确实听出来了,「要达到目的,人多不一定有用。」   「是啊,所以你一开始就不打算让他们活着回去吧。」邪火说这话时,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另外两个人,颇带暗示。   那两人听见这样的话,掩不住讶异的表情,同时怀疑的看向白若暘。   「出任务,本来就是九死一生,我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也是一个未知数。」白若暘沉着冷静的回着话,一点犹豫也没有。与其说是为自己辩解,倒更像是说给另外两人听的。姑且不论话中内容是否属实,但白若暘说这话时的神态显然令人折服,那两人的表情明显缓和不少。   「我看你倒是非常有把握啊。」对於那人的机警应变,邪火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他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才又道:「既然这样,多我一人也多一份胜算。那个危险的任务就由我跟你一起去,你们两个就联合外头的人一起行动。」   邪火平日指挥手下惯了,此刻发号施令的事由他说起来再自然不过。   但白若暘知道,无论是什麽缘由,邪火是一开始就打定这样的主意。   邪火随後才看向白若暘,适时道:「这样的安排,你没意见吧?」   白若暘回应道:「没有。」   「我想也是。」邪火嘴角扬起,看向白若暘的目光带着某种深意,随後,他彷佛暗示性的刻意压低声音道:「也许,这是你唯一能够杀我的最好机会。」 第38章 第三十七章   无论那句话是不是挑衅,白若暘都没有对邪火下手。   一切依照邪火的计画进行。   他们走入内城,凭着第一次来的印象,穿过一个又一个庭院,就在邪火已经觉得迷路时,白若暘竟真的带着他来到山城後方那片广大的草地上。眼前是跟那日一样,一望无尽的地狱红花海。   邪火吹了一声口哨,「这麽复杂的路,幸亏你记得住,我甚至都要以为你其实是青玄帮的人了。」   「上次来的时候,我已经在途中作下记号。」白若暘显然已经习惯邪火那些带有暗示的话了,并不怎麽在意。   「我倒是忘了,你是情报组出身的,还是那个女人的手下。」   邪火这话说起来的口气明明带有贬义,不知怎麽,白若暘却听得其中有夸奖的成分在。他看了邪火一眼,并不表示意见,而是直接开门见山,「你把人都支开了,是想跟我说什麽?」   邪火也不作态,直言道:「左夜在哪里?」   「我不知道。」白若暘乾脆的否认,再反问:「你为什麽会认为我知道他的行踪?」   邪火瞥他一眼,语带暗示道:「你以为左夜为什麽会让我带走那只沾血的耳环,那是他为了找你报仇而设下的陷阱。但很显然的,他失败了。」   白若暘并没有理会邪火近似调侃的语气,而是又问:「这麽说,那一次是你故意放他走的。」   「是又如何。」邪火大方承认道。   白若暘面不改色的说道:「我从你的话中听出来了,你一直试图在挑拨离间。」   「是挑拨离间还是真有其事,你心知肚明。」   「我觉得你对我的敌意一直很重。」   邪火突然笑了一下,开始说道:「还记得吗,左夜第一次失手的时候,是因为遇上你。这件事後来是我接的手,老大要我回到旧地去找东西……」说到这里,他突然挑眉看了那人一眼,「你知道後来怎麽样了吗?」   没有等白若暘的回应,邪火继续说道:「等我回到已经炸烂的银行去拿回东西的时候,好死不死,竟然遇到警方埋伏。更巧的是,我好不容易才脱身带回的东西,竟然是假货。这条线报当初是冷歆提供的,你做为他的手下,你说,她的出错率会有多高?」   白若暘心里想着,不到百分之一。   邪火抬眼再看白若暘,带有暗示道:「如果不是东西中途被人掉包,那只有另外一种可能───这从头到尾就是某人一出自导自演的戏码。而竟然刚好在这个时候,你出现了,并带着窃取来的警方资料加入我们,降低组织对你的戒心。如果说一次是巧合,那麽两次丶三次就可以说是阴谋了。」   白若暘神情自若,丝毫不被他所说的话影响,「所以,你会怀疑我也是正常的。」   「但我没有证据,是吧。」邪火嘲讽一笑,「或许你隐藏的很好,几乎毫无破绽,但只要做过,都一定会留下痕迹。」   白若暘并不意外,「这就是你会来这里的原因。」   「不完全是。」   白若暘低低一笑,再抬头,瞳中流过一瞬精光,「同样的话我还给你。你既然怀疑我,这或许是你唯一能够杀我的最好机会。」   两人站在整片地狱红之中对视,有一种争锋相对的感觉。   邪火没有来得及回应这样赤x裸裸的挑衅,这时,外城传来一声轰然巨响,又一个地方爆炸。这声音适时的拉回两人的情绪,他们同时转头往爆炸的方向一看。   「时间不多了,动作快。」白若暘戴着手套,低头胡乱的拔了几株红花,顺势丢进包里。   邪火闻言,难得没有再嘲讽一句,照着白若暘的动作做。   撤退的时候没有进来的时候顺利,他们恰巧在转角处撞见正要赶去内厅集合的青玄帮成员。   那些人显然没有预料到已经有人侵入内城,愣了一下,几个反应比较快的人已经拿起手机要回报状况,然而这时邪火已经抽刀上前,以最快的速度做掉几个人。但还是慢了一步,在邪火杀掉最後一个人时,内部警报系统已经响起,整个山城彻底进入警戒状态。   白若暘从头到尾都站着没动,看着眼前景象不知道正在想什麽。   邪火回头瞥了他一眼,质问的意思相当明显,「我现在开始怀疑,你是真的想让自己人全都死在这里了。」   白若暘没有反驳,反而顺着话题说道:「山城防御森严,一向在道上闻名,就算没有触动警报,我们也很难从这里逃出去了。」   邪火闻言皱起眉头,「什麽意思?」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到这里之後,我们的人分散行动,都进来这麽久了,警报为什麽现在才响起。」   邪火乍听开头,就已经知道後话了。跟随白若暘进来的那批人,虽然也是组织中精挑细选的菁英,但身手跟他们两人比起来毕竟还是差多了,先不说人生地不熟的,自进来到现在都没被发现过,那也太不合理了。   白若暘又道:「你以为谢玄真的不知道吗?恐怕自我们潜入之後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句话真不是危言耸听。青玄帮掌握情报的能力,连冷歆都要甘拜下风,更别提这还是在自家的地盘上。   邪火终於严肃起来,「你是说……」   「他是打算一网打尽。我想,跟我一起进来的那些人,早就已经被做掉了。」这只能是最合理的解释。   而就在白若暘说完这句话时,突然就听见自四面八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约估计十五至二十人左右,正往这里靠近。   邪火没有心思再跟白若暘吵架,便道:「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地下暗道可能全被封住了,现在只好闯出一条路,跟外头的人会合。」   白若暘没有异议,这确实是最正确的一条路。   两人互看一眼,忽然就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跑去,他们拿出自己常用的武器,冲入敌人之中,一边打一边往前冲。他们的动作太快,以至於那些人已经掏出枪,都还没来得及瞄准,就被打趴在地,而那些没有被打倒的,也怕误射同伴而不敢贸然开枪。青玄帮的人就在这样绊手绊脚的情况下,自乱阵脚。   白若暘与邪火几乎是同时冲出人群外,闪身躲入阴暗处,他们意外的对视一眼,然而两人的脚步并没有停下,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跑去。他们本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如果其中一方落下,就没有援救对方的打算。方才对看的那一眼,竟然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   头一次,邪火竟然觉得白若暘这家伙看起来并没有那麽讨厌了。如果不是在这样敌对的立场,他们或许还能成为不错的朋友。但这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一秒之後,就立刻被抛在後头了,毕竟不可能成真,现实终究还是比较残酷的。   邪火突然笑出了声,边跑边对那人道:「记得跑快一点,我可是不等人的。」   白若暘笑道:「不劳费心。生死关头,你还是顾好自己就好。」   两人不过交谈两句,前方又出现另一批阻碍者。由此可见,青玄帮对於情报的掌控果然做得滴水不露,方才突破人群不过几秒钟,立刻就有下一批人进行围捕,并不难想像,在这些人之後还会有更多的陷阱与埋伏。   白若暘不过短暂思考了一秒钟,行动派的邪火已经狠狠扑了过去。   说现在的情况是分秒必争也不为过。因为後头,刚才被他们两个打倒的人已经追了上来。   即便一切都在计画之中,白若暘也没有丝毫松懈。他就像是一个真正的魔门杀手,为了达成任务而试图排除万难。   枪声丶哀嚎声丶金属撞击声,扭打斗殴,爆炸声,以及周围一切乱七八糟的声音混杂其中,彻底划破这个寂静的夜。   在突破不知道第几次的包围之後,白若暘与邪火身上各自挂了彩,程度轻重不一。他们已经由内城冲至外城,甚至已经路过几处炸弹爆破的地点,可见得魔门的人本来将要逼近城内,後来却不知道什麽原因而节节败退。但这都不重要了,两人已经可以清楚的听见不远处的动静。   然而还没来得及松懈,一声对空枪响引起他们的注意。白若暘与左夜同时回头,几乎不敢置信自己看见了什麽。   一座旧式炮台在山城的最高点缓缓升起,外表还是与山城融为一体的土黄色。而在炮台旁边,站着一个人,因为距离太远了看不清楚模样,只觉得身材相当瘦弱,像是个少年,刚才的枪声就是他发出来的。他此刻正将手臂收回,做了像是一个打响指的手势。   邪火突然惊觉,那声枪响不过只是警告而已,冷汗瞬间沿着背脊流下。   紧接着,彷佛如他所想一般,炮口转了个方向,正对着离这里不远的魔门众人。   「快散开───!!」邪火朝那个方向大吼一声,接着,竟然不管不顾地朝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白若暘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邪火,不由得眯起眼,紧追着那人的背影而去,若有所思。魔门的训练一向严苛残酷,培训杀手时尤其注重独立判断的能力,并将生死置之度外。那些人是邪火带来的,或许是亲信,或许是得力的下属,虽然重要,但在魔门的教育中,并没有教导他们要一同出生入死的地步。   是什麽能让邪火毫无顾忌的冲了过去?   白若暘试着调换彼此的立场,几乎不用怎麽思考,脑中第一时间竟是浮现左夜的脸。他因这个念头而微微讶异着,同时,也找到了答案。   对邪火来说,生命中必然不可或缺的那个人,就在那里。   几秒之後,一阵巨大的轰隆声响彻云霄,彷佛将这整座山都震了一震。被炮弹击中的地方凹了一个大坑,周围一百公尺内几乎被夷为平地,巨大的冲击力将石块直接击个粉碎,黄沙尘土猛然扬起,如同一层薄雾一般垄罩住整座山城。山中的夜晚本就漆黑,视线不清,再加上这些漫天飞扬的沙子,可见度几乎为零。   白若暘并不在攻击范围之内,但仍是受到不小的影响。他此刻蹲在一棵树後,以袖子遮住口鼻,过了许久才缓过呼吸,更别说是那些直接遭受袭击的人了。他第一时间能够站起身,就直接往灾难现场跑去。越往中心,周围的树木倒的越加厉害,他几乎要翻跨过那些残骸,才能往前走去。   他一边观看四周,一边喊着邪火的名字,然而周围就像死寂一般,毫无声音,连呼救哀嚎都没有。   他心中觉得不对,看看四周环境,再看向刚才炮□□击的位置,这才真正确定是射偏了。这样刻意打不中的行为,已经是对魔门彻底的挑衅了。   白若暘无暇再想太多,几乎是立刻拔腿就跑往邪火的方向,与被炮弹袭击的地方才相隔不到一百公尺,魔门的人全都聚集在此,伤势或轻或重,幸好损失并不惨重。   邪火在这,而在他旁边的人,果然是一脸淡漠神色的老四。   他长叹了一口气,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然而不能真正松懈,下一秒,邪火立刻就从地上跃起,指挥整顿在场的人员,整齐而训练有素的退离这里。   这次没再遭遇什麽意外,他们终於安全撤退了。   青玄帮据点发生战火,一夜之间就传遍了道上。   等白若暘与邪火等人回到组织时,那些小道消息不知道已经传过了几个版本,而且有越传越离谱的状况。景岳天才刚从手机上看完其中一则版本,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   他放下手机,只像平常一样说道:「进来。」   同时进门的是白若暘与邪火。   景岳天只在看见邪火的时候稍稍眯起了眼,神色与往常一般并无不同。冷歆给他的汇报之中,明确写着邪火脱离任务,擅自行动这一条。这任性妄为的家伙,确实让人头疼啊……   虽然景岳天心里这样想着,还是迅速整理了思绪,严肃的开了头,「邪火,说说你为什麽会跟着到青玄帮去了。我可不记得我派给你的任务中有这一项。」   「因为我对这个任务比较感兴趣。」邪火毫不愧疚的扯了个谎。说完,再转眼看向白若暘,「我知道现在情况特殊,白若暘只有一个人,我想他或许忙不过来,刚好我跟老四手中的任务也结束了,这才赶过去帮忙。」   景岳天听了这段解释,一时心情复杂,想起在这短短一天内看到的流言,也不知道这个忙到底帮上了没。   「老大,你要的东西到手了。」白若暘在这个时候适时的开了口,正是打算转移话题。   「罢了,毕竟也算是完成任务了。」景岳天长叹一口气,指了指自己手机上的内容,「想必你们也听见外头的风声了吧,闹出这麽大的动静,现在道上所有的人都知道魔门这次是失败逃走了。」   「声东击西,你们一开始不就是这样打算的吗。」邪火倒是理所当然道:「戏演得越加逼真,黑帝越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邪火明明是像平常一样说着话,但不知为什麽,白若暘却隐约听出一丝讽刺的语气。   景岳天又道:「但魔门的声誉也不能不顾。」   邪火冷冷笑了一声,「只要日後能够扳回一城,还怕没有机会吗。」   要论诡辩,没有人是邪火的对手。景岳天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白若暘始终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对话,竟有一种莫名奇妙扯入别人家务事的微妙感。不过他确实同意邪火的话,这事闹得越大,越能够达到混淆视听的功效。否则他们自踏入魔门的那一刻开始,邪火早就应该被抓去审问一番,而不是站在这里对景岳天解释。想来,这是冷歆默许的,否则以她的个性,断然不会让有损魔门颜面的消息流出。但从刚才的对话,以及邪火所说过的话来看,想必他早就已经知道魔门走私线的秘密。   景岳天显然已经放弃继续追问下去,转了话题,又对邪火道:「这次的事情就算了,上头也不打算追究,倒是左夜那边,要尽快解决。」   邪火应了一声是,故意挑眉去看白若暘的反应,说道:「我已经有些眉目了,循线追踪下去,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白若暘回望着邪火的目光相当无所谓,像是真的不为所动的样子。   景岳天还在想着如何善後,压根没注意他们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只应声道:「这样就好。若有需要支援,尽管提出。」   谈话结束後,两人自办公室走出。白若暘已经打算离开了,没想到邪火竟然明目张胆的跟了上来。   白若暘回头瞥了他一眼,「如果你以为跟着我就能找到左夜的话,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不,我只是在想,虽然你跟左夜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也一起出过不少任务,就算他真的背叛组织了,难道私底下,你真的对他一点私人感情都没有吗?即便只是一点普通的交情。」   白若暘很快的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我太冷血吗?」   邪火摇摇头,煞有其事的说道:「我只是觉得相当佩服你罢了。就算是我,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也无法做到立即果断的开枪射杀他。」   白若暘闻言笑了起来,「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那麽你现在就不用千方百计的寻找他的下落了,不是吗?」   不得不说,白若暘这个回答相当高明。对方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用普通套话的方式可能行不通。邪火转念一想,又道:「但我还是觉得奇怪,在左夜第一次坠楼失踪的时候,你明显表现出心神不宁的样子,怎麽这次,竟是完全不管他的死活了。」   白若暘一点焦躁的模样都没有表现出来,「这就是你怀疑我的原因?」   「我只是说出我的想法而已。」邪火嘲讽的眯着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喔,对了,我差点忘了,你可是曾经在警方卧底过的人,这些事你也遇过不少,想必这些说词你应该背得滚瓜烂熟了才是。」   「你高兴怎麽想便怎麽想,爱跟就跟,不过那也只是白费力气而已。」白若暘表现的相当淡漠,而後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邪火一点也没有被他的态度惹恼,只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勾起一抹深意的笑,喃喃道:「真是这样吗。」 第39章 第三十八章   在那之後,邪火没有再紧迫盯人。   而白若暘顺利取得地狱红,终於如愿踏上魔门的第五十层楼。任谁也不会想到,在四周商业林立的大楼里,竟然隐藏了一个秘密的实验室在里头,这一整层楼,便是团队研究红毒的地方。   白若暘环顾四周,看着研究人员拿着实验器材来回奔波。他没有露出过分的好奇心,只是跟在景岳天的身後,听他简短的介绍。   绕过一圈之後,白若暘已经大致记下所有的位置。他早些年耳濡目染,对植物药草有着粗浅的认识,後来自学医学相关知识,再加上自己父亲与叔叔留下的研究成果,对红毒的了解远比其他专家更加透彻,他看得出来,这一层楼的所有器材设备,不过只是基础,还不到研究核心。这麽看来,在五十层楼以上的地方,恐怕都是实验室。   就在这麽想时,他的目光不经意的瞄往楼梯口的方向,突然就发现在楼道的角落,有一扇老旧的门。那个地方太过阴暗,而且与四周格格不入,如果不细看,可能还不会发现。   他很快的收回目光,与景岳天走下楼去。走个过场,认识一些相关人物,大概这样就算是正式成为他们的一份子了。   这几日任务不多,且难度不高,多半与先前的流言有关,众人并没有任何异议,倒是把握这样的机会休息调养。   这一夜,白若暘接了个简单任务。他在天台上架了狙击枪,只差目标自己走进视线范围内,扣下板机就可以结束。他这一阵子都没有遇上好的对手,状态稍微有一点松懈,但那并不影响他的判断,他依旧可以完美的执行任务。   就在这时,手机萤幕突然亮了起来,一封简讯传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时间,再次透过准星微调狙击位置,确认一切准备无误时,这才抽出空的那只手,点开简讯内容,用馀光去瞄简讯上的文字。   这一看,他愣了一下。   发信人是景岳天,叙述很短,只有短短一行:找到左夜之後,格杀勿论。   他知道这些日子邪火一直在找左夜的下落,这则讯息明显是应该发给他的,却不知为何传给自己了。但无论如何,显而易见的,透过文字上头的资讯,必定是邪火那边已经有进展了,才会得到这样的回覆。   而刚好就在这时,目标出现,慢慢走入射程范围之内,浑然不知杀祸已临。而白若暘还在盯着手机上头的文字思考,迟迟没有动作,眼见目标就要从眼前消失,下一秒,他猛然回过神来,目光朝准星一瞥,同时眼疾手快的扣下板机。目标倒地同时,引起四周一片尖叫哗然。他很快的回过神来,熟练俐落的拆卸枪枝,收起装袋,而後按照预定的逃脱路线,自天台一跃而下。   他没有回传或转发那封简讯,而是立刻赶回组织。   长期卧底的经验,让他养成一个非常良好的习惯,就是绝不使用任何可以留下通讯记录的东西。即便是利用公共电话亭也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只要花点时间刻意去查,那些东西将来都可能成为最有力的铁证。要想得到最有用的资讯,还是必须从景岳天那处下手。   回到魔门,景岳天果然还在。他这个人的个性相当谨慎,并且有些小习惯,指派或者监控全程任务的行动时,就会像这样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内,绝不会泄漏一点消息,即便对方是自己人仍是一样。当他走出这扇门的时候,会严守秘密,任何人都无法从他的口中得到一点风声,要想从这样的人口中探听到任何消息无疑是一件困难的事。   白若暘上前敲了敲门。景岳天透过监视器看到外头的人後,很快就让他进来。这表示景岳天对自己并不特别防备,至少在这件事情上。   白若暘像往常一样回报自己的任务,并没有多话。随後,他才拿出手机,指出发错简讯的事情。   他观察景岳天的反应,试想过这封简讯或许是一种试探,他们需要知道自己究竟会不会叛变。因为只有一起经历过同生共死的人,才会产生一种比平常人更加强烈的羁绊,即便他曾经出卖过左夜,以行动表现自己的忠诚。但魔门的人天生都是多疑的,否则左夜也不至於在为魔门卖命了这麽多年之後,还遭受到全面追杀。   白若暘相信,在某种程度上,魔门的所有人都曾经怀疑过自己是与左夜站在同一条线上的,即使他们表面上并不避讳自己。所以此时此刻他更不能露出破绽。   景岳天的反应相当平淡,几乎只在知道这件事之後喔了一声,然後才道:「是这样,我没注意到。」   说完,他当着白若暘的面,又把简讯重新传了一次。这次白若暘的手机没有收到任何讯息,景岳天把那句话传给了正确的人。   白若暘像没事一般坐了下来,随口道:「已经找到左夜了?」   他不会傻到直接去追问任务内容,那会引起景岳天的戒心,这种随口聊聊的语气,很大程度的更容易降低人的防备。   但景岳天显然比一般人有更强的警觉心,只是问道:「你很在意?」   这样的反问没有难倒白若暘,相反的,他反而顺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说不在意是骗人的,只是有点可惜,左夜毕竟也与我一同出生入死过。况且,他的确是个很优秀的对手。」   最後一句话终於让景岳天完全放下疑心,白若暘此刻的表现更像是单纯缅怀过去时光的人。只要是男人,无论再如何忙碌,也总是会有在忙里偷闲,感叹一两句的时候。   景岳天做为魔门的首领之後,便更少有人会跟他闲聊一两句话了。甚至对方一直相当懂得拿捏分寸,凡事不多过问,也不多话。   景岳天有些唏嘘道:「所以,这就是为什麽我让邪火去的原因。你与左夜在这段日子里太过亲近了。」   白若暘刻意忽略後面那句暧昧的话,反而道:「据我所知,邪火可是左夜多年的朋友……」   「那不一样。」景岳天相当有自信的道:「邪火虽然任性妄为,但还是会以任务为第一优先,无论他面对的是谁都一样。」   「表象可欺人。」白若暘不无感叹,「我曾以为他是组织中最难控制的,原来却是最忠诚的人。」   他有不得不忠诚的理由,任谁也无法背叛自己的血缘。这句话景岳天并没有说出来。   而恰巧这时,景岳天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毫不避讳的在白若暘的面前接起来。白若暘只听两三句,便知道是邪火打来的。具体大约也是有关左夜的事,但景岳天更倾向於倾听的一方,只做简单回覆,旁人也听不出重点来。但看景岳天紧皱的眉头,不难想像大概又是一次的徒劳无功。   白若暘在他对面静静坐着,脸上没有露出要探究细节的意思,现在这种敏感时刻,任何问题都太过危险了。待景岳天挂了电话,他已经从对方的脸上得到了答案,便才起身道:「老大,既然你在忙,那我就不打扰了。」   景岳天只嗯了一声,没有多留,但目光一直盯在白若暘离开的背影上,彷佛若有所思的样子。   无论景岳天是否真的怀疑过他,白若暘知道疑心的种子一旦种下,便无法轻易的拔除了。这中间,恐怕邪火的推波助澜起了很大的作用。他虽然不知道邪火在整个魔门中扮演什麽样的角色,但由这次谈话却可以知道,对方的话确实有一定的分量,甚至可以动摇景岳天的意志。白若暘心中对邪火的背景已经有一些猜测。   魔门对红毒的研究已经进入实验阶段,据景岳天说道,几周之後,就可以生产第一批红毒样本,这对魔门的扩张来说将会是一个突破性的发展。虽说是样本,但仍是实验品,未经过人体实验,成效与原来的红毒有何差异还需要经过多次实验验证,但由於许多走私线上的国家,都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成品,因此,迫使双方交易提前。   众人的下一个任务,便是将这些样品安全的送达目的地。首站是邻近的沙国,普通车程约两天,考量出入境盘查及各种突发状况,预估会延长至三到四天。这一次的交易因为关系到魔门的声誉以及保密性,高层额外重视,比起以往出过的危险任务等级还要高。魔门几乎是把手底下的精英都派出去了。   运送毒品的过程就像接力一样,两人负责一段路,到达指定地点之後再交给下一队接手,几乎是全程护送到最後,以求万无一失。因为左夜的位置仍然空悬着,因此这次由景岳天亲自出马。他与白若暘负责最後一段路,也是最为辛苦的一段路程。沙国全境地势平坦,与其他临国之间的交界处没有自然天险,因为如此,这个地方反而成为通往各国的交通要道,来往人多且复杂。根据分析,这一段路是最危险,最有可能受到攻击的地方。再加上先前黑帝曾经试图将爪牙伸入沙国境内,因此极可能遍布黑帝的眼线,这也大大增加任务的困难度。   因此事前,魔门上下经过了详细的规划之後,才开始行动。白若暘在任务开始之前就先被派到沙国当地了解环境与情势,这对於曾是情报组出身的他来说并非难事。他终於如愿的深入走私线,很快的布署好一切,只待时机到来。   而在五天之後,老五与老六才带着样品从金国出发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预估一天之後就会交由邪火与老四接手。   景岳天现在虽然很少在前线了,但白若暘调查过,据说他曾经是魔门中最优秀的杀手,在魔门草创时期,暗中完成不少难以想像的艰难任务,无论是枪法或者空手搏击都是佼佼者,全盛时期,甚至能一次对付两名顶尖杀手。其实这不难想像,白若暘自己与左夜丶邪火都是他亲自调教出来的,虽然景岳天将他们带起来之後自己已经退居幕後,但若单打独斗的话,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未必有赢的胜算。景岳天当年的骁勇善战,还是足可震慑一方的。   第一天过去了,消息传来,老五与老六已经顺利将东西交到邪火手上。而邪火与景祈的预定路线中,将会跨越金国国境,一路往西深入叶国,虽然路线事先都已经打点好了,但难保不会有什麽突发状况,国境交界上会发生的任何事,其实都不让人意外。他们俩人这一路上最该防的,反而是警察。   近几年,红毒日益渐少,但警方的动作却没有因此松懈,甚至已经受到国际刑警的关注。冷歆针对众人近两年来的行动分析,发现与红毒相关的任务时,警方参与的机率大增,尤其又以白若暘与左夜参与的任务为最多。他们不排除有警方卧底混入魔门之中,暗中流出消息。尤其是白若暘曾经在警方卧底十年,身分最是敏感,但为了安抚众人,景岳天甚至暗中请冷歆派人监视这段时间的白若暘的举动,以示公平,而在调查结果下来之後,白若暘的一切行为毫无异状,这才杜绝众人的疑心。   白天时,邪火传来消息,表示一切顺利,如果照这样行动的速度看来,大约在凌晨的时候,他们就能翻过山头,与白若暘他们碰头。但实际上,直到傍晚左右,都没有人收到更进一步的消息。情报组的人开始试图打电话联络两人,却始终毫无消息,又过了两个小时,众人终於开始有点慌了。   景岳天一直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只见他低喝一声,轻易就震住现场的骚动。他这时拿出手机,直接拨给远在魔门总部的冷歆。   「景岳天……」电话就立刻被接通了。冷歆知道来电的人要问什麽,并没有废话,直接就道:「我已经在想办法了,山中信号不好,会影响通讯功能,这是预料之中的事。但跟邪火失去连系已经四个小时了,我怀疑……有人尝试用电波干扰器阻碍我们联络。」   景岳天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微微皱了眉头,「知道可能是谁干的吗?」   冷歆的声音有些犹豫,但还是直道:「我猜是国际刑警,干扰设备取得不易,只有他们才有可能调动这样的人力与物力,这并不意外。」   景岳天再道:「那麽,有什麽解决办法吗?」   「目前只能先以人力搜索,我已经派老五丶老六进山了,其馀的就只能看他们俩人的应变能力。不过……」冷歆顿了一顿,才说道:「你们是最重要的环节,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   「知道了。」景岳天回道,而後挂断电话。   尽管双方交谈的时间相当短暂,但透露出来的讯息已经足够了。冷歆行事向来小心谨慎,若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她是一个字也不会提的,但既然她能猜到这次行动是国际刑警所为,必定有相当的判断依据。他们在电话中不谈这件事,不只是时间紧迫的缘故,而更是证实了一件事───组织里确实有内鬼。   而且这个人,不但知情,甚至还实际参与这次的行动。   景岳天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魔门众人,最後回到白若暘的身上。   白若暘并没听见两人谈话的内容,自然不知道景岳天此刻正在想什麽,但他察觉到对方探究的目光与平常不同,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冷歆那边怎麽说?」   「情况不明,冷歆判断是通讯受到阻扰,目前还无法确定是哪一方的人做的……」景岳天并没有说实话,他停了停,突然对白若暘说道:「我需要你进山去支援邪火,按照他们预定过来的路线往回走。」   这个指令让白若暘感到意外。他与景岳天执行的这段路才是最为危险的,照理说,即便是突发状况需要调动人手,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都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开。   「我会守在这里。」景岳天彷佛明白白若暘此刻的疑虑,以严肃而慎重的口气道:「但是样本绝对不能流到别人手中。」   白若暘看着景岳天,只说了句我知道了,简单收拾装备之後就立刻动身了。   景岳天点起一根烟,抽了一口,看着白若暘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他拿起手机,按了回拨键,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他慢慢吐出一口烟,在对方还没出声时,就先说道:「依计画行事。」 第40章 第三十九章   还没深夜,山上的雾已经浓重起来。   夜很黑,再加上这些遮挡视线的浓雾,几乎让人分不清楚方向。   邪火凭藉着良好的方向感,一边拿着手电筒前进,一边在树上留下痕迹,才不至於在林中漫无目的地打转。身後的景祈则紧跟着前头的人,一声不吭。   自傍晚开始,他们就已经联络不上任何人了。刚开始,他们并没有察觉异常,不过以为是山中的信号差了一点,但两个小时过去之後,邪火才觉得不对劲起来。这趟走私对於魔门至关重要,行动之前甚至设想过无数遍可能发生的状况,确保万无一失,若真是讯号不好,不可能没有察觉,而对於策画整次行动的冷歆来说,更是不允许有这种失误出现。那麽想来想去,便是只有一种可能,是某些人,或者是某个组织做出来的。   这样想後,邪火一路上更是提高警觉。不久之後,似乎连景祈也察觉不对劲了,彻底安静了下来。   魔门的人都知道,邪火向来过分关注自家小弟,即便不回头,身後人的任何反应都像是瞒不过他的眼睛。邪火敏锐地察觉到什麽之後,相当自然的开口道:「你也发现了?」   景祈淡淡的应了声,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好像有东西……」   不同於邪火後天才磨练出来的敏锐感官,景祈对危险的认知几乎能说是出自一种本能,而这种本能,使得他天生感官就优异於其他人。   「是干扰器。」邪火接着道。   景祈一听就皱了眉,疑惑道:「阻隔范围能达到整座山?」   「正常来说不行,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这种设备通常用於室内比较有成效,距离越近效果越好。放在这样空旷的山上,就算数量再多,范围再广,也还是可能有无法完全阻断讯号的死角,但我一路走过来,试过很多地方,却发现完全没有这种状况。」就好像……有人在我们附近使用一样。   然而即便发现问题,他们也没有能去追根究底的时间。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把样本安全送到另一组人手中。   景祈看了看周围,再问:「你有把握出得去吗?」   邪火指了指树上的刻痕,不以为意的道:「这一点方向感我还是有的。」   「那就继续往前走吧,如果有问题,迟早也会遇上的。」   邪火啧了一声,轻佻的回头道:「小弟,看不出来你还挺沉得住气的。」   「我可不像你一样经常惹是生非。」   邪火闻言一笑,回过头去看向前方,特别深沉的说道:「这你就不懂了,虚张声势也是一种计谋。」   「我不懂你那一套,也不想懂。」   「你啊……」邪火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但话还没说完,很快的就住了口,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们这样的人对危险的感觉最为敏锐,虽然只是细微的一点声音,但他能感觉到有人正朝这个方向接近。   「看吧,我就说迟早也遇得上的。」景祈同时也察觉到了,说话时倒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没想到邪火沉默一会之後突然说道:「不要跟他们交手,我们绕过一边走。」   正值血气方盛的少年立刻就不高兴了,「为什麽?你怕了?」   「你激我也没用,别忘了,我们不是出来打架的,不要节外生枝。」   认真执行任务的邪火彷佛特别有一种震慑人心的魄力,景祈虽然不甘心,却也知道他说的没错。   邪火看他的反应,这时才放缓了语气解释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接近我们的人,大概也跟使用信号干扰器的人脱不了关系。你听他们的脚步声,似乎相当确定我们的位置,虽然我不晓得他们是怎麽知道的,但如果我是他们,在知道敌人方位的情况下,通常会采用对己方较有利的战术,就是包围。」   听到这里,景祈的脸色终於比较好看一些了。   邪火又道:「这就是为什麽我打算绕过他们的原因。我想,其他的方向应该还有他们的人。」   「你打算怎麽做?」   「先绕过他们再说,必要的时候,如果能抓到他们其中的一个人,或许就能知道为什麽了。」   景祈对於这个提议没有任何异议。   於是,两人加快脚步,沿路不再做记号,几乎只凭着本能在走。但如邪火所料,那些人在身後紧追不舍,他曾试图在一个地方绕了一圈,还是甩不掉他们,这下他更确定他们手上握有某种能够追踪他们的东西,究竟是什麽呢?然而他还没有时间仔细思考,突然就停了下来。   紧跟在後头的景祈见邪火突然停住不走了,便问道:「怎麽了?」   邪火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偏过头,像是很认真在倾听周围的声音,再三确认之後,他才答道:「三个方向,我们被包围了。」   景祈抬头看了他一眼,察觉他的语气中并没有任何的挫败。   随後,邪火突然从口袋中掏出样本丢给景祈,「这个交给你了。」   景祈依稀察觉到他的意图,「你想自己引开他们?」   「不,你先走,我善後。」   「逞强。」   邪火突然笑了一下,「我有什麽能耐你应该是最清楚的。」   景祈再道:「我们走散了到时候要如何会合?」   邪火特别自信的说道:「我会去找你的,等我把他们全打趴下之後。他们既然能够找到我们,没理由我找不到你。」   景祈无言的瞥了他一眼,最後还是没说出反驳的话,只得道:「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   邪火点点头,随即往旁边指了一条岔路。   在景祈走了之後,他眼中那点最後的笑意,彻底消失不见。   山中浓重的雾气最後还是化为细雨,一点一点凝结在邪火的发上与脸上。熄灭所有光源之後,他在原地并没有站了太久,就等来第一波在後头跟踪的人马。   此刻他举起手中的枪,眯起斜长好看的眼,在朦胧的雾中,藉着对方手中微薄的光亮瞄准来人。他并没有意外的发现,跟着他们的,果然是条子。   随後,第一道枪声响起,准确无误的击中走在最前头的第一个人。   警方派来的人都是训练有素的精英,在第一个同伴倒下的时候,他们立刻关掉手电筒,迅速散开,并掏出身上的枪,瞄准声音来源。但那个地方哪里还有人,邪火早就隐遁在雾中了。   这一声枪响过後,周围突然又陷入沉默之中。深山之中是一片全然的黑暗,此刻谁也不敢打开手电筒,压低呼吸,生怕一点动静就曝露自己现在的位置。   即便是如邪火这般擅於在暗处中狙击的杀手,也不得暗暗赞叹这群人的谨慎仔细。但他随即又觉得奇怪,看他们的模样,像是完全不清楚自己的方位,既然如此,他们又怎麽能准确的一路追踪到这里的?这件事莫名透露着古怪,让他不得不好奇起来。   然而眼下并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邪火不似一般杀手,比起寻找最佳时机再出手,他更爱主动出击。   对方人多,而自己只有孤身一人,这无疑是最不利的情况,但同时也能是最有力的情况。他突然拾起地上的小石子,朝他们散开的方向丢去,在极为安静及紧张的环境下,最怕就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声音,枪已上膛,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很紧,如即将断裂的弦,然而当石头落地时,全都没有人上当开枪。   他们这群人在出发前全都看过邪火的资料,非常清楚他是一个极其危险又聪明的人物。敌人正试图制造对自己有利的战况,让己方自乱阵脚。   但他们还来不及松了口气,又一道枪声响起,又一人倒了下去。临死前的哀号极其微弱,却比巨大的枪声更能刺痛耳膜。   怎麽回事……   是谁中枪了?   他是怎麽知道我们的位置!?   队伍中开始有人慌了,但仍没有任何人冲动开枪。然而人在开始陷入慌乱时最容易显露破绽,哪怕只有一丁点,也足够致命。   隐在黑暗中的邪火听见周围传来细碎的声音,不由得嘴角一扬,方才那一声枪响与哀嚎不过是个幌子,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趁此机会,他再次举起手中的枪,瞄准其中一个离他最近,也是发出声音最大的人。   砰──!   第三声枪响过後,四周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静谧,随後便是一阵阵枪声响起。队伍之中果然已经有人按捺不住,连连朝着前方开枪。   周围似是听闻有人开始朝那人叫着冷静点,冷静点……   那声音远远低於枪声,几乎听不见。而邪火却能在这震耳欲聋的枪声之中听见那些细碎的说话声,脚步声,以及衣物与杂草摩擦的声音……   这是邪火长期在枪战之下训练出来的生存技能,其中经历多少次生死边缘旁人不能体会。只见他又一次举起枪,已然锁定目标,毫无畏惧的在狂乱的枪声之中连开三枪,有两颗子弹透体而过,其中一发子弹撞上树木,意外失了手。   他轻轻啧了一声,彷佛因为其中一颗子弹未能打中敌人而有点懊恼。   然而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能连连打中敌人已经足以让人震惊,更别提一颗子弹射不中这种小事。   警队中终於有人警觉过来,再这样下去他们还没完成目标,就会先被邪火一个一个除掉,但场面至此已不受控制,要全员撤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这时突然有人在情急之中大喊:「秃鹰拦下邪火,按B计画行动。」   邪火虽然听不懂他们的暗号,但对於未知的危险,他一向很有挑战的勇气,就在他以为对方将会有什麽出乎意料之外的动作时,却发现所有人的行进方向突然改变,一部份的人留了下来,而大部分的人继续往前走去,这并不像是将要围攻的徵兆,反倒比较像是断後……   他们明明在黑暗中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为什麽这时又会知道撤退时该往哪个方向走?所有的疑点都在这个时刻全都浮现出来,他很快的思考,再将它们串连起来,脑中突然出现一个答案,是追踪器。追踪器与干扰器分属於不同频率与波段,互不影响,这只能是唯一的解释,而这个东西,不知道什麽时候被在了景祈身上。   这一瞬间,邪火突然明白过来,这些人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自己,是小弟。   「该死的!」邪火怒吼一声,猛然从黑暗中跃了出来,一一铲除试图阻碍他前进的人。他不会傻得认为这一切都是巧合,这一定是有人在背後算计,是内鬼。那个内鬼已经泄漏整条走私线的消息了!   邪火在怒火之中将最後一人击毙,迅速追了上去。   景祈朝着邪火指给他的路走去,不久之後,他听见後头传来一声枪响。他知道那是邪火开始行动的表示。别人他不敢肯定,但对於那人大胆无畏的行事风格,他还是非常了解的。   他丝毫不怀疑邪火的能力,但在心中默算着枪声离这里的距离时,还是发觉自己走的确实有点慢了。   他的实战次数并没有邪火多,方向感也确实不太好,然而此刻也不是顾虑这些的时候了,他务必要完成任务,保护好这个红毒样本。既然男人说了会来找他,那就一定会来。   这样一想,他就更无所顾忌地往前跑去,然而随着拉开距离,这种危险的预感不但没有减少,反而不断增加。   他敏锐的察觉到,追兵不只来自身後,似乎四周都有人,正逐渐往这个方向逼近过来,到底有多少人呢?他一边想着一边已经做好正面迎击的准备,并清楚的感受到身体有些跃跃欲试的颤栗,那并不是害怕。以往出任务时,邪火总是将自己保护的太好,而他只不过是想要证明自己也能是个独当一面的杀手,眼下正是最好的机会。   景祈往前跑了一段,发现非但没有甩掉那些追兵,反而迫使他们更加紧逼上来。他的脑中这时浮现跟邪火一样的疑点,他们是怎麽知道自己的位置的?然而少年的心思却没有邪火这麽缜密,他心中唯一所想的,只有做掉他们。   这样一想,心中的信念越发笃定,他眼尖的看见前头有黑影晃动,随即抬手开枪,砰的一声,正中目标,黑影立即倒下。而在枪声响起的同时,周围的人已经迅速散开,躲藏在遮蔽物的後头。   正如邪火所说,这是一批训练有素的警方精英。枪声已经曝露了自己的位置,景祈迅速蹲下身体,由草丛这一头滚至另一头,他的动作极为轻巧,一点声音也没发出,他确信在黑暗中不会有人看见,然而下一秒,出乎意料之外的,一颗子弹竟从自己颈边掠过,带起一阵锐利的风刃。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摸,脖子上已被割出血痕,如果刚才再往旁一点,就必死无疑了。   他张大眼睛,几乎不敢置信。但他没有时间震惊,对危险的预知本能已经让他的身体快一步的动作,他低伏着身体,快速在林木草丛间穿梭着。而几乎就在他动作的同时,接连从好几个地方响起枪声,每颗子弹都是对准了他上一个离开的位置。   景祈发现这点,随即转向树木集中的地方奔去,幸好这时是晚上,又起了雾,子弹多落在他的身旁,没有直接击中,但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敌方大多是武警,实战经验丰富,即便视线受阻,狙击水准仍是不可小觑。   他几乎是一刻也不能停的跑着,在瞥见一处坑洞时,想也未想,纵身滚了进去。周围的枪声即刻停止。   「可恶!」他背靠着土堆,小声咒骂着。这些人简直就像是知道他会往哪里跑一样,穷追不舍。再这样下去,他的体力很快就会消耗殆尽了。被敌人紧逼到这种地步,论谁也不能甘心。   少年一咬牙,已经有不管不顾冲出去拼命的打算了。然而这时,他听见微弱的电子音,在安静的晚上一声一声的响起。他突然想起邪火说过,有人正在他们的附近使用干扰器,虽然不明白这与自己的位置曝露是否有关,但少年直觉,或许这是个突破现状的关键。更重要的是,这声音更有利於他辨识目标方位。   他左右看了看,选中附近一棵粗壮的树为目标,朝那里爬了过去,而後轻手轻脚的爬到树上。由上头俯视地面的状况。敌方虽然暂时没有动静,但从电子音逐渐变大的情况来判断,那些人果然正一步一步的靠近这里。   少年再侧耳仔细一听,便能听见这样的电子音不只一声,由三个不同的方向传来。他现在只有一种选择,便是同时将那三个仪器破坏。   他从侧腰再掏出一把枪,俐落的上膛,在对方靠近至足够近的距离之後,左右两手同时开枪,他甚至没有时间反应是否已经打中目标,右手握住的枪随即调转了方向,瞄准第三个仪器的方位,再开了一枪。   四周陆续传来压抑的咒骂声,若无意外,那三枪应是正中目标无误,然而他还没有时间判断,对方已经很快的展开反击。   少年自树上一跃而下,又是连番的躲避袭击。但这一次,那些子弹却没有紧跟在後头,他这才真正确定,那些仪器确实已经被自己破坏。   如此一来,战况总算恢复公平,你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你,比的便是双方的实力。他甚至可以等到邪火前来,将敌方完全歼灭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但这是他的战场,他无需依靠别人的力量,也能顺利完成任务。   他再次提起枪,打算与对方正面对决,而就在这时,後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老四,别冲动。」   景祈听到声音回过头,怎麽样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这个男人,「白若暘,你怎麽来了?」   白若暘解释道:「组织收到你们失联的消息,老大便叫我过来支援,正巧我在附近听见枪声,就赶了过来。」   少年有些不满景岳天的安排,只道:「多此一举。」   「邪火呢?」   「在後头,应该很快就会追上。」   白若暘嗯了一声,警惕的看向四周,说道:「别跟他们硬拼,除了眼前看到的这些人,我一路上过来时也遇到了不少,恐怕这整座山头都已经在警方的掌控之下了。」   少年刚完成一次完美的狙击,有些不以为意,「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白若暘深知少年的个性,也没再劝,只说:「等邪火过来与我们会合吧。」   而就在两人低声交谈的同时,警方竟趁此时机完全撤退了。   「怎麽回事?」景祈皱了皱眉,这不在他预想的情况之中。   「大概是在策划下一次的行动吧。」白若暘朝远方看了看,目光突然回到少年身上。此刻的少年明显放下松懈,转过身去背对自己。   而白若暘忽然抬起枪,枪口瞄准少年的背心。 第41章 第四十章   40   景岳天挂完电话之後,唤来一名心腹手下,简单交接完注意事项之後,便暗中跟着白若暘进入森林中。   唯有这一次,景岳天没有听从冷欣的建议。他知道冷欣看重白若暘,深信他的能力,也曾交代过几次重大的机密任务让他去做,白若暘终是没有辜负她的期待,顺利完成。但白若暘这个人藏得太深了,也做的太好,总是让人有些不安全感。如果真要说他怀疑白若暘什麽,或许就是来自於这种不可捉摸的不确认感。   无论内鬼究竟是谁,他总有一种感觉,这一趟跟踪,真相一定会水落石出。   白若暘一路上的表现都没有任何异常,做出了寻路时的正确判断,遇到敌人时,也毫不拖泥带水的解决对方。   山中的雾有点浓,稍稍阻碍视线,但这反而为他高大的身躯形成很好的遮蔽。他就在白若暘一定距离的范围外而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持续跟着。   一直到听见枪声,到白若暘连忙赶去支援景祈的时候,景岳天一直都在身後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没有插手。   但是此刻,他竟看见举枪对准景祈的心脏。他知道对方终於露出马脚了,拿起枪正打算将白若暘击毙的时候,便听见对方发话了。   「老四,我知道是你。」   景岳天听见这句话,停下将要扣动板机的手指,这里的树木高大,容易遮蔽身形,他藉机往前挪了一点,试图听清两人的对话。   景祈回过头来,看着枪口对准自己,只皱眉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白若暘看他一眼,随即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最近是不是跟警方的人接触过?」   听见这问话时,景祈眼神闪烁一下,他不知道白若暘是怎麽知道这件事的,但就在不久前,他确实在因缘际会之下认识了一名警察,并得知对方接手多件金国的重大案件,他当时灵机一动,隐瞒身份,想从对方口中套出警方动向,更想藉此清查组织之中的内鬼是谁。是的,即便大家口中不说,从左夜的事情中他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什麽。他觉得自己有能力为组织做更多事,如果成功,大家必然会对自己刮目相看,可以独当一面,不再认为他需要躲在邪火的庇护之下了,於是这件事情他连邪火也没有说。但他没有必要将整件事的前因後果都告诉白若暘,於是此刻他只是说着:「是又怎麽样。」   白若暘听後,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收回枪。他指了指少年的侧腰之处,一个小型钮扣型的东西,说道:「这是定位器,你被利用了。」   一句话简单道明所有的疑点,为什麽警方能在自己身後穷追不舍,为什麽信号受到干扰,原来……   少年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愤恨的将那个东西扯下,丢在地上一脚踩碎。   白若暘此刻又叹道:「我在警方内部看过它。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个高阶定位器,上头甚至有窃听功能。」   话说到此处,白若暘突然不说了。但景祈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也就是说,他在认识对方的这些日子里,进出组织的时候,甚至是参与红毒样本任务会议时,警方对魔门的动向都了如指掌,所以内鬼的真相原来是……   一想到这里,少年的脸色更加惨白。   而白若暘忽然道:「我知道你是为了组织着想,这件事,我会当作没发生过。」   少年听见这句话,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这件事虽说可大可小,但毕竟仍是泄漏了组织内部消息,还是最不能有任何疏失的红毒实验。即便身为魔门家族的景家养子,他也不敢保证景岳天知情後会有什麽打算。而白若暘这个可说是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外人,竟然愿意帮他隐瞒。他知道邪火屡次暗中三番四次的挑衅白若暘,此刻更是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   「毕竟,我们都是为了组织……」白若暘说到一半时,却突然住了口。   景祈发现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也跟着回头一看,这一看,立刻就惊吓住了。景岳天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站在那里,这表示他们所有的对话,都已经被听见了。   白若暘立刻上前一步,正想要解释什麽:「老大,我……」   景岳天冷冷的开口,「不用解释,我都听见了。」   就在方才,他本以为终於抓到白若暘的把柄,於是为了让冷欣清醒,他便拨了一通电话给她,让她全程听见两人的对话,顺道录了音。只不过没想到,他听见的居然会是这样的真相。景岳天虽然护短,这件事虽然情有可原,但他也知道这件事情影响能有多大,不是他一两句原谅就能解决的事。   魔门的宗旨,背叛者,只能处死。这一条是魔门永远不变的铁则,无论对象与地位。   景岳天几乎是想也没想便举起手中的枪,对准景祈。景祈则愣愣的站在那,彷佛已经失去反抗的能力。   凑巧这时邪火终於赶到,看见的便是这样的情形,他连忙大喊着:「住手──!」   一道枪声响彻黑夜。   但就在情急之下,白若暘适时的拉了景祈一把,子弹只射穿少年的肩膀,并没有生命危险。   邪火看清这一瞬间,此刻也不管不顾的拿枪就对准景岳天,冷冷的再说一次,「住手。」   景岳天见邪火的枪口指着自己,禁不住暴怒道:「邪火,连你也反了吗!」   邪火勉强压抑着心中的焦虑说道:「我知道这当中一定有误会,我想先了解情况。」   白若暘便把情形再说了一次。   邪火一边听白若暘说话,一边看着受伤的少年,脸色难看至极,等白若暘说完话,他沉默了一会,才慢慢说道:「念在老四为魔门的付出,不能……」   景岳天没有正面回应,只是郑重的再强调一次,「你知道魔门的规矩。」   邪火握紧了拳头,神色相当不满,猛然怒道:「难道因为他只是养子的关系,所以就算死了也无所谓,你们是这样想的吧?」   景岳天怒斥道:「邪火!」   邪火突然又拿起枪,对准景岳天,十分笃定道:「我不会让你动他的。」   景岳天危险的眯起眼来,「你为了他,打算跟整个魔门作对吗?」   「没错,所以最好不要阻挠我。」这话虽是向景岳天说的,但邪火的眼神却是看着白若暘。   白若暘刚才一直在帮景祈止血,听见两人的对话,也大致猜到三人的关系,此刻他便像什麽都没听见一般,只是对景岳天道:「老四不是故意的,我相信这件事还能有转机,如果可以的话,等到上头的判决下来再说也不迟。」   邪火对白若暘的话感到意外,要知道他以往都在找他的碴,对方更是没有必要为自己或者景祈说话。此刻的他不由得重新打量这个男人,神情复杂。但即使白若暘也开口求情了,他知道就算最後审判下来了,景祈仍是九死一生,小弟躲不过,他也赌不起。   就这样想时,邪火突然发难了。他先开了一枪打掉景岳天手中的枪,而後飞快的朝白若暘的方向跑,将枪口对准後者。   白若暘表现的很镇定,像是早就猜到邪火会这麽做了,所以他一点也没有挣扎,甚至背对着景岳天,将景祈送至邪火手上。   「快走吧。」在邪火接近的时候,白若暘只淡淡的说了这麽一句话。   「你……」邪火只诧异了一瞬,而後很快的带着人离开,隐没在森林之中。   刚才的眼神交会只有短暂一秒,但他彷佛从邪火的眼神之中看见不一样的东西了。   「白若暘……」背後响起景岳天的声音。   白若暘这才转头道:「抱歉,我没能来得及阻止他。」   「罢了,你说的也对。」景岳天哪里会不知道白若暘是故意的,「这件事,是应该交由上头决定。」   白若暘静了一会,突然想到一件事,「老大,你怎麽会在这里?」   「我是担心……」景岳天话说到一半,脸色突然一变,「糟了,样本还在他们手上。」   白若暘连忙道:「别担心,在我这。刚才我在老四身上摸到的。」   景岳天神情复杂的看了白若暘一眼,「那就好,交给我吧。」   四下无人,这座山头还在警方的控制之中,如果他要杀景岳天,现在会是最好的时机。白若暘脑中闪过一瞬这样的念头,但衡量利弊後,他很快的压抑下来了,这条线才走了一半,还没见到最後的交易对象,如果在这时贸然杀掉景岳天,不但会破坏预先设下的局,也等於是正式与魔门翻脸,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些想法很快的白若暘的脑中掠过,他随後拿出红毒样本,交到景岳天手上。   这条路,他还要继续走下去,还没有结束。   离开之前,他往邪火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相信以对方的聪明,很快就能发现这是自己设下的局。但他更希望对方看见的,是魔门真正的面目,这种不择手段也要达成目的,甚至不惜牺牲他人的作法,绝不能被认同。希望藉由此次机会,他与景祈能彻底离开,就如同他为左夜做的那样……   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轻轻的融入黑夜。   拿到红毒样本之後,两人往原来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景岳天都没有再说话,周身彷佛被一股低气压所垄罩,可见心情极为恶劣。不知道该说是幸还是不幸,两人都没有再遇上警方。即便如此,他们仍是比预定的时间晚了半天才抵达原来的交接地点。   等了许久时候,众人总算看到景岳天跟白若暘出现,但看老大的脸色十分难看,原本想要追问的话都吞了回去。   景岳天查觉到旁人的反应,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重新振作精神之後,开始准备下一阶段的任务。   他与白若暘一夜没睡,却不觉得疲惫,匆匆叫来属下,联络冷歆,紧急开了一场临时会议,规划好接下来的路线後,又再度上路。   与叶国国境交界处的森林天险不一样,沙国境内是一片平坦的平地,邻近公国丶曼国及费国等商业繁盛的国家,来往的人多且复杂。而这个时候,黑帝已经顺利并吞公国,正积极地想要侵略其他邻近的国家,因此不难想像,境内必会有许多黑帝的眼线。而正因为看到公国被黑帝并吞之後的下场,沙国才积极的寻找外援,因而找上魔门交易,愿以天价购买红毒。只有掌握红毒,他们才有机会与黑帝抗衡。   白若暘在调查时已经察觉到这一点,黑帝的野心之大,下手速度之快,已经令各个国家感到惧怕,已有许多黑道势力愿意臣服,成为黑帝的手下。而迟早有一天,他会将爪牙伸向全世界,到时魔门自然不可幸免。   是谁都不愿意坐看他人势力扩大,进而并吞自己。这一场交易,买卖双方自是乐见其成。   景岳天与白若暘刚到不久,冷歆安排的司机立刻就开了车子过来接人,直奔目的地。与买方交易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地点在偏僻郊区的某个废弃工厂,离这里大约还要半天的车程。他们已经比原定的计画还要晚了半天到达,时间算起来有点紧,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们要以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到达交易地点。   然而事与愿违,车子才刚驶离市区,後头就有几辆车子跟了上来,紧追在後。   「怎麽回事?消息走漏了?」自从在森林遇上警方的埋伏开始,景岳天这一路上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此刻他不得不怀疑,这件事也已经传到黑帝的耳里了。   白若暘转头朝後方的车子看去,还未做出判断,就听见前头开车的司机瞥了後照镜一眼,见怪不怪的说道:「如果你是指後头那几辆黑车,那可不是,这一带最近有点乱。」   开车司机是当地人,视钱如命,接过几笔黑单生意,走的都是这条路,因此对附近路况熟悉,胆子也大。   景岳天听了之後继续问道:「说清楚。」   「你们来到这里,应该也听说过公国已经被黑帝并吞的消息了吧。那些人……」司机一边开车一边用目光瞥了瞥後方示意道:「就是从公国逃出来的。一个原本还算富裕的国家,自黑帝掌权之後,许多人受不了那样的高压政策,纷纷跑到沙国来,像逃命似的。偏偏黑帝又不放过他们,下了禁令,说谁帮助那些逃走的人,下场就会跟他们一样惨。那些人在沙国也待不下去了,才会跑到这种荒郊野外……」   後面的话不用说下去,他们也知道会发生什麽事了。看样子,那些人已经锁定这台车为目标了。   白若暘这时突然开口道:「你不怕吗?司机先生。」   司机嘴边叼着一根烟,熟练的转着方向盘,朝一处草丛内冲去,听见客人的问话,他不以为意的笑道:「别看我这个样子,论路况,他们肯定没有我熟。」   他才刚说完,草丛边缘就看见一条小径,而他们的车正直直的往那条路上开去。眼前这条小路极为狭窄,两旁都是低漥田地,看不见路缘,这本是为了农民方便行走而另辟的小径,不用於车行,车子要通过已经算是勉强,更何况还要笔直的开在路上,简直考验驾驶技术。若不是真的熟路的人,是不可能走的这麽顺畅的。   此刻白若暘回头一看,果然,身後跟着的那些车辆,最後不是因为方向失控掉进田里,就是根本不敢开过来。   景岳天见状,总算稍稍放下心来。   一路上就这麽有惊无险的过来了,等到达目的地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来。白若暘看了看表,七点五十五分,正是不早也不晚。他们下车之後,门口已经有接头的人走了过来,「景先生,里面请。」   景岳天扫了那人一眼,确实是买方身边的人没错。他点了点头,示意白若暘跟着进去。   白若暘应了一声,却是回头看了那司机一眼,只见那司机靠在车门旁,抽着烟吞云吐雾,似是在等着两人坐回程。白若暘飞快的瞥了这麽一眼,很快的又回过头来,跟着景岳天走了进去。   废弃的旧工厂内,没有废墟残骸,没有□□的钢筋水泥,眼前是一排排明亮耀眼的灯光,修缮完善的仪器设备与隔间,这里早就被买方买下,暗中改造成实验室,用於生物科技的研究,想当然,这里的其中一间实验室内,或许也有与红毒相关的研究。   景岳天却彷佛没有兴趣知道,目光只盯着在前头领路的人身上。   他们最後被带到一间办公室内,领路的那人先是报告一声,而後打开门让两人入内。景岳天馀光瞥见那人低垂的手似乎有些颤抖,心里似乎有了底。   他们才刚踏入门口一步,门随即被关上,上膛的声音同时响起,接着有两个人自门後站了出来,一左一右分别举着枪对准景岳天与白若暘。此刻,原本背对着两人而坐的办公椅缓缓转了过来,椅子上坐着的人竟然不是买主,而是让他们更为意想不到的人,黑帝。   景岳天在看到眼前人的一瞬间,双眼危险的眯了起来,反倒没有太多的惊讶。   黑帝相当赞赏景岳天冷静的态度,这可比爱乱咬乱叫的东西有趣得多了,「听说魔门已经研制出红毒了。」   景岳天还没来得及反驳,黑帝又道:「不要想瞒我,你们的交易对象,可是全都告诉我了。」   语毕,站在他身後的一个手下拉开一扇小门,门里头有一个被遮眼蒙口的人,全身五花大绑,此刻正因惊恐而胡乱叫喊着,模样狼狈不堪,已然看不出一个富豪该有的形象,而那个人,正是原本的买主。   景岳天不过很快的看了一眼,又将目光移回到黑帝身上,「你什麽时候知道的?」   黑帝听见这句话,低低的笑了一声,居高临下道:「我知道的事可比你们多的多了,包含魔门近来的动作,以及这条走私线……看来我真是对你们太宽容了。」   黑帝的话并未说完,却已经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如果对方一直都知道魔门的动作,而故意放任,就是为了等待这样的时机的话……   景岳天光是这样想,就不敢再细想下去,他虽然不愿,此刻也不得不妥协,「你若想要红毒的研制方法,我们可以谈谈。」   黑帝的眼底映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强势道:「如果我只是想要跟你们谈,就不会等到今天了。我要红毒的全部配方,包含研制方法,而魔门没有拒绝的馀地。」   景岳天紧皱着眉头听完最後一句话,最後还是忍不住动手了。   他在动手之前朝白若暘的方向瞥了一眼,白若暘收到对方的示意,两人几乎是同时默契的一左一右朝那两个持枪的人攻击。早在外头的时候,白若暘也已经查觉那个领路的人并不对劲,如果不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反击的速度就不会这麽快。他们同是杀手,本就有一拳击毙人的本能,速度更是比普通人快上数倍,然而当他们真正展开反击的时候,竟只能够打落对方手上的枪而已。这样的速度与力量,甚至是瞬间爆发力,已经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程度了。   白若暘不过微讶一瞬而已,很快的就回过神来,这种情况他并不陌生,这是红毒应用在人体上的实验结果。   景岳天见状竟然一点也不意外。黑帝将红毒用於人体身上,魔门高层的人都心知肚明。但无论对方使用什麽卑劣的手段,景岳天也不畏惧,相反的,他已经很久没有碰到对手了,此刻竟有点跃跃欲试的感觉。   闯入敌人的地盘,此刻他们只有两条路可以选,不是撤退,就是歼灭。一旦撤退,等同於任务失败。在某种意义上,这比不战而败更令景岳天更觉得耻辱。   而白若暘恰好知道如何抓住景岳天在意的重点,他彷佛经过深思熟虑一般,这才看向黑帝道:「外头的那个司机,也是你的人。」   他明明是对着黑帝说话,却是故意要让景岳天知道,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前进。   黑帝曾经吃过白若暘的亏,此刻怎麽会不知道这人的心思深沉,但他默不作声,只是玩味一般看着白若暘。他看出来了,白若暘是有意设计景岳天落入陷阱,打算藉自己的手顺理成章的除掉他,就像当初他除掉疯狗一样,借刀杀人。但无论什麽样的算计,在他眼里都是一样,最後都会成为死人。   而就在白若暘说出那句话後,景岳天果然不再犹豫不决,他原就比较偏向与对方正面交锋,如果能藉此机会彻底铲除黑帝,倒也是一个好机会。   白若暘见景岳天已经被说动的样子,便也暂时专心对付起自己的对手来。   黑帝以手背支着下巴,彷佛事不关己般的观赏两方的战斗。而事实上,他却是在观察实验体的能力,每一次实验过後,他都会找几个人来当他们的对手,若对方的能力越强大,越能激发实验体的潜能,对他的研究结果也更有助益。而眼前的这两人,无疑是最好的试验对象。   白若暘在缠斗之中,无意间瞥见望过来黑帝的目光,作为曾经的受害者,他自然看得出黑帝正在观察什麽。他当初被下的剂量相当重,几乎将要致命,所幸大难不死,又活了回来。然而那次中毒所造成的後遗症,竟然意外地让他的能力增进不少,这一点或许连黑帝也料想不到。   但他有心隐瞒,又有谁能识破。否则,那一夜,他又怎麽能够轻易地制服住左夜呢?   白若暘刻意压低自己的实力,佯装吃力地样子应付那些实验体,他一边捕捉对手的动作,一边迅速地扫过窗口等能够逃生的地方。从他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明显提升的耳力让他听见许多细微的动静,因而察觉到屋内早已设下重重埋伏,绝不只有眼前看到的这些人而已。而正如黑帝所想一般,他确实意欲在这里杀景岳天,只要除掉他,魔门便能算是失去主要战力。但是,在这之前,他要先创造一个机会。   他抓准时机,觑得一个空隙,一个侧身翻跃拾起方才打落的枪,以最快地速度上膛,拉保险,目标看似瞄准对手,实则却是对准了坐在一旁观战的黑帝。   没有任何犹豫,白若暘已经按下板机,子弹疾射而出,不偏不倚的朝向目标而去,却没打中黑帝。原来早在白若暘开枪之前,黑帝身旁的一个手下早已察觉,竟直接冲上来以肉身挡下子弹。子弹瞬间透体而过,那人只是稍稍退了一步,脸上竟然一点痛苦的神色也没有显露出来。   又是一个实验体,白若暘心中早就猜到,脸上却露出讶异的样子。他转头看向另一旁的景岳天,知道对方也与自己所想相同,黑帝身边这样的实验体不晓得还有多少,这场战斗越拖下去越是不利,他们必须速战速决。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解决眼前对手之後,白若暘再次举起枪,又在实验体身上补了数枪,直到将人击毙。此刻黑帝身边没人,景岳天则趁此机会冲上前,想要一击击倒对方。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看过黑帝动手,光看外表,的确容易让人产生柔弱可欺的错觉。然而错觉毕竟是错觉,不是真的,所以当黑帝竟能以那样纤细的手腕紧紧压制住自己的拳头时,景岳天确实深深被震惊了。错估敌方的实力,这样的失误,往往最足以致命。   直到这时,黑帝才冷笑一声道:「手段不差啊,白若暘。」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景岳天来得及细想,就被黑帝往旁推了一把,此刻,枪声同时响动,手臂上一阵剧痛袭来。他在惊愕之中回头,却见白若暘一开始将枪口对准的对象并不是黑帝,而是自己。若不是黑帝那一推,早就已经成为枪下亡魂。他瞬间明白过来,顿时怒不可抑,直道:「果然是你。」   最後一颗子弹用完,没有打中目标,白若暘也不觉得可惜。他知道,即便受到黑帝阻扰,但如果人没有防备之心,景岳天反应过来的速度也不至於这麽快。   「两次。」此时,黑帝也说话了,「我最恨人家算计我,还是用了同样的手法,杀了景岳天,然後再嫁祸给我是吗。」   白若暘丢掉枪管,站直身体,同时面对在黑道势力上极有影响力的两人,一点也没露出畏惧的神色。行事败露,他也没打算再隐瞒,竟对黑帝直言道:「杀了景岳天,削弱魔门的力量,对你来说也有好处,不是吗,黑帝。」   黑帝回道:「可惜,我这人天生反骨,别人希望我做的,我偏偏不愿意做。」   白若暘反问:「即便损失自己的利益也无所谓吗?」   黑帝听到这句话时,微妙的看了白若暘一眼,「这句话,我倒是比较想听听你的答案。是什麽让你愿意放下一切,长年在魔门卧底,牺牲手底下的人,甚至不惜可能身败名裂的後果,只为了达成目的。你知道吗……当我查到这条走私线的消息的时候,我其实就已经怀疑,这是有人故意放出的风声,为了引我前来……」   白若暘轻笑道:「黑帝有答案了吗?」   「你表面上处处针对我,不过就是想让我对付魔门罢了。再加上刚才我所说的,能让一个人处心积虑的计画这麽多年,我只想得出一个答案,你想彻底瓦解魔门,是为了报仇,是吗?」   景岳天一直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此刻也不由得被这样的对话内容所震惊,他确实怀疑过白若暘,也曾想过对方的目的,但查探过了,也试探过了,对方始终没有露出任何蛛丝马迹,这才让他渐渐放下戒备,在终於觉得这人可以相信时,事情却又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想,他错估的不只是黑帝的实力,更是意外白若暘深沉的心机,「你究竟是什麽人?竟然连冷歆也查不到你的底。」   此刻的白若暘已卸下伪装,面对景岳天,已没有从前那样的恭敬。他淡淡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我是杀手,货真价实的。」   黑帝听後,乐得哈哈大笑,拍手叫好,没有什麽比亲眼见证这场窝里反更让人觉得开心的了,「能将魔门耍得团团转,我还是要称赞你的,白若暘。或者我该称你为……警官。」   听闻这个称呼,景岳天眯起双眼瞪视着白若暘。白若暘的反应却很平淡,彷佛也不讶异。   这时,黑帝突然道:「你一直在拖延时间,是在等警方来吗?」   听见这句话,白若暘总算有点反应了,他看着黑帝,等着对方的下一句话。   「我想他们不会来了。」黑帝盯着白若暘看了一会,才解答似的说道:「在猜到你的身分的时候,我早已预测到你可能的动作了。别说是围山这种小事了,就算是把整个国家都灭掉,也不过是我一声令下的事。」   听见这句话,白若暘的神色变得难看起来。   黑帝继续道:「我想,你那些在外围等着突袭的武装特警,现在恐怕疲於应付我的军队了。」   白若暘此刻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心思了,他转身就要离开,但就算黑帝同意,在知道事情真相之後,景岳天也不可能这麽轻易就放他走。他猛然跃步追上白若暘,打算出手制伏对方,但还未碰触到对方,出乎意料的,白若暘竟以更快的速度与力量反击回去。没想到景岳天竟被这样的力道震得退後几步,一脸的难以置信。   方才那一击,白若暘没有保留实力。   「你……」在亲眼看见那一瞬间的变化,黑帝也讶异得睁大了眼。这样超越常人的力气与速度,他很快地就联想到当初在白若暘身上试验的结果,饶有兴致的微弯唇角。   白若暘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以最快的速度破窗逃出这里。   在白若暘离开这里之後的几秒,黑帝才反应过来似的对着迟来的手下吩咐道:「给我追,一定要抓到他!」   最完美的实验体,终於出现了。 第42章 第四十一章   白若暘顺利脱身之後,随意抢了一辆车,就往回程的路上开去。   而後不久,黑帝的人果然就追了上来。   白若暘见状,猛然踩下油门,他凭着良好的记忆力与事先对地形的调查,很快就把大部分的车子甩出老远。只有其中一辆车,显然对这里的地形相当熟悉,一直紧跟在後,甚至有拉近距离的趋势。藉着车灯,他朝後照镜瞥了一眼,竟然发现後头那辆车的驾驶是白天的那位司机。   司机此刻的表情不同於白天所表现出的那样市侩,而是显得更为深沉冷静。   是杀手。白若暘不过看了一眼,就能如此断定。看来黑帝果然安排好一切,要将自己所有的退路都截断。   他收回目光,专心在眼前的路上。然而这时,後头的车辆已经靠得极近,司机算好距离,摇下车窗,突然就拿出一把枪来对准前头的车子轮胎。但还没来得及开枪,前头的车子突然急煞,司机反应不及,两台车就这麽撞在一起。   即便白若暘事先做好准备了,但车子相撞的力道太大,仍然让他一时头晕目眩。他用力捏了捏人中,尽快让自己回过神来,待缓过来一些後,便立即下车朝後方走去。那司机的情况明显就不那麽好了,额际正流着血,眼神有些涣散,但杀手本能的警惕仍是让他对周遭的人产生反应,他拿起依旧握紧的枪,对准慢慢走近的人,就要扣动板机……   在正常的状态下,已经很难有人是白若暘的对手了,更不用说是在这种情况之下。白若暘很快地夺走他手中的枪,而後抵在对方头上,「下车,带路。」   「你不杀我?」司机的语气中明显带上惊讶。   白若暘笑了一笑,「这附近的路你最熟,你如果能带我走出这里,我就不杀你,如何,用你的命抵这个条件相当划算吧。」   事已至此,那人乾脆放松下来,拿了根烟点起来,「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是黑帝的人了。」   「那又如何。」   司机抬头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微妙。   白若暘再说道:「为黑帝做事的,哪个不是身不由己,难道你是例外?」   司机缓缓吐出一口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我们的车子都已经毁了,你打算怎麽走?」   白若暘放下枪,抬头看向一望无际的荒凉草地,按照刚才开车的速度,他们起码走了一百二十公里,而在这段时间内,都没有遇到任何人。按照原定的计画,他安排的武装特警就算无法在预定的时间内抵达废弃工厂,至少也会在中途遇见,但是并没有,连一个人影也没有。那麽,难道真的如同黑帝所说的那样,他安排的那些人手早在一开始就遇袭,自身难保,甚至是……已经全军覆没了?   这个念头只在一瞬间闪过,白若暘很快停止继续想下去,就事论事,「告诉我,往哪个方向能回到沙国?」   司机奇怪的看了对方一眼,「你还要回去沙国?」   黑帝既然已经出现在这里,甚至设下重重埋伏,可见得沙国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了,这时回去,无疑是自投罗网。白若暘何尝不知道这些,但他没有需要解释太多,只是再一次道:「我必须要回去。」   司机看他这麽坚决,也没有再说什麽,只是淡道:「看样子,你不只得罪黑帝,连魔门也一起得罪了。」   白若暘瞥了对方一眼。   司机理所当然道:「别这麽看我,我好歹也是个杀手,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白若暘微微一笑,「我倒是很好奇,你为黑帝卖命的理由?」   「说来话长啊……」司机又抽了一口烟,本来要继续说下去的话,被後方一阵突兀的引擎声给打断了。没想到才过没多久,黑帝的人已经追了上来,司机朝後头看了一眼,虽然仍是慢悠悠的抽着烟,但说出口的话已变得严肃起来,「回沙国的路有两条,其中一条路,便是早上我带你们走过的地方,不过你也知道,那条路上太过平坦空旷,几乎没有什麽能躲藏的地方。」   白若暘顺着他的话继续问:「另一条呢?」   「另一条路比较远,需要穿越森林,从国界边境绕回沙国,虽然比较隐密安全,但只能步行通过……」   白若暘几乎没有考虑,就已经决定要走哪一条路了。   他让司机带路,连忙往森林的方向走去。夜里太黑,如果不用光照的话,几乎不能发现有人在。黑帝的追兵看到前方有撞毁的车辆时,立刻就停下车,带着大批人手往森林的方向搜索。莫约过了十分钟左右,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各自散开,分头行动,只剩下几个人在原地待命。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应该要进入森林的白若暘与司机两人竟然转了回来。他解决了留在原地等候的几个人之後,偷了一辆车,两个备用轮胎,驶向公路扬长而去。临走之前,他还不忘把剩下车辆的轮胎都刺破。   「哈哈哈……黑帝一定想不到……」司机一边开车,一边欢快地大笑。事实上,就连他自己也没料到,白若暘竟会这麽聪明,故意把那些人引往森林的方向之後再绕回来偷车。此刻,他才稍微明白,那人敢与黑帝作对的本事在哪里了。   都是自己预料之中的事,白若暘倒是没什麽反应。他现在挂心的反而是那群特警的下落。   车子一路顺利地开往沙国,这一路上再没有追兵。等到达目的地时,已经天亮了。   清晨的路上没有什麽人,白若暘下了车,确实遵守约定不杀司机,两人本该就此分道扬镳。但就在白若暘离开之前,那名司机却突然问道:「我也已经算是背叛黑帝了,以後可以让我跟着你吗?」   白若暘回头看了对方一眼,并没有表示同意或者反对,只是反问:「你明知道我跟黑帝作对,还想跟着我,不怕死吗?」   司机笑了一笑,「只是一种感觉,能从黑帝的手里逃脱几次,我总觉得你……并不简单。」   白若暘摇摇头,「我不过也是个想过安稳生活的普通人罢了,只可惜没有这个命。你就不同了,离开这里之後,就可以重新过生活。你走吧,永远都不要再回头了。」   「如果以後有需要帮忙的,我……」   白若暘笑笑,也没再等对方说完,只是挥了挥手,径自转头就走。   司机没有再接续下去,只是安静看着白若暘离开的背影。   白若暘找了一间饭店,用了事先安排好的假名字登记入住。连续两天未睡,他却没有时间休息,匆匆洗了一个澡之後,便迅速上网查探情报。他先连上警用网站,找出那些特警最後失去信号的地点,查到位置之後,再以自己的权限发出下一个指令之後,很快退出。随後,他又侵入魔门内部系统,意料之外,或者该说也在预料之中,什麽情报都没看见。   一夜过去了,冷歆还没收到自己反叛的消息,这代表什麽?是景岳天没能顺利从黑帝手上逃出,因此还没将消息告诉冷歆?或者是,景岳天此刻已经死在黑帝手上,将这个消息封锁了?如果是前者,他暂时还不必担心同时遭到魔门的围杀,甚至可以争取一点缓冲时间;如果是後者,那黑帝的态度就令人玩味了。   但无论结果是哪一个,白若暘都不会心存侥幸,这次摊牌,他已有对付的魔门的打算了,至於黑帝那边……   白若暘想了想,突然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接通的那一瞬间,他只朝对方道:「我需要你帮忙一件事。」   电话那头的人听见这句话也不讶异,只是说道:「说吧,什麽事?」   白若暘也不客气,直说:「我希望你帮我牵制住那个人,能拖多久是多久。」   那人听完这样的话,也没有什麽太大的反应,彷佛早已经预料到似的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这麽说,你那边一切都进行顺利?」   「还可以。」   「我知道了,我会照你希望的去做,再联络。」   说完,双方同时挂断电话。   这样的交谈内容,看似毫无讯息,唯有心领神会的交谈双方,才会知道对方的下一步该做什麽。所以,就算是被监听了,也没什麽。   从白若暘进到这个饭店开始,一直到他使用这里任何可以连结外界的东西,他始终都保持警戒心。在这个资讯发达的时代,他不会认为躲在一个饭店里,使用匿名或者虚假的身分登入网路,就不会有人找得到自己,即便他本身就是个中高手。例如现在,或许就有人正顺着他的发送出去的讯息查到他所在的位置……   白若暘顺手侵入这个饭店的监视系统,果然在饭店外头看见几辆黑车停下,几名黑色西装打扮的人下了车後,就站在周围,看上去像是要迎接什麽人一样,但他一眼就看出来,那些都是黑帝的人。他们聚集在这里,并将饭店的所有出入口都围住,堵的密不透风。   来的好快,白若暘心中一边想着,手上一边快速切换饭店内各个角度的监视器,在脑中设想一遍逃脱路线後,这才迅速换了衣服,走出房门。   他搭乘电梯往上直至饭店顶楼,出了楼梯後,再破坏安全梯的门锁,向上走到天台。   此刻黑帝的人也已经动作了,几批人先後进入饭店,有些站在大厅,有些直接上楼,对每个楼层进行详细的搜查,也有直接冲上天台的,就生怕白若暘逃走了。他们身上都有最先进的通讯设备,哪一方有什麽发现,就可以直接透过耳机对话。冲上天台的那一批人是最先发现目标的,当他们看见门锁被破坏时,立刻就加快速度冲上楼梯,推开门时,恰巧看见白若暘正从天台跳至另一栋公寓楼。   其中一人立刻回报讯息,其他几人则掏出□□,仅是警告性的开了几枪,却不敢真正对准目标。黑帝下了命令,要抓活人,就怎麽样也不能把对方弄死。但这样一来,行动上反而更绑手绑脚。   白若暘已经从对方的行为注意到这一点,或者说,他本来就是故意让黑帝发现这一点的,才特意在离开之前现出实力。这样一来,黑帝反而不会下杀手,也大大增加他逃走的机会。趁着那些人迟疑的时候,白若暘已经飞快的躲进楼梯口,顺着楼梯往下跑去。   即使从这一栋楼逃到另外一栋楼,结果也不会有什麽太大的改变,站在饭店外的另一批人马,在接收到消息之後,立刻就转往隔壁的公寓楼,再一次包围起来。同时,在饭店里的人,也已经全部退了出来,他们按照同样的方法,对公寓楼层进行一次彻底的搜查。   这几乎已经算是人海战术的一种了,只要没有错过任何角落,基本上是不可能抓不到人的。但等到他们每个楼层都搜查完毕後,却又真的抓不到人。这不可能,带领这次追捕行动的人这样想着,随即又连系还在饭店天台上的另一批人,只听得对方说道,他们一直站在这里,没有再看见目标跳到哪一栋楼去。那人听着,冷汗几乎同时间流下来,抓不到人,还让对方给跑了,这代表着什麽……代表黑帝绝不会容忍废物的存在。   那人心中一急,又下了个再搜一次的命令,於是全部的人再花一次时间,从头到尾彻底搜查一遍……   而此刻距离那栋公寓楼的五十公尺之外,白若暘已经顺利脱身,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即使是这样,他仍没有放松警惕。   沙国将要成为黑帝的掌中之物了,对方在这里布下的眼线不会比先前少,只会越来越多,必须加快速度了。他心中这样想着,立刻动身前往下个要去的目的地。   沙国的沙夏特区,一个远离市区且无政府状态的偏远地带,也是那些特警最後失去联系的地方。   白若暘已经换上一身便於行动的休闲装扮,甚至是有意掩人耳目似的拉起连衣帽,遮盖住大部分的脸。一个外人的到来引起大部分居民的注意,但他们也只是从屋子里远远观看而已,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白若暘也不在意,按着查到的资料,徒步走到他们会合的地点,一间空旷废弃的住屋。房子看起来不大,有三层楼,每层楼约二十几坪的大小。   白若暘只稍微看一下外观之後便踢开大门,走了进去,里头有许多侦测器丶散乱的枪械零件,他蹲下随意一看,上头有警用编号。不难看出,他们在行动之前确实曾把这里当作临时据点。他的目光一直随着地上散乱的东西延伸至房子的每个角落,没有放过任何一处留下的蛛丝马迹,他慢慢朝屋子内部走去,而後在走道地板上发现一条红痕,似是血迹……   他随即蹲下查看,却见这条红痕一直延伸到走道尽头,像是被人刻意抹过所留下来的,他连忙沿着这条线索朝里头走去,只见那道痕迹一直通到厨房,後方阳台,甚至是庭院墙上,一直爬过墙的另一头,通往另一栋房子……   白若暘越往里头走去,越能发现到处都有打斗的痕迹,枪匣,弹壳,东西散乱一地,有些兵器甚至已染上血迹。这样看来,那条引导他前来的血迹反而更像是刻意留下来的。   白若暘的目光停留在庭院墙上,朝血迹所指的墙头上看去。他几乎没有犹豫,翻身越过墙面,到达墙的另外一面。就在他落地的那一瞬间,枪枝上膛的声音同时响起,等他站稳身体,眼前已经有多把枪枝指着他的脑袋。   同一款式的黑色西装与黑色墨镜,果然是黑帝的人。   白若暘无所谓的动了动身体,他心中也已经认定眼前这些人并不敢伤害他,而就在他这麽想的时候,左侧有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又见面了,白若暘。」   听见这个声音,白若暘只是微微讶异了一下,很快就平静下来面向说话的人,「你早就知道我会来了是吧,黑帝。」   黑帝笑了一下,算是默认。   白若暘没有再多说废话,只是问道:「他们呢?」   「如你所见。」   「什麽意思?」   「都死了。」黑帝欣赏一会白若暘愤怒的表情之後,才继续道:「我下了命令包围这里,将所有的人都困在屋内,有些忍耐不了,或者牺牲自己试图帮其他人开路的,一个一个都冲出来拼命,一直到最後一个人,没有例外,都被打成蜂窝。你来的有点晚了,现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尸体恐怕已经沉进海底了……白若暘,这就是与我作对的下场。」   黑帝最後那句话的语调放得很轻,内容却极其冷酷无情。   没想到白若暘听完之後竟然笑了一下,「这样就可惜了,如果你留下他们的命,甚至是尸体,或许还能起到威胁我的作用。」   黑帝也跟着笑起来,「很好的提议,你也知道,我这人一向冲动,有时候脾气一来就不管不顾了。不过嘛……现在你也已经插翅难飞了……就算你是到目前为止最完美的实验体,真以为我不敢伤你吗……」   随着黑帝语落,他的手下竟同时朝白若暘开枪。不过还是白若暘的动作快了一步,早在黑帝说完最後一句话之前,他已经做好跃墙的准备,就在枪声响起同时,他已侧身避开身体要害,几颗子弹仅仅从上臂处划过,再一次顺利的翻墙回去。   随着枪响,埋伏在屋子四周的人突然出现,带着棍棒齐齐围了上来。   白若暘撂倒几个人後,快速的朝屋外跑去,同时,他发现身体的动作不比平常,显得迟缓很多,他大概想了一下,就猜到是那些子弹上涂了麻醉剂……   真是不妙,白若暘有些头痛的想着。这样一来,他只能趁麻醉剂完全发挥效果之前,先将这些人打倒。他一向是行动力很强的人,接连以最快的速度打趴几十个人之後,总算已经冲到屋外,只要再撑一下跑到街上,或许就有机会逃出去……然而过量的运动加速血液循环,他的额上不断冒出冷汗,头脑变得昏沉,连体力也已经透支……   眼见黑帝的人就要追了上来,站在最後头黑帝身旁的人甚至已经举起枪,瞄准白若暘的四肢,要再补一剂麻醉时……   一阵突兀的枪响破空传来。   白若暘还没倒下,那个拿枪对准白若暘的人却先倒下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怎麽回事,紧接着又有几声枪响传来,只见黑帝那方的人,只要是拿着枪的人都已经中弹倒下,弹无虚发。   站在後头的黑帝此刻微微眯起眼,抬头看向前方,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瘦弱男人快速朝白若暘走来,隐在帽檐之下的脸看不清楚脸孔,只能看见那人的眼神冰冷彻骨,像是目空一切,下一秒,那人随即带着调侃的语气出声对着白若暘说道:「真狼狈啊。」   黑帝依稀觉得对方的枪法有一种熟悉感,却始终想不起来是谁。然而,站在最前头的白若暘已经清楚看见那人的脸,表情像是难以置信,「左夜……」   左夜没等他反应过来,上前拉了人之後随即飞快地转身躲入暗巷之内。   还呆在原地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又追了上去。   而黑帝仍旧站着不动,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第43章 第四十二章   左夜带着人跑过几个街口,像是绕迷宫一般的转了几个巷角,在他觉得稍微安全的时候才停了下来,回头去看白若暘的情况。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身体猛然被一股力气推到墙边,後颈被那人的手强势的按住,一个湿热的吻随後贴了上来。   久违的熟悉感一下子全涌了上来,左夜一时之间忘了思考,便被白若暘抵在墙上,狠狠的予取予求……   唇被重重的吮咬着,交缠的舌尖引起身体一阵一阵的酥麻,这一切都是很自然的反应。而在白若暘吻得将近忘乎所以的时候,左夜用力咬了一下白若暘的舌头,趁着对方吃痛的同时,迎面给他一拳,「现在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吗。」   「这句话,听着很熟悉啊……」白若暘下意识地舔了舔被咬痛的舌,却是笑了,「这是提神的良药。」   左夜看着他一脸正经的说着这种话,一时无言,立刻转了话题说道:「……有什麽话,等离开这里之後再说吧。」   白若暘看了他一眼,却是问道:「你已经有安排了?」   「跟我来。」左夜带着人再往内深入,走过几条巷子,左拐右弯,每次都以为前头没路,就要走入死巷的时候,最後竟然就这样走出这一带区域。左夜随後往路边一瞥,一辆早已停在旁等候的车子缓缓驶了过来,接应两人上车。   白若暘顺从左夜的安排跟着上了车,一句话也没问。   事实上,自左夜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起,白若暘便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偶然。恐怕自左夜醒来之後,就一直在调查自己的行踪了,就算当初自己刻意隐瞒也是徒劳。但他似乎也能想像得到,以左夜的个性,若是真想要做什麽事,那便是谁也阻止不了的。   「你是怎麽找到我的?」即便白若暘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他仍是想问一问。   左夜给的答案也很简单,「问你那个住在山上的朋友。」   白若暘饶有兴致的喔了一声,「据我所知,他虽然是黑道老大,但同时也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从来不做吃亏的生意……你用什麽交换条件?」   这次左夜没有说话。   白若暘本就是故意调侃左夜,并不认为对方会回答这个问题,见对方不说话,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这时乾脆转了话题,「你的伤……都好了吗?」   兴许是麻醉剂已经起了效果的关系,白若暘显得相当疲惫。左夜看他一眼,先是应了一声,而後接着说道:「你先休息一会,不用担心,这一路上很安全。」   白若暘确实疲困极了,也不再强撑,便将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只是口中仍然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回去金国。」左夜简单回道,见身旁的人没有任何反应,便没有再解释下去。就在他以为白若暘已经睡着时,才听得旁边传来一声叫唤。   「左夜……」   左夜闻声转过头去,却见那人的目光直直的盯在自己身上。   「为什麽还要来找我?」白若暘的语调很轻,声音甚至带上了一点疲惫的低沉,既模糊又暧昧,「你如果想要跟我划清界线,我会乾脆放手的。但是你这样追了过来,会让我很为难的……」   长久的沉默让白若暘以为左夜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他又疲倦的闭上眼,这才听得左夜道:「我可以帮你对付魔门。」   「……为什麽……」   左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淡道:「无论这次的行动有没有成功,你原本就打算跟魔门翻脸了吧。」   「……是。」   「这确实是个好机会,研究红毒的证据已经有了,甚至连走私线都曝光,你只要早一步动作,回到金国,就能赶在魔门销毁人证物证之前将他们一网打尽。」说到这里时,左夜顿了顿,才继续道:「然而前提是,你必须能安全无恙的离开这里。」   白若暘微微瞥了左夜一眼,「……你帮助我,不也是让自己成为魔门的目标吗?」   「我本来就没有打算置身事外。」   在左夜说完这句话後,白若暘的思考有些停顿,麻醉剂的效用让这样的停顿延长了几秒,而後他才反应过来,有些不确定的道:「……左夜,你这句话的意思,我可以认为你已经接受我了吗?」   白若暘原以为会听到的是沉默或者否定的答案,却不料左夜竟然直接承认道:「是。」   即便这样的震惊也无法阻止麻醉剂的效用,白若暘的意志已然强撑到极限,眼皮沉重的像是再也抬不起来,他还是可以听见左夜说话的声音,却已听不清楚内容,直至那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是无法完全原谅你。」左夜浑然不觉,仍是自顾自地说道:「但在我受伤的那段期间,我从你的亲人,也从谢玄那里知道了很多事。我原本也是打算走的,但是,无论我做什麽,总觉得还是放心不下,所以才来了。白若暘,我……」   左夜说到这里时,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停了一停,然而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肩上传来一阵重量。他偏头一看,只见白若暘早已沉沉入睡。   左夜先是一愣,突然就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稍微侧过身,让那人能更加舒适的倚在自己身上。   接下来的话就算不说,也无所谓了吧。   白若暘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金国。他往窗外一瞥,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车子似是刚驶进市区,可见满街的路灯与霓虹灯。   左夜见他醒来,倒是没有什麽太大的反应,只是淡道:「你醒了,感觉怎麽样?」   虽然周围有光,但车内的能见度仍然很低。白若暘注意到,就在他昏迷的期间,车内的驾驶已经换了另外一个人,就连左夜身上的衣服都不一样了。确实是如左夜所说的那样,自己一路平安的抵达金国,但白若暘其实相当清楚,在黑帝的重重包围之下,他们又怎麽可能真正安稳的畅行无阻。左夜虽然没说,但这一路上的凶险可想而知。   「麻醉应该退得差不多了。」白若暘仍然觉得有些昏眩,便用手拧了拧眉心,试图让自己清醒点。   左夜开口:「接下来,你有什麽打算?」   「先回警方总部。」   「魔门那边……」左夜还没说完,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白若暘似是等了这通电话很久了,只飞快的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对象,也不避讳左夜,连忙接了起来。通话不超过三分钟,很快又被挂断。而後,白若暘突然对左夜说道:「……我的人传来消息,警方刚才已经攻破魔门了。」   左夜惊讶的望着白若暘。   白若暘继续道:「就在遇到你之前,我已经先在饭店内下达命令,并暗中联络警方行动。整栋魔门大楼,被查获藏有研究红毒相关的实验室与文件资料,确证确凿。但是……冷歆与其他魔门高层的人却不见任何踪影。」   「他们已经撤退了?这麽快?」   「我与景岳天摊牌到现在不超过二十四个小时,而自我逃出黑帝的追杀,一直到联系上警方总部,这中间一刻都没有耽搁,但魔门竟然提前知道警方要进行攻坚的消息,撤离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如果不是暗中一直有人在提供消息给魔门,就是……魔门内部一直有人在关注这件事……」   左夜陷入沉思,「如果不是景岳天,那还会是谁呢?」   白若暘道:「左夜,其实我一直在怀疑,冷歆与景岳天,只是表面上的棋子,实际在魔门的背後一直有一个掌权者。」   听见这番话,左夜在一瞬间就想起了邪火曾经说过自己的身世,他沉思起来,「我曾听邪火提过,但并不清楚详细情形。」   白若暘再道:「只要仔细回想,其实并不难知道,虽然景岳天与冷歆都是优秀的领导者,但魔门的地位能够一直在黑道中屹立不摇,并非短短几年之内能够形成的,在他们的背後,必定还有更强大的领导者存在。而我是实际在跟邪火接触之後,才能更肯定这个人的存在。」   左夜不曾跟白若暘说过邪火的事,这时也不得不佩服对方观察入微,「所以,你怀疑这次的消息走漏,是魔门背後的那个人出面了。」   「这是唯一的解释。这些年来,我一直试图制造魔门与黑帝之间的嫌隙,他们现在绝对没有合作的可能了,要彻底击溃魔门,现在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但我们却连对方是个什麽样的人都不晓得。」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做过,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左夜问道:「那麽,接下来,你打算怎麽做?」   「就算是提早听到风声,他们也不一定有足够的时间完全撤离,我想,或许现场会留下一些线索。」   左夜点点头,显然想法相同,他转过头,对前头司机说道:「掉头,去魔门大楼。」   两人到达魔门时,大门已被封锁线围起,里里外外都是警察。白若暘带着左夜直接上去五十层楼。空旷的实验室中,桌上与地上到处凌乱不堪,可见得对方匆促离开时,还不忘带上重要的资料。   白若暘来过这个地方一次,他凭藉着一些浅薄的印象,开始翻动留下的所有东西,他走至楼梯口附近时,目光自然就朝角落看去,神色突然变得奇怪。上一次来的时候,他依稀记得这里有一扇门,因为老旧,所以才特别引起自己注意,但现在再看,墙面完好平整,竟然没有任何动过工的痕迹,那扇门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他心生疑惑,直觉就朝那处走去。刚好这时,左夜回头,就看见白若暘一直盯着墙面看,不知道在想什麽。   「发现什麽了吗?」   白若暘笃定道:「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这里有一扇门。」   左夜听完这句话,也跟着盯着墙面看。白若暘的观察力与记忆力相当惊人,如果真不是记错的话……   左夜走上前仔细看了一会,突然就伸出手去敲打墙面,第一下,是实心的,第二下,还是实心的,第三下,他敲在墙角处,一声轻轻的回响传来,是空心的。   他回头与白若暘对视一眼,沿着墙角附近又敲了几下,「你说得没错,墙後还有东西,这里原本可能是一扇门,只是被封住了。」   「那麽……」白若暘向前走了一步,还没来得及说下去,便觉得脚下踩到了东西,地板轻轻凹陷下去,同时,耳边传来轻微滴滴的声响,像是什麽机器被启动之後的声音。这样细微的声音,也同时被左夜捕捉到了。   结合以上两种可能性,白若暘与左夜脸色一变,他们几乎同时联想到了一个东西,定时炸弹。   白若暘却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他突然拉着左夜就外跑,一边跑,一边只来得及对通讯器下了一个『十秒之内撤退』的指令,什麽都来不及解释。   左夜见白若暘跑去的方向,不是楼梯,也不是安全梯,而是窗户,他心中顿时浮现一个不妙的预感,「白若暘,你想……」   「摔死跟炸死,你想选哪一个?」   如果不是现在情况紧急,左夜简直以为他在开玩笑。   白若暘此刻聚精会神的盯着周围,似在拟定完善的逃生路线,他并没有多馀的时间去看左夜的反应,只是一直紧紧抓着对方。被抓着的人也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只听得耳边传来一声呼唤,感觉到双眼被一只手蒙住,身体被环住,而後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内,「放心吧,这次有我陪你。」   还来不及细想,左夜便感觉到脚下一空,整个人竟被白若暘带着破窗而出。   而刚好在这个时候,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自魔门内部传来,冲击力道夹着巨大的浓烟让五十层楼以上的楼层瞬间陷入火海,黑烟直窜天际。   不过短短的十五秒之内,所有的证据都毁於一旦。   等左夜确实感觉到自己落地时,已经站在魔门对面的大楼之内。他看着眼前的情景,几乎难以置信,魔门宁可亲手销毁这些东西,也不愿意落入警方手中。而这些□□……像是早就已经准备等着他们似的……   原来魔门内部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是为了诱他过来而设下的陷阱。这是魔门对白若暘的回礼,更是对警方的挑衅。   左夜突然看向身旁的白若暘,那人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看似平静不受任何影响,然而在他眼底倒映出来的浓烈火焰,似乎又显得不是那麽一回事。   这一次,警方损失惨重。   「白若暘……」左夜似乎想说点什麽安慰的话,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们被摆了一道,这已是不争的事实。   白若暘慢慢闭上眼,几个平缓的呼吸之後才又慢慢睁开,「我没事,无论是黑帝还是魔门,我早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了,这还只是开始而已。」   只是开始…… 第44章 第四十三章   这起爆炸案,虽然彻底炸毁魔门总部,却造成二十几名警察伤亡。魔门与警方正式对上的消息在这一夜传开了。   翌日,各国统领纷纷致电表示对於此次事件的重视,对伤亡者的致慰问,以维护正义乃是警察的本职等等冠冕堂皇的理由,顺理成章要求警方务必将魔门馀众一网打尽。白若暘身为执行官,又是当天执行攻坚计画的负责人,难辞其咎,自然需承担全部责任。在各国压力之下,警方高层开了一天一夜的会议之後,终於迫使白若暘必须接下这个重任,继续追查魔门馀党的行踪,直到将他们全部一网打尽为止。   白若暘早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自然没有异议。而左夜便没有那麽幸运了,身为魔门杀手,身上背负着数不清的人命,刚与白若暘分开,立刻就被警方收押扣留。   当会议结束之後,白若暘才收到这个消息,他立即打了一通电话,打算直接动用权力将人保出来,却没想到电话那一头传来的是左夜要求与警方高层直接谈话的消息。   白若暘沉默片刻,这才挂断电话,开车前往总部。   按金国的法律规定,当地警方不接管刑事案件,刑事局只接受本国案件。而魔门是黑道龙头,又牵扯几起重大国际案件,不论从哪一点来看,由国际刑警接管是最好的选择,这还是好听一点的说法。难听一点的,便是烫手山芋人人要丢,谁也不愿意接手。再说现今在金国之内的警职,权力与地位最高的,又属白若暘。   先不论原由,他知道左夜是刻意这样做的。   这场对谈被安排在侦查室里,全程公开,甚至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会录音下来,做为证据。   白若暘走进侦查室的时候,左夜也只是抬起头来看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白若暘才刚坐下,便立即进入主题,「我这次来是代表警方,听说你要求谈判?」   「是。」   「你想说什麽?」   左夜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道:「我要求加入追捕魔门残党的行动。」   这句话说完,白若暘立即抬眼看他,所有在外头监听的警方人员预料不到这个发展,都齐齐吸了口冷气。道上所有人都知道,左夜是魔门最顶尖的杀手,也曾为了证明自己的忠心而不惜付出代价,尽管後来传出左夜叛出魔门的消息,但更多的人宁愿相信,这只是一出小小的闹剧,或者仅是误传,不能当真。毕竟以左夜的实力,没有哪个组织甘愿就这样放弃。所以此时此刻,左夜的这句话,反倒容易令人起疑。   尽管白若暘深知原由,但在众人的眼皮底下,还是不得不再重述一次,「据我所知,你可是魔门的顶尖杀手,以警方的立场来看,我想不出你有什麽理由要协助我们。」   左夜瞥了白若暘一眼,「警方既能循线查到魔门走私毒品,想必也知道我叛出魔门的消息了吧,那是真的。」   白若暘沉默一会,又继续说道:「口说无凭,你凭什麽让警方相信你?」   白若暘说的这些话虽然苛刻,却也是依照现实的考量。如今,他不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而是代表警方发言。要取信於人之前,必要先提出让人足够以信服的证据。他相信左夜既然敢提出这样的要求,必定也有所准备。   「我没有证据,但我可以提供警方需要的任何消息,魔门这十年来的杀手名单,各人所长,暗杀对象,训练方式,甚至内部运作模式。」   这话一说出,在外头旁听的众人又是一片哗然。要知道,势力越庞大的内部情报,越难取得,尤其是魔门这样的黑道组织,即便有人愿意花天价也不一定能买得到。   左夜并没有看见外头的任何反应,只是继续道:「从现实层面考量,恐怕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魔门了,不是吗。」   白若暘直直盯着左夜。   左夜没有回避那人的目光,「我想我应该有这个筹码可以跟你谈条件才是,警官大人。」   白若暘将背靠在椅子上,手臂在胸前交叠,显然是陷入思考时的动作。而在外头,众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发表自己的意见,赞成与反对的意见几乎占了一半。而在刑侦室内对视的两人,则完全不受外头的干扰。沉默许久之後,白若暘才道:「依案情重大程度来看,你确实可以提出任何交换条件。但我想先听听,你的要求是什麽?」   「解决魔门的事情之後,撤除对我的所有通缉令,我要求完全的人身自由。」   「就这样?」白若暘继续追问道:「只是为了这麽一个理由?」   「是。」   白若暘再问:「为什麽?」   「因为……」左夜斟酌一下说词,才说道:「我已经厌倦这种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了。」   白若暘定定的看着左夜,又问道:「如果,重新获得自由之後,你打算做什麽?」   这个问题已经明显偏离原有主题,左夜可以不需要回答的,但他只是看了白若暘一眼,毫不避讳答道:「有个人说过,他会带我离开。」   这一次,双方对视长达十几秒钟。久到左夜觉得对方的目光都可以洞穿自己了,白若暘才回答道:「我答应你。」   侦讯结束之後,左夜被释放,签下保密契约。依双方协议之後的条件,左夜在协助办案的期间,任何行动都需受警方监视,直至有能力证明可被信任,或者直到任务结束为止。至於监视人选,毫无疑问的,没有人比白若暘更适合胜任。这表示,这段期间之内,两人都得一起行动。   两人自大厅走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至走到车前,白若暘才开口说道:「你其实可以不用这麽做的,这是警方的事。」   「我说过,我本来就没有打算置身事外。」   「但你一旦成为警方的饵,不但会成为魔门盯上的目标,还可能……」   左夜无所谓的道:「不是还有你在吗?」   白若暘:「……」   左夜将身体靠在车身上,面对白若暘,「这样也好,魔门显然早就准备好这次的撤退计画,短时间内要再找到他们恐怕相当困难。如果有个诱饵能诱使他们行动,不一定是件坏事。」说到这里,他抬眼看向白若暘,「就当是还你人情了。」   「我从来就没有打算要你还人情。」   「别忘了,你才是魔门可能报复的最大目标,我们一起行动,还能互相照应。」   白若暘听後,突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说到底,你还是担心我吧。」   左夜一顿,「……白若暘,你从哪句话得来的结论。」   「这不重要。」白若暘突然伸手抵在车上,将左夜整个人围起来,手指轻轻抚在对方的唇上,「无论你是怎麽想的,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在里头所说的那句话,是真的吗?」   左夜看着他,气氛突然之间就变得暧昧起来,他偏过头,避开这样灼热的视线与碰触,试图用着平稳的语气说道:「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了,白若暘,你……」   左夜还没来得及说完,後头的话全被另一个人吻没了。   左夜投靠警方的消息在一夜之间就传遍。曾被誉为最忠心的魔门杀手,突然间就这样翻脸了,众人简直难以置信,不过消息来源确实,也由不得大家不信。道上的人最讲究忠诚,无论原由如何,背叛组织是被视为最不可饶恕的事,如果放任不管,恐怕会助长这种恶劣风气盛行,因此明面暗地里,众人心照不宣,打算要制裁左夜。   白若暘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暗中派出人力护在左夜身边,不过短短一周,果真就有数起暗杀发生。白若暘不动声色的将那些杀手扣押,一个一个进行审问,并对外封锁任何消息。   左夜一边看着白若暘动作,一边猜想,那些前来刺杀自己的杀手们,或许当中就会混入一丶两个魔门的人,然而一个都没有。   白若暘看起来并没有灰心,他照旧在左夜身边布下防线,在各个地方设下情报点。很快两个月过去了,一点线索也没有。   警方高层给出的压力越来越大,列举近期数起国际犯罪案例,借题发挥痛批白若暘办事不力,甚至要求在限期之内破案。会议上,白若暘一句话也没说,接受四面八方而来的指责声浪。   会议结束之後,待在会议室之外的左夜看着白若暘从容地走出,平静的彷佛什麽事都没有发生一样。隔着那道薄薄的墙,左夜早就把事情听得一清二楚了。   一路上两人沉默无言,左夜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回到临时住所之後,左夜看见白若暘一反常态的在收拾东西,这才开了口,「你这是打算去哪里?」   白若暘只回答他两个字,「办案。」   左夜感到意外,「你已经有线索了?」   「没有。」白若暘果断回道。   左夜用略带同情的目光看着对方,「我能理解你心情不好的原因。」   「跟那个没关系。」   左夜继续说着:「你不想承认也无所谓,如果你想散心,我可以陪你去。」   白若暘终於不再辩解,「我本来就打算带你去。」   左夜点点头,「我想这一趟出门,或许能思考出突破的方向。」   隔天,当左夜被白若暘带来山城时,他终於想起了白若暘的话,「白若暘,你不是说要办案,为什麽来到这里?」   「你不是说要来陪我散心的吗。」白若暘故意反着他的话说。   「你没说要来这里。」   「我没说过吗,这里也是线索之一。」白若暘假装没有注意到左夜的不快,而後彷佛是故意要提醒他似的说道:「倒是我发觉你好像一直很在意,你答应谢玄的条件到底是什麽?」   「你想太多了。」左夜撇过脸,明显不想多说。   「算了,我问谢玄也是一样。」   左夜恶狠狠地看向白若暘,目光彷佛能杀人一样,「不准你问。」   这时,和昭适时地出现在门前,白若暘便停止继续捉弄左夜。他带着两人进入内城,来到谢玄面前。   谢玄也不寒喧,开口就直问:「这次你来,是为了什麽事?」   白若暘也不客套,直接说道:「我希望你能继续帮我牵制住黑帝,至少,不要让他来搅局。」   左夜瞥了白若暘一眼,他注意到对方口中的继续这两个字。   谢玄闻言似乎并不意外,「最多三个月。」   「够了。」白若暘用势在必得的口气说道:「三个月内,我一定会把魔门灭掉。」   听见这句话,左夜心中一惊。他深深地望向白若暘,一时心情复杂。   「那就好。」谢玄并没有表现出惊讶的样子,显然对白若暘的话深信不疑。   期间又谈论了其他不重要的细节,天色渐暗,和昭已经为两人备好客房,白若暘与左夜吃过晚饭,慢慢走回房间的路上。   山中的夜晚更显安静,连脚步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左夜在走了一段路之後,才终於开口道:「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很多。」白若暘坦然承认,「从我卧底在魔门的时候就开始了。我承认当初接近你确实是有别的目的,知道你的过去,也曾想利用你来对付魔门,这期间与你一起出任务时,情势所逼之下,我们立场不同,我自然对你隐瞒很多重要的事,你应该很清楚的。」   左夜又问:「那麽现在呢?」   白若暘极其自然的回道:「只要你问,我不会瞒你任何事。」   「这是信任我的意思吗。」   「我以为你已经很清楚了。」白若暘淡淡一笑,而後又道:「只要你想,你可以把我跟谢玄的交情,甚至是今天的谈话都说出去,离开这里之後,我将会成为黑白两道追杀的重点目标。」   左夜深深为这句话背後的意义感到震惊,「白若暘,你……」   「我已经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你手上了,你还不明白这是什麽意思吗?」白若暘极为认真的看着左夜,背着光的眼瞳深沉的望不见尽头。他本就长的俊秀,只微微一眯眼,立刻让人产生深情的爱着自己的错觉。   「你……」左夜一瞬间竟看得出神了,片刻之後,他移开目光,才顺利把话说完,「……千里迢迢跑来这里,难道就只是为了找谢玄叙旧。」   白若暘微微一笑,「你说呢?」   白若暘是个什麽样的人,左夜非常清楚。只不过,白若暘放着魔门的事情不管,明目张胆的跑来这里,现在恐怕黑白两道的人都开始在揣测警方的用意。左夜像是发现什麽似的,突然抬眼看向白若暘,缓缓说道:「你是故意的。」   白若暘来到这里,确实没有刻意隐瞒行踪,「警方的立场一向公正公开,绝不会与任何犯罪势力妥协。若是有一天,警方为了破案,甚至不惜找上黑道势力合作,你觉得,是谁会先按耐不住……」   魔门。   在白若暘提问时,左夜第一个想出的答案是这个,也只能是这个。   这是一个诱饵,一场骗局,除了左夜及谢玄身边亲近的人,没有人知道白若暘与谢玄的交情。   蓦地,两人身後响起一阵缓慢坚定的脚步声,来人是刻意发出声响,而让两人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会在这种时候前来的,不会是谢玄,而是和昭。和昭在确认两人已经发现自己後,才快步走了过去,将一张纸条递到白若暘手中,「这是给你的消息。」   白若暘低头看了一眼之後,拿给左夜。   他在各地派出的眼线终於传回消息,在一处邻近沙国的山区,发现疑似魔门的根据地。   「时机终於成熟了。」 第45章 第四十四章   两日後,两支精良的武装部队连夜进入沙国深山,在白若暘的指示之下,将一处废弃的工厂团团包围住。这座废弃的工厂在十年前发生大火,当时曾造成数百人死亡的惨剧,此後工厂没落,这里再也没有人敢接近。在黑暗之中看去,四周杂草疯狂生长,几乎将整座工厂淹没,一点光线也无法渗透进去,更令人感觉阴森恐怖。   然而这里确实是个很好的隐匿地点。   白若暘此刻藏身在树林之中,透过夜视镜观察四周环境,工厂外头几乎毫无人为痕迹,就连他也开始怀疑这个情报的可信度,然而巧合的是,近日这里才下过一场大雨,仍是有些不自然的痕迹来不及被掩盖掉。   在完全漆黑的环境之下,白若暘极为勉强的才能辨识出那一道浅浅的车轮痕一直蔓延至工厂门口,他微眯起眼,对着对讲耳机下达第一个命令,Cl,攻进去。   第一支武装部队在这一刻动了起来,他们迅速而又小心的接近工厂,在确认附近并没有□□之後,用最快的速度破窗而入,同时,第二支武装部队的人齐齐举起枪枝瞄准门口,一旦有任何异状他们将会毫不留情的扫射。然而过了一会,四周仍是一片安静,寂静的几乎异常,这时,白若暘的耳机上这才传来对方犹豫的声音,「……长官,里头没有人……任何人都没有。」   白若暘没有任何情绪反应,只是再道:「报告里头的情况。」   「……里面的东西,不是被烧毁了,就是已经荒废很久了,没有什麽特别的……」   在白若阳身旁一直听着的左夜突然道:「白若暘,让我进去吧。」   白若暘瞥了对方一眼,却没有决定。   左夜彷佛下定决心一般,一边配戴上装备,一边说服白若暘,「记得我曾经在审讯室说过的话吗,除了你之外,恐怕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魔门了,如果魔门真的有任何诡计,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   白若阳没有阻止他,只是淡淡的反驳道:「他们不是一般人。」   「我知道,他们都是警方精英。但你应该最清楚,每年卧底在魔门的警察人数死了多少人。」左夜穿戴好装备之後,看向白若阳,「而你现在必须待在这里指挥,这是你的职责。」   白若暘看了左夜几秒,突然解下自己的配枪递给对方,「希望你在开枪的时候,能像当初抵住我心脏时那样坚定。」   「这是当然。」左夜接过,回以一个微笑。   白若暘看着全副武装的左夜,突然道:「我现在真的很後悔。」   「因为让我参与这次的行动?」   白若暘坦荡荡的说道:「不,我後悔当初没在床上将你做到死。」   在这里的每一个人,为了确保连系,已强制保持通话状态,不论公事或者私人对话,都会透过无线让所有人听见,白若暘本有关闭通话的权限,但他并没有这样做。不只是方才的对话,就连此刻说出的话都已经透过对讲器清楚的传达给每一个人。   所有正在进行中的对话突然安静下来,隐约还能听见几个人传来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左夜定定的看着白若暘,片刻才移开目光,他转过身去,临行前带着一抹让人移不开目光的微笑,回视白若暘,「如果我能活着回来的话……」   左夜口中的未竟之语,却是透过眼神传达给对方了。   左夜离开的身影随即隐没在黑夜之中。   透过定位指示,左夜很快的进入工厂之中,白若暘没有再多说其他,已然恢复指挥官该有的严谨口气,「左夜,告诉我你看到什麽?」   同样的一个疑问,左夜的回答却更为细微,「成排的桌椅,大约可容纳三十到五十人左右,估计这里以前是一间会议室。」   白若阳彷佛不经意的问向其他人,「大火之前,这是一间什麽工厂?」   其中一人回道:「听说是一间砂石工厂。」   「造成起火的原因呢?」   所有的人虽然不能理解白若暘的问题重心在哪里,但仍是诚实答道:「据说,是一批采集回来的砂石中,里头含了大量的石油,一个工人在抽菸时不慎引发火灾……」   白若暘的问题到此为止,他继续对着左夜说道:「再向里头走去,其他人跟着支援,看看是否有类似电梯的地方,边走边跟我说你看见的所有东西,一旦发现任何不妥的地方,立刻撤回。」   左夜立刻往会议室的另一道门走去,门後是更加漆黑的地方,他打开手电筒的灯光,一边注意脚步一边说着自己看到的所有东西。而後,他在一处转角停下,说道:「转角处是一座货梯,在往前大约十步左右的距离是一般电梯。」   白若暘已经根据他的步数及描述推断出工厂内部大致的范围,他再问道:「电梯口有堆放杂物吗?」   左夜先是一愣,才回道:「没有。」   「看来你也发现奇怪的地方了。」   听着从耳机里传出白若暘的声音,左夜感到一阵恍然,记得当时在黑帝与谢玄谈判会议上,白若暘也是这样透过耳机来指使自己的行动。而他不过口述自己亲眼所见的情况,对方却彷佛像是亲眼所见一般。这个男人,天生就对局势有着敏锐的掌控力。   左夜问道:「这座工厂只有一层楼,你是怎麽知道这里会有电梯的?」   「猜的。」   左夜讶异,「猜的?」   「我的人守在这里一个礼拜,他亲眼见到有人从这里出入。但C1小组破窗进入时,却告诉我这里没有任何东西。」   「所以你便怀疑这里有地下楼层。」   「这是唯一能解释的原因,我想这地上这一层楼及外观这些荒废的景象只是欺骗外人用的,目的就是要让我们相信这里没有任何东西。接下来,你们只要顺着楼梯往下走,相信就能找到他们的巢穴了。」   听见这句话时,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只有左夜镇静的说道:「白若暘,这里没有任何的楼梯。」   白若暘的声音微微起了变化,「找一个离你最近的东西摸一下,告诉我是什麽触感?」   左夜瞥了一眼离自己最近的事物,叙述给白若暘听,「一张木制桌子,触感是乾爽的。」   「没有任何潮湿?」   微妙的,左夜竟听出白若暘的话中隐约有些不安,直至他回答出那句,「没有。」   白若阳彷佛瞬间换了另一种语气严厉吼道:「所有人快离开!!!」   而像是验证白若暘所说的话一般,天花板上突然有某种石油气体被喷压出来,随即在走廊通道的尽头处,发出一声轰然震天的爆炸。   「来不及了,快找掩护。」   最後那句话是从左夜口中说出的,通讯随即中断。   白若暘狠狠的盯着眼前那处爆炸点,紧紧握着拳头,他用最快的速度恢复冷静,立刻叫来情报小组,随即架起军用电脑。   他十分确定这种危险的陷阱,一定出自冷歆的手笔。   C1小组全数六人,已全部进入工厂,以及在外头待命的另一组武装部队,加上左夜,每一个人的身上都装有定位装置,从刚才开始,他们行动时产生的数据就不断汇入电脑中。此刻的侦测定位,不但能辨识生命象徵,更是能救出他们的关键。   在电脑读取数据的同时,白若暘同时思考着另一个问题,如果这座工厂本身就是个陷阱,那麽真正能进入地下的入口,一定还是隐藏在这座工厂中的某处。在来这里之前,他早已调查过附近的环境,周围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再做出另一个出入口。   工厂的爆炸声接连响起,浓重的黑烟不断冒出,白若暘却一直盯着自己的电脑研究真正的入口。   另一台电脑数据却不断显示令人失望的消息,C1-A组员的定位在第二次的爆炸中心,估计已是凶多吉少。白若暘记得他是C1里最年轻的队员,才刚从警校毕业两三年,最大的愿望成为警察,在被编选进入国际刑警时,他还记得对方那张得偿所愿的笑容……   下一个定位消失的C1-C组员,金国人,四十岁,已婚,有两个可爱的女儿,最喜欢旅游,在他们家的客厅里,摆放着全家人的照片,毕生的愿望是退休之後,带着家人一起去环游世界……   C1-E,唯一的女性组员,优异的体能及漂亮的外貌让她一进入C1时,就受到众多男士的追求,但只有组员才知道,她喜欢的同是女人,在出这个任务之前,才刚跟喜欢的人告白而已……   C1-F,年纪最大,也是经验最丰富的组员,曾是黑道出身,後来被追杀至走投无路时曾被警察所救,从此洗心革面,重考军校,而後被白若暘的属下破例提拔进入国际刑警……   萤幕上的亮点一个接着一个消失,彷佛恶耗一样的消息不断传来,白若暘只是紧盯着萤幕,过於俊秀的面容没有显现任何动摇的表情。   终於,属於左夜的定位也黯淡消失,他盯着那个地方久久没有移开视线。而後,他猛然站起,转头望着工厂的方向就像是要自己亲自进入。   「长官。」所有的人都一起出声,甚至已经有人拉住自己的手臂。   白若暘转头望向自己的属下们,在这一刻他清楚的认知到,在场的人仍将希望投注在自己身上,如果他自己闯了进去,那才是真正的全军覆没。   「我没事。」他用力捏了捏额角,促使自己必须要振作起来。   这一夜还很漫长,这一切还没结束。   就在他思考着下一步该怎麽做时,一位情报组员带着紧急又惊喜的语调激动地喊了起来,「老大,C1-B还在。」   白若暘连忙起身移到萤幕前看了看,又拿起远视镜看向前方的工厂。他很快的分析起来,这个位置是最初的起火点,以常理来判断,绝不会有人在逃难时反而还回到灾难现场,除非,他知道这是一条生路。如果他想的没错的话,或许C1-B意外的发现出口了。   所有人听见这个消息,也逐渐振奋起来。   人命关天,白若暘没有过多的考虑时间,他决定赌一把。   「C2,带上你们的防火装备及防毒面具,在外支援。」他透过对讲机下达命令之後,又对着情报小组道:「试着连上C1-B的通讯,不要放弃。」   「是,老大。」   所有人都动员起来,白若暘盯着萤幕上那唯一且微弱的光点,或许将所有的希望寄望在这个不确定的判断上有点荒谬可笑,但此刻他非常需要一个强力的慰藉来极大限度的避免思考左夜可能已经死亡的这件事。在魔门彻底瓦解之前,他需要专心在目标上。   从工厂爆炸开始,C2小组就已经尽最大能力在周围灭火,此刻火势已经受到控制,没有往外蔓延的迹象。他们第一时间将情况回报给白若暘。   白若暘以沉稳的语调叮嘱道:「虽然石油味已经散掉不少,但仍要小心。」   「是。」   这时,情报小组也同时回报进度,「老大,C1-B开始移动了。」   白若暘看着那个移动速度非常缓慢的光点,问道:「通讯连接的如何?」   「已经失败三十四次,正要开始第三十五次。」回报的组员没有任何不耐与失望。   他们都非常相信白若暘。   又过了三十分钟,C2小组已经进入工厂,这时,情报小组已经失败第一百次,正当第一百零一次成功接通时,对方语无伦次的喊了白若暘,「老丶老大……」   白若暘看到了,随即通过通讯器发话,「C1-B,我是白若暘,能听见吗?」   通讯那一端只传来杂音。   白若暘又重复了一次,甚至不厌其烦的重复第二次丶第三次……十数次……   虽然声音断断续续,但始终没有中断。直至白若暘喊了数十次,通讯另一端突然传出一道声音,「白若暘……」   虽然微弱到几乎无法辨识,但白若暘还是听见了。   那不是C1-B的声音,而是左夜。 第46章 第四十五章   「左夜……」白若暘虽然极想弄清楚到底怎麽回事,但此刻分秒必争,通讯随时都有可能中断,他必须先确认左夜现在的所在位置,证实自己的猜测,「你是不是找到地下入口了?」   「…是…在……」左夜传过来的声音仍然极不稳定。   白若暘问:「在哪?」   「……就在第一次爆炸的地方……我看见了………」後面的话变得模糊不清。   白若暘缓慢而有耐心的再问了一次,「那是一个什麽样的地方?」   「墙上的时钟後,有个按钮……暗门就在地上……」   左夜所说的话也同时被C2小组听见了,白若暘将位置告诉他们,众人立刻往该处聚集,即便无法进入内部,从外面开始清除障碍物也是可以的。   彷佛为了平缓对方的情绪,白若暘始终保持着一种沉稳坚信的语调,这在危难之中能带给人一股极大的安定力量,「告诉我,你现在看到什麽东西。」   「……黑暗……通道……」彷佛讯号将要中断的前兆,杂音突然大了起来。   白若暘飞快地开口:「左夜,试着寻找讯号良好的地点,哪怕通讯中断,我会一直试着联系你。」   就在说完这句话之後,讯号彻底中断。   白若暘就这样一直站着,目光始终盯着工厂的方向。这时,通讯器内响起C2小队传来的声音,他定了定神,才问道:「情况如何?」   「因为爆炸导致天花板倒榻的关系,四周完全被阻挡了,我们需要花一点时间才能清出一条通道。」   「需要多久时间?」   「不确定,最快估计也需要三个小时。」   「无论如何也要清出来。」   「明白。」   结束对话之後,白若暘让情报小组将连接左夜的通讯独立出来,这样一来,不但能提供讯号的稳定度,同时,他不希望让对方知道目前的状况。他不晓得左夜现况怎麽样,有没有在大火之中受伤,然而一旦让对方知道目前的救援进度缓慢,那无疑是让他失去生存的希望。虽然,左夜并不是普通人。   白若暘坐了下来,漫长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而在地下深达五公里的地方,冷歆正坐在主控室里观看着地面上发生的一切,萤幕上正反覆拨放着工厂爆炸时那一瞬间的惨况,而在工厂外头,隐藏在杂草之中的夜视镜缓慢地转动起来,监视着周围的一切。虽然反侦测系统让她定位不到白若暘的位置,但她确信,此刻那人一定站在某个能俯瞰这座工厂的位置上。   或许他们正面对面,透过这些武装部队,打一场在黑暗之中的情报战。   这时,她感觉到身後有人走来,听那沉重有力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也能知道对方是谁,她毫无悔意地开口道:「抱歉,吵醒你了。」   来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叙述一般开口说道:「妳动用了机关,是白若暘来了。」   「除了他,还没有人够格让我使用这种阵仗。」   「妳一手教出来的学生,还能不出色吗。」这句话听起来像是称赞,却带着淡淡的讽刺之意。   冷歆没有生气,只是叹息道:「是啊,让我们落魄到这种地步,你应该也很不甘心吧,景岳天。」   只见景岳天身上多处缠着纱布,脚步略微不稳,显然曾是受过重伤的样子。但他的表情仍旧坚毅,彷佛没有什麽打击能够动摇这个男人的信念,他慢慢走了过去,看着上头的几个监视器道:「虽然这些夜视镜防火,但在爆炸的威力之下,只怕全数都已经坏了吧。真不明白妳在想什麽,只使用一次就坏掉的东西,为什麽还花大把钱在上头。」   「你也许不能理解,但这些珍贵的影像,却是我用来报复他最好的礼物。」   景岳天摇了摇头,表示无法理解,只就着事实继续道:「这样一来,如果真的有人能从那场爆炸之中逃生,妳就不怕有漏网之鱼?」   冷歆扬起一抹好看的微笑,「你别忘了,我们是在深达地下五公里的地方。就算真有人意外发现入口,侥幸逃过一死,前提是那个人必须到的这个地方。」   「听妳的口气,好像一切早就在妳的计画之中了。」   冷歆笑着没有回答,指尖往键盘上一按,画面突然跳转,镜头清清楚楚的映着一个男人跪坐在地上喘息的身影,他的身体很明显呈现一种不自然的姿势,就像是受了伤。   「左夜……」景岳天毫不掩饰意外的语调。   「这就是你所谓的漏网之鱼,看他的姿势,应该是背後受了伤。」冷歆盯着萤幕,接着调转出爆炸前一刻的影像,说道:「他的身手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在找到入口,按下按钮,一瞬间滑入这个地下通道,不过只是一眨眼的时间而已。」   景岳天目不转睛的盯着左夜的动作,突然道:「如果妳当初没有误信白若暘的说词,或许此刻,他也不会被挂上叛徒的名义,甚至还能成为我们对付白若暘的最佳人选。」   「但事实是,在白若暘的影响之下,他确实公然反叛了。就算当初不会,不代表以後也不会。」冷歆没有被景岳天的话所动摇,「但念在过往的情谊,我会对他宽容一点。」   「妳打算做什麽?」   冷歆摇摇头,「出入口已经被地面上的杂物压垮了,他已经无法从原路返回了,不用我做什麽,他就会自投罗网了。」   此刻,萤幕上的男人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沿着通道一步一步的往下走去。   冷歆看了一下时间,说道:「距离他到这里的时间还有四十分钟,我需要去见一下BOSS,你去吗?」   景岳天坐在离萤幕最近的位置上,盯着画面中那个男人的身影,慢慢说道:「不,我想在这里待一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白若暘始终盯着电脑,彷佛正在思考着什麽。   众人各司其职,正忙得不可开交时,突然间,有人咦了一声,而後喃喃道:「怎麽会,越往下面讯号竟然越好……」   白若暘似乎是听见了,往旁边问了一句:「怎麽回事?」   那人回过头来,回报道:「我们已经查出C1-B的定位,正逐渐往地底的方向移动,照理说,远离地面讯号应该越差,但奇怪的是,越是往下,讯号竟然越来越清晰。」   白若暘一瞬间似乎联想到了什麽,再问:「通讯呢?可以连接得上吗?」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我刚才已经试着连接好几次,无论如何都连不上。」   白若暘十分肯定道:「是阻断。」   为了确保能够接收到外部资讯,他们确实需要良好的发信器。至於通讯连接不上,白若暘一看就知道,这是冷歆惯用的阻断手法。约在十年前,冷歆曾利用拦截跟阻断的手法,将合作双方的相互传递讯息的时间打散,在相异的时间点将讯息发送给双方,造成两方误判情势,两大势力由合作关系变成敌对。冷歆因此战而成名。此後,一提到情报战,便不由得让人想起这件事。   所以当白若暘一提起这个关键字时,所有的人都猛吸了一口气,「这麽说……」   「魔门的巢穴就在底下。」   白若暘沉默下去,他知道左夜一定也是发现这一点,才会不等待救援,继续深入地底。虽然这或许也可能是唯一的一条生路……   「老大……」他身旁的情报组员见白若暘陷入沉思之中,怕惊动对方似的小声唤着,此时此刻,所有的人都需要一个确切的指令。   「计画改变了,所有人提高警觉,你们要做的事情有两件。第一,全力防止敌方骇入系统,以及,追踪C1-B深入地底下的距离。」白若暘没有犹豫太久,果断迅速的下了决定,他说完话後,目光望向身旁的一名属下,慢慢开口道:「另外,将我的电脑连上侦测系统,我来联系C1-B。」   在左夜到达目的地之前,他要尽快测出地底下的范围。   「BOSS。」冷歆走到办公桌前,恭敬的朝椅子上的人低下了头。   「你来了,冷歆,你的复仇计画还顺利吗?」椅子上的人笑着问道,那声音听起来竟有些出奇的稚嫩。   「是的,接下来,就等白若暘那边……」   冷歆的话还没说完,那人就打了个手势示意停下,「我不管妳想怎麽玩,最重要的是,不要耽误了红毒的进度。」   「是。」冷歆再一次低头道:「根据您提供的配方,第一批红毒成品将在九十分钟後完成。」   那人笑了出声,「配方不是我的,正确来说,是从白若暘那里得来的。」   冷歆听见这句话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後很快会意过来,「恭喜您得偿所愿。」   「如果不是你们一开始的配合,我想我也无法顺利接近左夜,甚至是白若暘身边。我不在的这段期间,妳跟景岳天一直做的很好。」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倒是……左夜那边……」   那人沉默一阵,才开口道:「……留下他的性命,我还有其他用途。」   「是。」   「我听说说邪火跟景祈叛出魔门的事了。」   冷歆立刻低头认错,「是我办事不力,没有照看好他们。」   那人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只是缓缓开口道:「无所谓,他身上留着景家的血,迟早有一天会自己回来的。还有,妳可以抬起头来了。」   冷歆抬头看向对方的一瞬间,猛然吸了一口气。她绝对想不到,长年以来一直在魔门幕後指挥大局的人,竟然会只是一个看似十五丶十六岁的少年。   少年微微笑了笑,那样的从容镇静绝不会是一个未成年的人能表现出来的,「看清楚我的样子了吗。」   「是的。」冷歆显然还没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少年指尖在桌子上轻轻点了点,「记住我现在的名字,我将是你对付白若暘最有力的筹码。」 第47章 第四十六章   在黑暗中走了一阵子,左夜凭着感觉推测大概已经过了半个小时,这期间,通讯一次也没有再连上过。   前方隐约有些光亮,左夜的脚步一顿,猜测自己已经走到这条通道的尽头了。他原以为路上可能有些埋伏,没想到一路走过来却是平静的令人难以相信。不过想来也是,如果对方的目的是要引诱自己深入,在一开始就将敌人扼杀确实没什麽意思。在进入地下通道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确信这里是魔门的巢穴,没有什麽特别的根据,只是他对於魔门的做法太过了解。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引白若暘上钩的饵而已。   左夜毫不畏惧的往光亮处走去,光线是由是一扇白色的门的缝隙之中流泻出来的。他忍不住想,门的後面会是什麽等着自己,一排狙击手,或者是杀手。   左夜皱着眉摸上肩膀,背後仍旧是一片火辣辣的疼痛,痛感几乎麻木。如果情况允许的话,他需要先紧急处理一下,否则他可能撑不到见到真正的幕後黑手。   毫无迟疑的,左夜立即打开那扇门,没有触动警报,也没有任何人,眼前是一间一间的实验室,整洁乾净,与门外是截然不同的环境。   天花板上一个摄影机镜头朝着他的方向动了动,左夜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在对方的掌握之中了。   他并不畏惧,在走廊上走着,推开一间又一间的实验室寻找自己要的东西,而後在转角里找到一间医务室,他推门进去,在架上找了几种治疗烧伤的药膏之後,褪去上衣,冲洗消毒,再抹药包扎。这一连串的动作他已经很熟练,不到十分钟就已经全部处理好。   做好这些事之後他才有闲暇观看四周环境,这时,他才发现桌上摆了一个通讯用的无线耳机,显然对方连他会走进这里都已经算计好了。   左夜拿起那枚耳机,将它塞进自己另一边的耳朵里。同时,一道女声传了过来,「好久不见,左夜。」   这声音左夜已经听了很多次,「是妳,冷歆。」   「很高兴你在经历一场爆炸之後活了下来,真不愧是魔门培养出来的杀手。」从冷歆的口气中听不出讽刺的意味,她确实是真心赞叹。   左夜却不是会与对方闲话家常的人,「直说来意吧,妳到底想要做什麽?」   冷歆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我以为你很清楚了,白若暘毁了我们多年的心血,我自然不会让他好过。」   「如果你以为能利用我要胁白若暘的话……」   冷歆的语调中带着一点笑意,「你是宁愿自杀,也不会拖累他人是吧。但可惜的是,恐怕无法如你所愿了,忘了告诉你,你还有一位贵客在我这里。」   「什麽意思?」   「据说你在逃亡的时候,曾跟其他人待在一起。」   左夜瞬间想起那名照顾自己的少年,声音冷了下来,「你把他怎麽了?」   「别担心,我只不过是想跟你玩个游戏罢了。」   「我要见他。」   「不用着急,你迟早会见到他的。看到前面那个转角了吗?左转第一间,走进去。」冷歆的话表现出对局势的全面掌控。   左夜轻轻哼了声,「妳觉得我会照妳的话做?」   「你会的,左夜。现在的你不愿意再拿任何人的性命来赌。」   左夜在一瞬间眯起眼睛,毫不掩饰眼中的冷冽杀意,然而下一秒他很快就收敛起情绪,照着冷歆的话走进房间。   出乎意料的,这里并不是实验室,四周空无一物,只有墙边架上放着短刀及匕首等武器,很显然的,这里更像是某种训练场所。而在他的眼前,站着四个男人,身形硕大魁武,然而他们脸上的表情却很奇怪,目光毫无焦距,像是没有自主意识一样。这场面他相当熟悉,在与黑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也跟眼前这些人一样……被施打了某种禁药。   他立刻就猜到冷歆的用意,冷哼一声,「妳想让我做陪练?」   冷歆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普通的特种兵已经不是他们的对手了,我需要更强大的对手来测试实验成果。」   「我以为只有黑帝才会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我们的最终目标,可与黑帝不一样。」冷歆说完,不再解释,她透过室内广播点了其中一个人的名字,那人接收了命令之後,就像突然间打了兴奋剂一样,猛然朝左夜冲了过来。   左夜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人已经近在眼前。   好快!   左夜惊愕於对方的速度,闪躲的那一瞬间完全是靠本能反应。紧接着墙壁发出剧烈的碰撞声,只见左夜刚才倚靠的墙面完全凹了一个洞。   这时候,冷歆的声音传了过来,「打赢他们,我就让你见那个少年;相反的,如果你逃走了……」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但左夜已经很清楚後果。此刻他的对手已经回过神来,再度向左夜发动攻击。   左夜从那一击中清楚的意识到对方的程度更高於黑帝的实验品,自己已经在爆炸中受伤,如果再大意,他知道自己可能就真的走不出这里了。他呼出一口气,盯准了对手,顺手从架上拿过一把匕首,眼中的专注与杀意毫不保留的显露出来。   这些实验品虽然动作快得惊人,但在没有大脑配合思考的情况下,也只有蛮力而已。他不需要跟他们硬碰硬,只需抓准弱点,伺机而动。   当镜头上映出左夜俐落的一刀抹过对手的脖子时,景岳天的眼底是一抹赞赏,「他变得更厉害了。」   「等到他把四个人全都撂倒,你再称赞也不迟。」冷歆对着对讲机向再向其中一人下达指令。   左夜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身後已经有人快速接近。他正要回头,却突然意识到一种危险,当下立刻抱头往前一跳,不过就停顿这麽一下而已,手臂上已传来一阵剧痛。他跌倒在地,藉着翻滚的动作迅速翻身爬起。   这个人的速度,比刚才那个人更快了。   他没有多想,甚至连背後的剧痛都忽略,只是持刀向前冲去,试图再用同样的手段斩杀对方。   然而就在刀即将触碰到对方脖子的那一刻,那人猛然握住左夜的手腕,从旁用力翻转,似乎打算要将左夜的手腕扭掉。左夜惊愕瞬间,查觉到对方的目的,脚尖用力,身形飞快地随对方的动作翻转,并藉着扭转的力量将手腕拉回。   虽然顺利摆脱对方,但左夜的手腕已经留下一圈深深的瘀痕。   此刻,冷歆才提醒道:「对了,左夜,忘了告诉你,这次你的对手所注射的红毒,比上一个人多了五毫克的剂量。」   左夜冷嗤一声,甚至来不及回应,对方又攻了上来,挥出的拳头险险擦过耳边,他几乎能听见破风之声。   刀子已经在刚才被对方打掉,左夜再一次後退躲过攻击,同时靠近墙边拿起匕首,然而就在他得手之後,对方已将自己逼入墙角。   左夜毫不怀疑对方只要一拳就可以将自己打死,生死一瞬之间,脑中竟比往常更加清醒,更加飞快的思考着。在对方再次进攻之前,他的身体顺应本能动作,脚步踩上墙壁,藉着反作用力踢向对方的脖子。   那一记飞踢至少有一百公斤的重量,然而被踢中的那人像是毫无感觉,只是飞快地抓住左夜的腿。就在这瞬间,左夜手中的匕首已经朝对方的头部刺下,那人空出的另一只手直接伸手来挡。   左夜没有任何犹豫,匕首用力刺穿对方的掌心之後,藉由重心的优势继续按压向下。突如其来的撞击让那人猛然退了几步,同时松开抓住左夜的手。左夜这次没有选择退开安全距离,而像是拚死一搏似的迎了上去,在他的腿恢复自由的同时,在空中用双脚将那人的脖子紧紧夹住,接着整个人的重心向下翻转,猛力一甩。那人失去重心一样向前倒去,匕首直接刺穿喉咙。   当左夜完成这一系列动作时,冷歆盯着萤幕,不自觉的站了起来。   那样的反射神经太过惊人,若不是亲眼所见简直难以置信。   一旁的景岳天这才开口,「这就是左夜的实力,每当你以为他的能力已经到头了,他还能更出乎你的意料之外。」   冷歆一直紧握着的拳头缓缓松开,目光却没有从萤幕上的身影移开,「我原本是打算杀他的,但我改变主意了。」   「妳想做什麽?」   冷歆淡漠的开口道:「既然不能为我们所用,那就只好控制他。」   「妳想让他注射红毒,这还只是实验阶段的成品。」景岳天眯起眼睛,有些不赞同。   「真正的红毒就快完成了。这不仅仅是我的意思……」冷歆转过头来,目光直视着景岳天,「也是BOSS的意思。」   在左夜打倒第二个人之後,第三丶第四个人同时朝他走了过来。   左夜皱了皱眉,一边平缓呼吸一边咬牙问道:「这次又是什麽?」   此刻冷歆冰冷的语调在耳机中响起,「别担心,他们两人施打的红毒剂量跟前一个人差不多,但就像你看见的一样,他们是一对双胞胎,或许会比较难应付一点。」   如果不能思考,就无法互相配合,是一个人或者两个人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左夜盯视着两人想着。   「不过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魔门调配出来的红毒,剂量越高,风险越高,当然学习能力也随之增长。」   「什麽……」左夜还来不及惊讶,那两人已经冲到他的面前,同时一左一右的发动攻击。左夜避无可避,只能握拳抵挡下两人的攻击,瞬间击在手臂上的力道让他有一种骨头硬生生被撞断的错觉。然而他丝毫不管剧痛,抓准空隙趁机脱逃出两人的攻击范围。   他急促的喘息着,高强度的动作让他的体力迅速流失,然而盯视对方的眼神却更加冰冷。   主控室里,冷歆与景岳天正全神贯注的看着左夜的一举一动,连目光都没有移开半分。   而就在这时,嘟的一声提示韾响起,当冷歆意识到发生什麽事时,通讯系统突然被入侵,她还来不及阻挡,一道熟悉悦耳的嗓音传来:「好久不见了,冷歆。」   冷歆暗骂自己太大意的同时,表情已经在一瞬间恢复镇定,「无论什麽时候,你都能让我这麽意外,白若暘。」   白若暘此刻仍旧站在高处,俯瞰不远处的工厂,那目光竟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是妳这个老师教的好。」   冷歆冷哼一声,「既然我们对彼此都这麽熟悉了,那就不用再客套了。就算你现在已经控制这个系统又怎样,我随时都能够把你踢出去。」   白若暘的笑声响起,「我以为你会想跟我谈一谈。」   「事实上,我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了。但如果你是想问左夜,我还是可以告诉你,他确实在我们手中。」   「妳要怎麽样才能放过他?」   冷歆瞥了一眼萤幕上的左夜,而後笑了,「你放心,我不打算杀他。他优异的杀手才能,将更有发展的空间。」   「……」   冷歆唇边的笑容更大了,「对了,忘了跟你说,他现在正跟我们培育出来的小宠物奋力作战呢。」   「如果妳只是想要实验品的话,放他走,我可以代替他。」白若暘传过来的声音更加低沉,坚毅且认真,完全不会令人质疑话中的认真程度。   「……白若暘,记得我告诫过你吗,在敌人面前,千万不要轻易的把弱点曝露出来,你从一开始就犯了这个致命的错误。」   「我记得。」白若暘毫不犹豫地说道:「但他从来就不是我的弱点,我比任何人都更加相信他。」   冷歆沉默下去,随後才道:「……那麽,我拭目以待。」   「老师,我会赢的。」   切断通讯之前,白若暘的声音不断的回荡在耳边。 第48章 第四十七章   在白若暘与冷歆的对话结束之後,左夜也彻底打倒最後两人。他虽然已筋疲力尽,却还是勉强支撑着身体爬起来,「依照约定,妳要让我见他。」   冷歆听见左夜的声音,这才从与白若暘对话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转眼间,她又是那个精明且冷静的女人,「当然。」   走出房间之後,左夜按照指示往下走了两层楼,眼前是一扇高大厚重的铁门,并没有什麽雕刻性的装饰,他皱了皱眉,在门的旁边发现一个电子式的门锁,他听了冷歆念出的一串数字,接着输入密码。他推开那扇厚重的铁门,走了进去。   这层楼与方才他走过的地方都不一样,四周都是金属制的材质,眼前没有任何遮蔽物,唯一的遮挡物是一道道嵌入天花板与墙壁的金属制栏杆,约四坪大小围起的空地中,都关着人,宛如牢笼。那些人自门开启之後就一直盯着左夜看,随着左夜一步一步移动,身上的脚镣手铐也随之发出冰冷的叮当声响。   左夜冰冷的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些被关着的人都被注射过红毒。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压抑住怒意道:「他在哪里?」   「左转,直走过两间牢房,右转後,直走到底就是了。」冷歆冰冷的的将这些隔间视为牢房。   「难道妳……」左夜几乎不敢面对心中的猜测,在他快步走至少年所在位置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证实了他的猜想。   少年闭着双眼躺在地上,手臂上有几个明显的针头痕迹。   「沙政昊……」左夜喊了几次少年的名字之後,少年才慢慢睁开眼,看着左夜的眼神有些迷茫,彷佛极力想要辨识眼前的人是谁。   左夜冷冷地道:「妳对他做了什麽?」   冷歆的语调有些淡淡的笑意,「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左夜的目光移向旁边,栏杆上头有一道电子锁,他对着冷歆冷冷的道:「开门。」   「左夜,我只有答应让你见他一面。」   「说吧,妳的条件是什麽。」   冷歆微微一笑,手指在键盘上输入几个字,同时,左夜身後的一道铁门立即打开,「左夜,身为魔门的首席杀手,你的表现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这也就意味着,红毒用於人体上还能有更进步的空间。」   左夜回头,便看见一个精瘦结实的人,拖着沉重的铁炼,走出门来。   「这次,你的对手注射的红毒剂量是二十毫克,比你在训练室时遇上的那几个人还要多上十毫克,但我调整过比例,他的速度及爆发力已经到达人体的极限,然而这样做的缺点是,他的体力远远低於普通人,甚至比一个普通小孩还不如。不过,只要你能撑过十分钟……」冷歆说到这里时刻意停了一下,才继续道:「我就让你带他走。」   这句话说完同时,对面那人突然扯断绑在身上的铁炼,朝左夜冲了过来。   瞬间扯断铁炼的力量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视觉震撼,左夜讶异的微张着眼,而後在下一秒惊醒过来,往旁一滚,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攻击。   不过一秒的时间而已,那人的拳头已经打在少年面前的栏杆上,破坏力强大到让金属凹陷一块,而震荡的声响让少年如惊弓之鸟般的坐起身来。   左夜注意到少年木然的表情,但无暇他顾,那人猛然转身又朝左夜的方向袭来。   这一次的速度更快更俐落,左夜的眼睛几乎都要跟不上对方的动作,几次攻击险险贴着身体擦过而已,力量大到几乎足以将他撞飞。   短短三分钟的时间内,对方攻击已经不下数百次,左夜的手脚已经开始微微颤抖,这是肌肉过度疲劳而引起的现象。   「左夜……」此刻少年似乎已经完全清醒过来,贴着栏杆紧张地小声喊着。   左夜用馀光瞥了少年,目光飞快地扫过身旁的电子锁上,不过就这麽一眼,他突然意识到什麽,开始改变逃脱的方向,下意识地往少年所待的地方移动。他假装自己被逼得走投无路,背後整个贴在栏杆前面,在对手近在眼前的时候,对着身後的少年喝道:「後退。」   少年被吓得退後的同时,致命的一拳已经击落下来。   他猛然移动身体,而後听见碰的一声,那一拳没有打在左夜身上,而恰恰打在旁边门锁上。电子锁被破坏失效,喀擦一声,铁门缓缓开出一条缝。   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景岳天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就连冷歆也没有想到。   而後只见左夜抓着身後的栏杆狠狠地将对方踢开,并迅速地推开铁门将少年拉了出来。用力推了一下还愣在那里的少年,左夜急忙喊了一句,「快走。」   少年这才立刻拔腿狂奔。   左夜居後,在勉强阻止对方的追击之後,也跟着往大门的方向跑去。   或许是注射过红毒的关系,少年往前奔跑的速度竟然不亚於一流运动员,就连左夜一时也跟不上,左弯右拐之後,少年总算跑出大门处,往後一看,左夜还在後头跟对方纠缠,他一时急了,连连喊着左夜的名字。   好不容易左夜终於摆脱对方,跑出门外,紧接着碰的一声,少年狠狠的把门关上。   时间过去了七分钟,左夜已经全身无力,靠着身後的铁门缓缓坐了下去,铁门另一端不时传来咚咚咚的声音,那是实验体不断的拍打铁门发出来的,门上迅速被撞凹了好几块,每一下都像直接敲打在心脏一般令人震撼。然而,三分钟过後,是死寂一般的安静。十分钟,这就是实验体潜能爆发之後的短暂生命。   脱离险境之後,左夜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能与冷歆直接对话的通讯器捏个粉碎。   少年听见声音,转头看向左夜。   左夜开口问道:「你是怎麽被抓到的?」   「我……」   少年还没开口,周围突然有杂音产生,左夜低头一看,那竟是透过C1-B的通讯器传来。若不是在掉入通道的时候,C1-B的通讯装置也跟着掉了下来,恐怕他再也无法跟白若暘联系。左夜愣了一下,而後连忙将通讯装置塞入耳内。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内清晰地响起,「左夜?」   「是我。」   「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只是以为讯号没有办法再连上而已。」这次连线与上次不同,讯号清晰的让他以为那人就在自己身边说话。   「通讯障碍是冷歆的杰作,我好不容易隔开这层阻断,才联系的上你。」   「这麽说,随时都有可能断讯?」   白若暘的声音显得异常冷静,「没错,所以我们时间不多了,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我会引导你出去。」   左夜简短地叙述经过的地方之後,总结道:「我现在的位置应该在地下三层。」   「原路已经无法走了,你必须继续往下走,走到地底建筑的最底层,在靠近南面的位置,通往一处湖泊。」   「你的意思是,要走水路出去?」   「是的,魔门既然敢把基地设置在这里,就一定会有别条出路,我猜想从湖泊的方向出去,是最隐密也是最为安全的一条路了。而这一切只是假设而已,冷歆的保密系统做的太完善了,我还没有找到那条正确的路。当然,我的猜测也很有可能是错的,如果走错一步,或许你再也无法逃出来。」而後,白若阳彷佛沉默了很久,才问出这句话,「你愿意信任我吗,左夜。」   不知是否错觉,左夜似乎能从最後这一句话中隐约听出白若暘的不安。他的目光望向身旁的少年,一时没有回答。   但不能否认的是,在他心底深处,仍是不可避免的浮现白若暘举枪射杀自己的那一幕。那种刻骨铭心的背叛……   「左夜?」彷佛察觉到左夜的失神,少年盯着对方,低低的开口道。   白若暘似乎也听到别的声音,「左夜,谁在你旁边?」   「沙政昊,你还记得这个少年吗?」   白若暘显然很意外,「他怎麽会在哪里?」   「他被冷歆抓来了。」左夜的目光瞥向少年手臂上的针孔,「而且也被当成实验体注射红毒。」   「……」   左夜感觉到白若暘明显的沉默,「我想我们时间不多了,说吧,接下来该怎麽走。」   白若暘没有再多问,指点左夜接下来的路,「我已经入侵这里一部份的系统了,暂时能关掉所有的监控,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冷歆所在的位置应该在地下八层的主控室,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尽量避免跟她产生正面冲突。」   「我知道。」稍作休息之後,左夜立即拉起少年上路,「白若暘,你是不是知道魔门也在做红毒的人体实验。」   「我有猜到,但一直找不到任何痕迹,毕竟魔门从未使用过这样的人体兵器。」   「如果我说,魔门对红毒的研究,已经到了……令人难以相信的成效,你相信吗?」   白若暘从左夜的话中意识到了什麽,「冷歆用那些人对付你了?」   「是。」   白若暘这次沉默的更加明显,左夜不禁问道:「你在想什麽?」   「……没什麽,你们到这里先停一下,我先将前面的监控也瘫痪。」白若暘的声音隔了好一会才传来,「可以继续走了。我只是怀疑,魔门可能已经得到完整的配方了。」   最後这句话是回应左夜的问题。左夜这时已经带着少年下到第六层楼,他想了想,又道:「配方不是只有你才知道吗?」   「事实上,我叔叔也知道,而在五个月前,他失踪了,我怎麽样也找不到他。」   五个月前,正是左夜养好伤势,去找白若暘的时候。所以,沙政昊才会正好被冷歆抓回来吗。左夜不自觉地看了身边的少年一眼。   白若暘继续说道:「当我走上这条路时,就猜到或许会有这麽一天了。」   「你还有我,不是吗。」   通讯器另一端的白若暘听见这句话时愣了愣,而後无声的笑了,「所以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透过白若暘的指示,两人顺利的来到地下八层,在踏入这层楼时,白若暘特别提醒道:「从这层楼开始,底下都是冷歆的范围,我无法预知她会做出什麽事,但我会引导你们避开她可能设下的任何陷阱,若不幸真的遇上了,先求脱身。接下来的时间,我会设法侵入主控系统,帮你们找到出路。」   「知道了。」   左夜低头看向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少年,对着他说道:「或许你现在的体能异於常人,但在危急的时候,我希望你能不顾一切的往前跑,千万不要回头。」   少年看着左夜,坚定的点了点头。他早已不再是第一次见面时那个软弱的少年了,他知道自己的能力极限在哪里,所以不会说着任性的话。   这层楼明显的其他楼层不同,地下七层以上,都是偏向实验室或者训练室,而这一层楼,明显是机房或者办公的地方,防卫系统更加复杂,左夜几乎可以断定,这里的每一扇门後面,都放置着魔门的机密,但他们却不能在这里多做停留。他根据白若暘的指示,破解了几道门锁的密码,带着少年,就快要到达地下第九层的出入口时,门口已经站着两个人。   「老五,老六。」左夜早该想到了,魔门培养出来的杀手中,他们两个是最难对付的。   这一次,双方都没有多馀的寒暄,几乎一照面立即就打了起来。这次的情况不比上回,左夜一个人对付两个,还要顾虑在自己身後的少年,再加上後背的伤势,连他平常一半的水准都没有发挥出来。   同是魔门杀手,老五与老六却是狠角色,他们早就看出站在一旁的少年是左夜最大的弱点,当下,在老五牵制住左夜的时候,老六已经冲向少年了。   少年已数次随同左夜经历生死,虽然害怕,但胆子已经大了很多,他往左夜的方向看去,就见左夜暗中朝自己施了一个眼神。   那是他们方才说好的。   如果少年还只是个普通人,或许躲不过老六的攻击,但因为被施打红毒的关系,他的感官已经强化许多,此刻眼前杀手的动作竟在他眼里一清二楚。但他没有选择正面冲突,而是突然避开对方,全速朝门口的方向奔去。   少年奔跑的速度相当惊人,那已经超越了顶级运动员的巅峰状态,老六愣了愣,当意识过来时,正打算要继续追击的时候,一把匕首从自己的眼前飞过,插入门中,明显阻挡他的去路。   老六顺着匕首袭来的方向转过头去,就见左夜挑衅的道:「你越不过这条线。」   而此刻的老五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方才也因少年出乎意料之外的行动分神,而让左夜有机可趁,被一掌击倒在地。   这个时候的老六有两个选择,他可以留下来与老五一起对付左夜,也可以继续去追少年。无论怎麽选择,只要能够达成目标,都无所谓。他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微微皱了眉头,像是无法比较究竟怎麽做比较有利,最後,他做出抉择,慢慢朝左夜的方向转过身来。显然因为左夜的挑衅而留下的意愿可能更高一点。   左夜轻轻哼了声,双眼冷冷的扫过两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一起上吧,快一点结束。你们也知道他跑得很快,要是等会我追不上可就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快结束了,更新会比较慢,让我慢慢琢磨一下结尾... 第49章 第四十八章   等左夜打倒两人,来到地下第九层楼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五分钟。   邪火曾经说过,他是最不适合当杀手的人,因为自己太过心软,然而,正因为这样的缘故,像他这样的人,一但有了羁绊牵制,反而能牵引出本身最大的力量。正因为他担心少年的安危,才能更心无旁鹜的对付冷歆的实验体,甚至是老五丶老六。   根据白若暘所说的,越往下走,冷歆所能掌控的势力范围就越大。他原本担心贸然闯入这里的少年,会在不经意之间触碰到陷阱,但当他亲眼看见这里的情景时,还是不由得一愣。   这一层楼的温度偏低,眼前望去是整排的透明冰柜,柜子内装的是各个阶段的实验药品,上头详细的记载日期及研究进度,显而易见,这里是存放红毒实验的储藏室。   左夜只不过快速的扫了一眼,没有多看,他现在一心只想尽快找到少年,带他离开这里。他快速的往前跑去,而後在一间实验室内发现少年的身影。他走入室内,正想要开口喊对方,却发现少年站在一个玻璃器皿前,认真的看着里头的东西。   「左夜,冷歆已经成功配出红毒了。」少年听见脚步声,没有回头,但却知道靠近自己的人是谁。   左夜听见这句话也是一愣,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问,从门口处传来一道女声,「没错,这是五分钟之前才刚完成的,完整配方的红毒。」   左夜听见这声音,警觉的回过头去,却见冷歆与景岳天站在门口。   此刻冷歆的手中正握着一把枪,枪口指着左夜。而左夜只是不动声色的退了几步,将少年护在身後,目光难掩讶异的盯着景岳天,「景岳天,你……还活着……」   本来以左夜冷淡的个性,是不会轻易地将情绪表露出来,所以很明显的,他这句话是说给通讯另一头的白若暘听的。虽然对方一直没有回应,但左夜就是知道,白若暘此刻一定在听。   景岳天已经察觉到左夜的目的,也不打算阻止,不以为意的说道:「真是可惜,不能如你们所愿。」   冷歆的声音接着响起,「左夜,你现在是应该先担心自己的安危才对。」   左夜的手暗中推了推身後的少年,这是一种暗示,要对方找到机会就赶快往外跑。以他跟少年的默契,少年应该不难理解才对,然而此刻他身後的人竟然一点回应也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左夜没办法回头,但他想或许少年只是被吓住了,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而已。他再次暗示性的推了推少年,并开口问话,试图为少年拖延一些时间,「妳是怎麽得到红□□的?」   这时,冷歆与景岳天看向自己的目光变得有些微妙。   而身後的少年此刻终於有了回应,一把拉住左夜的手。   「这个问题,还是问问你身後的人吧。」还没意识到冷歆说的内容,左夜只感觉到手上传来一阵剧痛,他清楚的感觉到冰凉的液体流入自己血液中的感觉。   左夜已经开始觉得全身发热,他急忙缩回手,难以置信的回头望向持着针筒的少年。   此刻少年的神情已不再是他熟悉的模样,他望向左夜的目光满是倨傲,轻视,以及莫名令人震慑的力量。他随意的靠在一旁的台子上,展露出来的风度如同绅士一般有礼,配着那张生嫩的脸莫名违和,「是的,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红毒的完整配方,是从白叔叔手中得来的。」   「你,究竟是谁……?」左夜睁大了眼,脑中却飞快的回顾着与少年相识的过程。从少年此刻的态度来看,他并不是被控制的一方,而更像掌握着生杀大权的那一个人。   少年并没有直接回答,只微微一笑,「记得江利铭吗?」   左夜的思绪蓦然被这句话勾起回忆,他回想起那一夜的情景。   少年继续道:「表面上他已经投靠黑帝,实际上他是我放在黑帝身边的暗线。我透过他接近你,降低你的戒心之後,再藉由你的信任靠近白若暘的身边。」   左夜这才惊觉,少年每一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都不是偶然。当自己正被魔门追杀时,在废墟中相遇,以及闯入魔门的这时,又凑巧碰上,这一切都巧合的太过了。   「……是为了配方?」   「没错,我不是沙政昊,我姓景,单名熙,是魔门的创办人之一。真正的沙政昊早在那场晚宴之前就被我杀死了,虽然,为了达到目的,我也是付出了一些代价……」少年暗指自己的外貌。   因为毒瘾的关系,左夜此刻已经站不住了,背後靠着台子缓缓坐下。   景熙知道他正在想什麽,只是从容不迫的从玻璃器皿中取出红毒,看着红色液体的目光中有毫不掩饰的贪婪与野心,「我为你注射的不过是初期调配出的红毒,只有大约三毫克的剂量,这可以让你的身体更快的适应。下一次注射,在一个小时之後,我会增加到五毫克的剂量。」   左夜压抑着微喘的呼吸,冷冷问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你放心,我不会弄死你的。而你将会成为我至今研究以来,最成功的实验体。」说话时,他慢慢倾向身体,靠近左夜,而後突然出手拉出对方耳内的通讯器,「以及,白若暘,我知道你都已经听见了。如果你想救他,就自己一个人过来。我猜,你已经找到另外一个通道的出入口了,对吧……」   左夜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然间夺过景熙手中的通讯器,对着白若暘喝道:「不要来───」   下一秒,通讯器被捏个粉碎,一切声音瞬间中断。   全程通话,包含左夜最後的那一句警告,整个情报小组的人都听到了,现场一片鸦雀无声,只有仪器运作时发出的嘟嘟声响。一秒之後,萤幕上代表着C1-B的光点也彻底消失。   白若暘取下通讯器的动作是平缓的,但此刻他的眼底却寒得令人发冷。而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很快的拨了一支电话,只简单说道:「备一艘快艇,一小时之内运到。」   「老大……」所有的人这才反应过来,目光复杂的望向白若暘。   「继续你们的工作,直到结束。」白若暘彷佛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简单交代了一些事後,就将现场指挥权转交给一名队员。   半个小时过後,一架直升机往山中驶来,在预定的座标湖面上,垂降下一艘快艇。等一切准备就绪时,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了。   快艇驶入湖心,停在预定落水的位置,白若暘一边穿着潜水设备,一边想着这个时候,左夜该是被打上第二针了。   红毒是致命□□,成瘾性极强,人体吸收越多,越是难以戒掉。必须要快……   着装完毕,白若暘坐在船边,噗通一声,後仰进入水中。   深夜的湖底没有光线,毫无方向感可言,四周静的可怕。但白若暘却毫无畏惧,彷佛笃定了目标一般不断地往下坠,越沉越深。他透过定位,不断修正前进的目标,在触及水底时,又沿着周围的岩壁东摸摸西敲敲,找了许久之後,终於在一处岩缝之中找到一条往上的通道。   这通道实际上并不小,虽有一层楼的高度与宽度,但相当平缓,只不过因为在山中的湖底下,恰好又在岩缝之中,所以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   白若暘一出水面之後,立刻就脱掉潜水装备。他沿着通道往上走,并不担心途中会被偷袭,如果自己这麽简单就死了,就太不符合魔门有仇必报的原则。   这次魔门会做出如此激烈的动作,正是已经被逼到绝境的表现。如果无法卷土重来,那就选择彻底毁灭,这是孤注一掷。   一路上,白若暘果然都没有受到任何阻挡。   他顺利从另一个通道进入魔门,跟着指引来到一间训练室内。训练室内另有隔间,白若暘朝隔间内的三人望去,中间隔着一扇透明玻璃,景熙坐在正中间,冷歆与景岳天则站在少年的左右两旁。   白若暘的目光先是扫过三人,再缓缓看向四周,室内空旷的几乎没有任何东西,而四周的高处,悬挂着巨大的萤幕。   随着白若暘目光掠过的同时,哔的一声,萤幕同时映出画面,那是一楼工厂内部爆炸的那一瞬间,画面被调到最慢速,C1组员的惊恐与痛苦都在那一刻被放大而缓慢的重播着。这已然是一种极端恶劣的报复序幕。   白若暘极其认真的看着那些画面,脸上毫无表情,连目光都没有半分移开。   少年则是笑着摇了摇头,显然对冷歆的恶趣味不以为意,而後他漫不经心地看了一下表,「两分四十三秒,很快的速度。我以为你至少会等左夜挨过第三针之後……」   少年说话的刹那间,白若暘突然转身拔枪,枪口对准景熙的方向连开三枪。   直至子弹卡在眼前的防弹玻璃上,三人这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什麽事了。冷歆与景岳天甚至都没有看见白若暘开枪的动作。   少年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我听说,黑帝曾给你注射过红毒,所以你也已经克服了那些後遗症了吗。」   白若暘冷然道:「是的,所以这只是警告而已。」   「这让我不得期待左夜未来的成长。」   「我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我会带他走。」白若暘在进到这个房间时,显然已经猜到对方的目的,他冷冷的接下去道:「如果你是打算让我去测试你那些实验体,劝你省下那些力气吧。」   少年听後还是轻轻一笑,「好吧,既然你那麽迫不及待,那我们就直接进入重头戏吧。」   语毕,景熙按下眼前的一个按钮,一道暗门自旁边的墙壁开启,同时,这间屋内所有的门自动锁死。   白若暘的目光瞥向墙後,却在看见里头的人时微微一愣。   只见左夜蹲坐在地上,胸前剧烈起伏,彷佛正在忍受什麽极大痛苦似的压抑着喘息。白若暘心中一惊,急忙上前,就在正要碰触到对方的时候,却见左夜猛然抬头,目光一瞬间流露出狠戾的杀意,就在眨眼之间,他已经伸出手掌袭向白若暘。   白若暘虽然在千钧一发之际察觉到危险,猛然後退,但已经来不避开,一道血痕自左胸前横过,一直延伸到右颈。   左夜是受过训练的杀手,平时就可以徒手杀人,更不用说此刻受到红毒的影响,他的指尖如同刀子一样锋利,下杀手时完全没有任何犹豫。如果刚才白若暘没有及时往後退,恐怕下一秒他就会挖出自己的心脏。   左夜看着温热的血自指间流下,那惊心动魄的赤红让他移不开目光,但那完全不是因为自己伤了白若暘的缘故,而是因为那近似红毒的成色。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伸出舌尖舔去那些血,动作既狠戾又性感。   白若暘深深皱起眉头,光看这个动作,他就知道左夜已经上瘾了。   景熙的声音在这个时候讽刺的响起,「白若暘,你觉得这个对手够格吗?」   白若暘没有回话,他的目光甚至没有从左夜身上移开。   景熙也不在乎白若暘的冷漠,只是继续说道:「既然你不说话,那我只好当你默认了,接下来,我开始介绍这次的游戏规则。」   左夜就像是从白若暘的血中尝出一点点红毒的馀味,如同食髓知味一般,盯着白若暘看的目光就像盯着猎物一般,缓缓站了起来。而白若暘却在他站起来的时候,看到固定在心脏处的某种仪器。   「如你所见,挂在左夜胸前的,是生命装置仪。我已经设定好了,只有在完全破坏这个仪器之後,门锁才会自动打开,简单说,你只有杀死左夜,或者被左夜杀死,才能够离开这里。否则,你们将一直被困在这里,互相残杀。所以,别妄想着能带他离开了。」景熙说到这里时,不由得扬起了恶意的微笑,「再顺道提醒你一句,左夜的身体已经开始习惯红毒,距离下次注射的时间,还有七分钟,如果没有红毒,他将会开始进入禁断症状,到时他会发狂,会不顾一切的伤人,甚至伤害自己,直到他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喔,但很不幸的是,你血中残馀的红毒反应似乎符合他的某种渴求。所以就算你不愿意伤害他,他也会拚了命的杀你。」   景熙故意停了停,才接着恶意的道:「白若暘,让我看看你会怎麽做。」 第50章 第四十九章   在看似令人难以抉择的选择下,没想到白若暘却轻松的笑了笑,「对我而言,这个选择一点也不困难。」   「喔?」景熙却是感兴趣了起来。   「其实也没什麽好选择的,不是一起死,就是一起活。」说到这里,白若暘抬眼看向景熙三人,几乎是挑衅的道:「当然,我现在更能确定,我们离死这一天还远着很呢。」   景熙沉默一会後,才笑着摇了摇头,他伸手朝左夜的方向点了点,示意道:「既然如此,就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够说到做到。」   在少年说话的同时,失去理智的左夜早已冲了过来。   这次,白若暘早已有心理准备,目光微微一瞥,在左夜冲向自己的那瞬间,猛然弯腰侧身,一脚抵住脚踝,一手抓住左夜的手腕,凭藉着拉力,毫不留情的将左夜往地上重重一摔。这是一个十分标准的过肩摔姿势,对手的冲力越快,着地时的力道就会越大。   左夜虽然意识不清,但身体的本能还是存在的,他在身体腾空的情况下,以一个微妙的角度翻转身体,稳住重心,双脚着地时的姿态轻盈的如同一只猎豹,而後飞快甩开自己被箝制住的手,再一次朝白若暘的方向扑去。   反击来得猝不及防,但白若暘彷佛已经预料到似的,蓦地退了一步之後,再度上前去要抓左夜的手。   激烈的攻防在短短的几秒之内展开,两人一开始就使尽全力,一时之间难分上下。双方的攻势与变招越来越快,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而最令人感到意外的是,白若暘完全没有留手,每一招都使出全力去攻击左夜的要害,那样的力道与速度,要是被击中了,就算不死,日後也会对身体极大的影响。若不是与对方相处过一段时间,在一旁观看的三人简直不会相信,这就是他们认识的那个白若暘。   片刻,景熙眯着眼睛,饶有兴趣又具有暗示性的喃喃说着:「要杀一个人其实很容易,但要让对方不被自己错手杀死,才是最难的。」   言下之意,正是因为白若暘对自己的力道极其有自信,才会像这样看似毫不顾忌的出手。   这句话点醒了景岳天。近身肉搏一向是白若暘的长处,而白若暘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果然,下一秒,白若暘已找到左夜的破绽,一手抬起假意要挡下左夜攻击的同时,另一手已然握拳,本来是要朝向心脏给予致命的一击,却突然变了方向,在左夜腹部用力一击。   左夜感到身体被用力撞击,生理反应使得他的额际冒出冷汗,但他竟没有受到本能驱使之下後退,而是在这一刻铤而走险似的猛然袭上白若暘。   这一反击出乎所有的人意料之外,包括白若暘在内。然而左夜的袭击扑了个空,锋利的指尖仅从白若暘的身侧擦过。   就在景熙等人暗叹可惜时,却听见喀嚓的一声,白若暘的配枪竟被左夜捞起。   白若暘彷佛意识到某种强烈的危机感,脸色一变,这下再也顾不得下手的轻重,用力一拳将左夜打退,在千钧一发之际夺回自己的枪。   那一瞬间快的如同闪电掠过,等到众人意识到发生什麽事时,双方已经退开数步。   白若暘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就说本能是最可怕的东西,他简直不敢想像左夜拿到枪之後的情形。他夺回枪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上膛,而後对着景熙的方向开了数枪,把剩下的子弹用完,最後再把枪枝拆解,随意一丢。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那些子弹权当是发泄用,在防弹玻璃的阻挡之下,根本伤不到景熙一丝一毫。   但这时候景熙却笑了,他知道这是自白若暘进来这里之後第一次感到紧张了,他看了看表,带着看好戏的心情适时的提醒道:「时间到,刚好七分钟。」   白若暘狠狠盯着被自己打趴在地的左夜,心中的警惕不减反增,如果说刚才还只是左夜的正常反应而已,那麽进入禁断症状下的左夜,将会变得更加的疯狂与危险。   这时左夜终於动了动,他的手捂在腹部,身体隐隐颤抖着,那是刚才被白若暘狠狠击过的地方。但白若暘却知道,左夜的动作只是出自於保护身体的下意识反应,不是因为痛的缘故,在红毒的强烈成瘾之下,他或许连痛觉都感受不到。而就像所有的毒瘾犯一样,真正能够让此刻的左夜感到惧怕的,只有失去毒品来源。   禁断症状开始了。   左夜的颤抖越发剧烈起来,感官在此刻变得极其敏锐,指缝中乾涸的鲜血味道不断的刺激着嗅觉。他猛然抬眼盯住白若暘,下一秒以非常人的速度扑向对方。   白若暘即便已有警觉,仍然避不过左夜如此快的攻击速度,他瞬间被左夜扑倒在地,在陷入危急之际勉强抓住对方的双手。然而陷入疯狂的左夜力气大的惊人,几次挣脱不得之後,竟突然低下头去,用力咬住白若暘的脖子。   瞬间的剧痛让白若暘闷哼一声,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不断自伤口流出,而他只是更加抓紧左夜的双手,动也不动。   这样意外的发展终於让景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一直就在期待着两人互相残杀的时刻,心情大好,「白若暘,如果不杀死左夜,死的就会是你了。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打算动手吗?」   白若暘充耳不闻,他仍然紧紧制住左夜的手,甚至带上一些蛮力,将左夜整个人环抱起来。   左夜挣扎得更加厉害,紧咬住对方的脖子不放,血水已经染红了白若暘的後领,甚至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滩血渍。   然而就在这样的生死搏斗之际,左夜的身体猛然抽搐了一下。那不自然的抖动并没有引起景熙的注意,相反的,反而在白若暘刻意的环抱之下隐藏的很好。而只有从白若暘这个角度才看的见,左夜的眼神逐渐失去焦距,虽然仍死死咬着自己的脖子不放,但也不再加大力气。   白若暘呼出一口气,环抱住对方的手安抚似的轻拍着左夜的身体,并趁机将某样东西暗中收回衣袖之中。他彷佛筋疲力尽似的往後仰躺着,最後像是失去任何反击能力似的闭上双眼。   十分钟过去了,两人都倒在地上,隔间里的三人虽然看不见双方的动作。但从地上那滩血来看,必然知道白若暘已经受到重创,或许再没有还手之力,甚至有可能已经停止呼吸。景熙先是半信半疑的观察了一阵子,等了半天,见白若暘仍是动也不动。   这时,趴伏在白若暘身上的左夜这才慢慢抬起头来,似是意犹未尽的舔着唇边的血,眼神亮的惊人,望向三人的目光隐隐有些期盼。   景熙见状,心情莫名有些复杂,这才轻轻喃道:「真是死了吗……」   冷歆似是不能相信白若暘这麽简单就会死,但左夜这时停止攻击,已经表明一切。早在白若暘进入房间之前,他们便给左夜下了暗示,只要他能够杀了白若暘,便能获得下一针的红毒。对已经染上毒瘾的人来说,对红毒的渴求更胜於世上其他的任何欲望,那是能够彻底压倒理性与自我的唯一存在,左夜自然不例外。他们原本就是靠这样的方法来控制实验体的,自然对此手段深信不疑。   而总该有人来验证白若暘的生死,这个时候,景岳天率先站了出来,「我去看看。」   「小心有诈。」冷歆低声吩咐,并递过一管针剂给景岳天。这管针剂是他们承诺给左夜的,否则等不到靠近白若暘身旁,发狂的左夜就会先将他撕成碎片。   「我知道。」男人面无表情地走出隔间,为防生变,他回头示意冷歆将门锁死。   而等不到男人靠近,左夜已经快速的从白若暘身上起来,走了过去。他低下头,并且温顺的抬起手臂,等着男人像之前一样为自己注射红毒。   景岳天看他一眼,并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同,於是抽出针剂,按压住左夜的手,俐落的将针头刺入血管。   然而就在将要推入毒剂的那一刹那,景岳天的手臂突然被左夜伸过来另一只手紧扣住。他心中顿时升起无以伦比的危机感,一抬眼,便惊骇的说不出话来。只见左夜眼神清明,并不像已经受控的模样。   怎麽可能……   这四个字才刚在景岳天的脑中成形而已,胸口就感到一阵剧痛。左夜的手已经握成拳头,用力击向景岳天的心脏。   情况突变,令还在隔间内的两人惊讶不已。   然而事情还没结束,原本应该倒在地上的白若暘在左夜动手的同一瞬间跳起,突然用力一拳打向防弹玻璃。景熙本想冷笑,强化过的防弹玻璃即便是体能强化过的白若暘也不可能轻易就打破,然而事实是,眼前的玻璃竟然就真的在这样的一击之下应声碎裂。   两方之间的优势在此刻被彻底逆转。   不可置信的同时,景熙居然很快的冷静下来,他知道中间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脑中的思考飞快运转,很快,他想了起来,白若暘并不只一次攻击这块玻璃。第一次,就在冷歆播放出爆炸画面的时候,白若暘泄愤似的开了一枪,第二次,便是在左夜夺枪的时候,他惊恐地将剩下的子弹用完。如果当时能更留意的话,便能注意到,他看似随意开枪的动作,实则却是有几发子弹精确的瞄准在同一个点上,藉由重复点射,达到破坏的效果。现在回想起来,白若暘所表现出来的任何情绪,显然都是为了掩饰住某一个目的。   那麽,左夜为什麽会脱出控制,这便不难理解了。白若暘曾经也是红毒的受害者,他为了不让自己染上毒瘾,当时的他在地龙帮消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有极大的可能已经制作出解毒剂了。这并非不可能的事,他的父亲是植物学家,叔叔又是医学专家,就某方面来说,他应该才是最为了解红毒的人,只不过受到身份与职业的误导,反而容易让他人忽略了这一点。而白若暘此次前来围剿,必然也做好万全的准备,想必就是在与左夜打斗的过程中,趁机将解毒剂注入他的体内。   这些看似复杂的思考,实际上不过只在一瞬间而已。   景熙蓦然看向白若暘,目光冰冷。   景岳天当场毙命,左夜也匆匆赶了过来。   此刻两方对峙的情况非常微妙,双方都看着彼此,却谁也没有先动。   沉默并没有多久,还是白若暘先开口道:「景熙,你最大的错误,是让我进来。」   面对这样的险境,景熙突然笑了笑,「白若暘,你真以为魔门是我的全部吗?」   这句话让白若暘与左夜脸色一变。   「对我来说,它只是为了达到目的的一块踏脚石罢了。」此刻,景熙退了一步,取出架上的红毒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身上注射,「我真正想要的东西,只有红毒而已。」   眼前这一幕,让白若暘与左夜愣在当场,连冷歆也惊得呆住了。   景熙并不在意,反而挑唇一笑,趁着众人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飞快的在主系统上按上指纹,随即又朝旁边按住一个开关,往後遁入暗门之中,竟是逃走了。   冷歆看见景熙方才的动作,脸色乍变。但她很快的平静下来,甚至没有追赶对方的意思,只是用平常的口吻对着两人道:「景熙已经启动自爆系统了,快走吧。」   两人同时流露出诧异的表情,而後白若暘问道:「那妳呢?」   「魔门在黑道中立足二十年,到头来,我们不过那人手中的棋子罢了。」冷歆说这句话时相当平静,眼神中甚至没有自哀自叹的意味,她朝电脑输入指令解开左夜身上的仪器,再看向白若暘,「我要留在这里,魔门才是我的归属。」   白若暘看着她,脑中突然空白了一瞬,即便立场敌对,但曾经的师生情谊却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冷歆笑着摇头叹息,「我早该知道的,你每一次叫我老师的时候,都是满肚子坏水。我确实是很恨你,但我输了,就该愿赌服输。去吧,这是我最後一次能帮你的了。」   警告广播已经响起,各层楼的电子门开始自动上锁。白若暘深深看了冷歆一眼,而後拉着左夜飞快地冲出大门。   冷歆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站在主控系统前操作,开启前方一道又一道的门锁,让他们通过。   白若暘一边跑着,一边透过通讯器命令埋伏在周围的所有人员撤退。他原本是打算让C2小组自地面下来,进行前後包抄,却没想到景熙竟做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此时分秒必争,在冷歆的帮助下,两人拼命的往出口跑去,但甚至还来不及穿戴潜水装备,爆炸声已经在後头响起。   千钧一发之际,白若暘紧紧抓着左夜跳入水中。   下一秒,爆炸的冲击力如同浪潮将两人飞快的托出水面。而後感觉到一阵山摇地动,山的一隅蓦然塌陷下去。湍急的水流形成漩涡,试图将两人卷入水底。   白若暘没有挣扎抵抗,他带着左夜,放松身体,而後在深吸一口气之後,顺着水流蓦然下潜。   因为爆炸的关系,水面下一团混乱,原本清澈的水质变得异常混浊。白若暘与左夜即便面对面,也看不到彼此,然而,这次白若暘从头到尾一直抓住左夜的手,都没有再放开过……   待水面平静下来,两人才奋力向上游。   浮出水面的时候,天已微亮,万物初醒,微光照在白若暘的侧脸上,这一刻静谧的如此美好。   左夜终於卸下所有的防备,倒在白若暘的怀中沉沉睡去。 第51章 第五十章   左夜醒来时,有些恍惚,他一开始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哪里,直到无意间扯动背上的伤时,才慢慢想起所有事情的经过。背後的伤已经包扎好了,而这里不是医院或者警察局,是在一间饭店里。他一转头,才发现白若暘一直坐在桌前看他慢慢清醒过来。   「我睡了多久?」   「三天。」白若暘正戴着眼镜,原本是在查看文件,见左夜醒来,便放下手中的笔走上前去。   「为什麽我会在这里?」   白若暘坐在床边,帮左夜做了一些基本检查之後,反问道:「难道你想去戒毒所吗?」   左夜被这句话问一愣,他看着白若暘,有些不确定道:「……难道你打算隐瞒?」   白若暘这才看向左夜,银黑色的细框眼镜很好的将这个人过於俊美的外表掩饰下去,带出另一种知性的感觉,「你好像忘了,我才是红毒的专家。我不会让你进去那种地方的,况且,你身上有伤,那里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左夜听了之後突然一笑,「所以你打算亲自照看我。」   「没错。」白若暘认真说道:「你整整昏睡三天,因为身体疲累的关系,我只能暂时用药将你的毒发压下来,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还是需要靠你自己克服。我分析过你的血液测试,虽然剂量不算太高,但因为短时间内摄入量过於频繁,加上用药的关系,未来的三天内将是发作最频繁,也是最痛苦的阶段。但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了。」   左夜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经历这些事之後,他已经十分信任白若暘。他只是觉得有点奇怪,自醒来之後,白若暘的态度一直很平静,并不像一般人劫後馀生时该有的反应。但或许也是他多心了,任谁在经历过那样的生死关头,都会忍不住多想。   左夜很快的按下胡思乱想的念头,这才问道:「景熙呢?」   「被他跑了,我们没有抓住他。」白若暘用平铺直叙的语气道:「在爆炸之後,基地塌陷,无法挖掘,也无法进入,我只能当作他已经顺利逃跑了。」   「他在最後为什麽要为自己注射红毒?」   「在你睡觉的时候,我也调查过这一点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完整的配方所调配出来的,有大幅提高免疫力与体能的功效,但因为没有经过人体实验,所以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麽副作用。但从他真正的年纪来算,不可能只有十五丶十六岁的身高与外貌,我想,他应是长年惯用自己的身体来做实验的疯子,疯狂的程度不亚於黑帝。」   左夜突然想起冷歆说的话,「所以这才是魔门研究红毒的目的。」   「不知道。」提起冷歆,白若暘的语气有些惆怅,「我或许还算是了解她,我相信她的出发点是好的,只不过最後还是沦为景熙个人野心之下的牺牲品。」   左夜看向白若暘。   白若暘很快收敛情绪,看向左夜,「我估计离下一次发作还有八小时,到时是很耗费体力的,趁现在多睡一点吧。」   这麽一说,左夜似乎也觉得累了,躺下之後,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白若暘拍拍他的脸颊,喂给他一杯水,左夜这才发现自己睡得全身是汗,「左夜,先去洗个澡吧。」   左夜点了点头,起身就往浴室走去,正要关门的时候,发现白若暘也跟了过来。他背上的伤口还不能碰水,确实需要人帮忙,左夜想也没想,退了一步就让那人进来。   左夜脱下衣服,开始简单的清洗,後颈以下的皮肤有一大片烧灼的痕迹,虽然当时他已经做了紧急处理,并没有严重到需要植皮的程度,不过那些难看的疤痕却是永远留了下来。   白若暘轻轻叹了一口气,避开伤口处,动作小心地擦拭着左夜的背。   这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左夜却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即便隔着毛巾,他仍旧可以清晰感受到白若暘的指尖每一次滑过肌肤时的触感。那样轻柔的抚触,如同情人之间的亲密爱抚。他竟然在这个时候起反应了。   「……剩下的我自己来吧。」左夜似乎觉得有点难堪,但他不想白若暘发现这样的情况。   白若暘听见这句话抬起眼,即便左夜背对自己,他仍可以察觉到对方身上的变化,「左夜,你想要我是正常的。」   左夜被这句话震住了,这时不知道该不该回头。   但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件浴袍从身後将他盖住,就这样被身後的人抱了出去。   白若暘将左夜放在床上,而後立刻拿出针剂,在左夜的手上打了一针,只道:「开始了。」   左夜自然知道那句开始了是什麽意思。他闭上眼睛,已经准备好毒发的准备。但是过了五分钟,不但没有任何发作迹象,反而越觉得身体越来越热,「怎麽回事……」   白若暘这时俯身靠近,一手贴上他的额头,细细的抚去额上的汗水。   左夜只觉得贴过来的那只手十分冰凉舒服,空气中隐有一股诱人的味道,但用力去闻,却什麽都没有,只有在白若暘接近自己时,才能闻得到。他隐约察觉那味道的来源是什麽,不由得变了脸色,想要推开白若暘,但本能却驱使他更加靠近对方。他终於察觉到不对劲,咬牙切齿的问道:「你给我打了什麽……」   白若暘顺势将人抱了过来,诚实道:「诱导剂。」   「为什麽?」   「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为了分散你的精力,减少发作时的痛苦。」   「什麽意思?」   「红毒致死的剂量是四十毫克,而当初黑帝施打在我身上的剂量接近二十五毫克,这已经是人体所能接受的极限。」   左夜皱眉问道:「所以?」   「所以,我的血中含有少量红毒的味道,你会非常渴求我,毫无抵抗能力。」说到这里,白若暘慢条斯理的取下眼镜,含住他的耳垂轻轻说道:「比任何催x情剂都还要有效。」   左夜的身体敏感的一颤,同时因为这句话而呆住了,完全说不出话来。   白若暘顺势扯开他身上浴袍,「这表示,我可以毫无保留的抱你。」   「白若暘───」   白若暘咬破舌尖,飞快吻住左夜的唇,将血渡了过去。   血味在口腔中扩散开来的一瞬间,左夜的身体如同过电一般轻颤起来,他脑袋一空,身体却已经本能地抱住白若暘的肩,用力回吻起来。带伤的舌尖不断的被重重舔过,左夜仍嫌不够,无法知足般的侧过头去加深这个吻,每一次唇舌交缠时挑起的情欲简直是惊天骇浪。   等到两个人因呼吸困难而分开时,左夜已经把白若暘推倒,整个人坐在他的身上。他低垂着染上情欲的眉眼,嘴唇因热吻而显得嫣红,浴衣半挂在身上若隐若现的模样性感极了。回过神来时,左夜甚至有些微愣,难以想像自己刚才到底做了什麽。他下意识的低头去看白若暘,却见男人的眼底深沉的可怕。   下一秒,白若暘飞快地将左夜反压在身下。   作者有话要说:   果断拉灯:) 第52章 第五十一章   白若暘这次一举成功歼灭魔门,引起黑道上一阵瓜分势力的腥风血雨。许多曾被魔门狠狠压制的帮派组织,都趁这个机会抢回自己的地盘,或者争夺别人的土地,一时间陷入极为混乱的状态,然而这样的情形没过多久,黑帝突然出面了,并理所当然的将这些势力全部收拢下来,纳入自己的版图内。   然而这样不厚道的做法,竟没有人敢吭一声。   以往黑帝行事,至少还有魔门的势力可以制衡,但如今魔门已经垮台,眼看台面上只剩下青玄帮可以抗衡。   谁都知道黑帝与谢玄之间水火不容,谁也容不下谁,两强之间注定会有一场激烈的厮杀,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许多组织便趁这个时候表明自己的立场,选择支持黑帝或者谢玄那一方,泾渭分明。无形之中,为双方的争斗起了推波助澜的效果。   在白若暘与左夜待在饭店里的短短三天之内,整个黑道的势力已经彻底翻盘。甚至已经开始有人打着黑帝或者谢玄的名义为非作歹。   白若暘出了饭店之後,很快就得到第一手消息。他估计左夜接下来还会陆续昏睡个几天,安排好後续照料的人员及药剂之後,便独自去了山城。   先灭魔门,再联手对付黑帝。这本就是白若暘与谢玄的共识,他们的计画正一步步推动中,料想此刻的黑帝应该也猜到几分了,所以才不得不加快并吞其他势力的动作。   谢玄开口道:「你的动作比我想像中的还快。」   「但还是让景熙跑了。你说的没错,他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我没有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接近我们,拿走红□□。」   「你叔叔没事吧?」   白若暘闭了闭眼,哀伤的摇摇头,「他跟我父亲一样,不愿意让红毒被有心人利用,也为了不让我有後顾之忧,在被景熙挟持的时候,就自杀了。」   如果不是这样,或许白若暘不可能那麽快就能歼灭魔门;也或者,魔门现今的惨状就是自己的下场。   谢玄沉默了一会,没有说话。   「不过,在我决定追查红毒的时後,也早就料到或许会有这一天了。」   谢玄道:「你放心,我已经在世界各地布下眼线,我不会让他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谢谢你。」白若暘感激的道。他随後闭上眼,很快掩下悲伤的情绪,而再睁眼的时候,他已恢复往常的神色,「倒是现在,外头的情况越来越混乱了,你打算怎麽对付黑帝?」   谢玄点点头,「你加上左夜,现在已有两人因红毒而成功改变体质,我相信黑帝很快就沉不住气了。」   「具体的行动呢?」   谢玄微微一笑,「我会动用帮派来牵制黑国武装力量,同时要警方的配合,但还需要借你的左夜一用。」   白若暘眉头微微一挑,『你的』这两个字用的很微妙,姑且不论白若暘同不同意,还需要问过左夜本人的意思,但谢玄说的这麽笃定,彷佛已经确信了左夜必定会帮他,这其中必定与当初左夜答应谢玄的条件有关。   白若暘挑了挑眉,竟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我说……你们之间到底是达成了什麽协议?」   「既然他本人不想提,我也不方便透露。」谢玄对白若暘神秘的笑了笑,随後又正经说道:「我只能说,左夜其实比你想像中的,更在意你。」   在意到连把自己卖了都无所谓。   白若暘突然顿了顿。   谢玄知道这个话题点到为止就好了,转眼又回到正事上头,「魔门虽然被灭,但杀手仍然存在,我打算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对付他。」   白若暘很快的回神,考虑片刻之後提议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有一个想法。」   「你说说看。」   「红毒。」白若暘轻轻说出这两个字,而後才道:「这是黑帝一直最想得到的东西。」   「你想怎麽做?」   「这次,我要公开红□□。」   这是所有事情源头的开始,也将会是终结一切的结束。   十日後,金国最高权威的医学中心,在某场医学学术交流会议上,聚集不少医学领域的人才,媒体记者,许多非相关领域人士,甚至更有许多警力在外头层层戒备。原本不到两百人座位的会议室,不到十分钟之内就被挤的水泄不通。   这不是哪位着名人士的演讲,或者着名歌手的签唱会,仅仅只是一个匿名的医药权威人士要在这里公开发表红毒的研究项目。   消息来源本身仅是谣传,甚至令人难以信服,但强烈的好奇心仍是吸引许多人前来一探究竟,才造成这样的空前盛况。   红毒,本身就是最致命也是最吸引人的一种致命武器,若用於医学研究上,价值难以估计,而在某些有心人的眼中,更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存在。如果能有人揭开它的神秘面纱,势必会造成翻天覆地的影响。   会议之前,许多人都坐在位置上议论纷纷,但会议开始之後,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   走上台前的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年轻人,戴着银黑色的细框眼镜,年纪很轻,看起来像是研究生,但很多医学院的师生已经在底下讨论起来,他们从没有见过这个年轻人,对方甚至不是医学系所的学生。   那个年轻人年纪虽轻,但面对群众却丝毫不显紧张,反而有一种从容镇定的气度。当他开始讲话时,四周又安静了下来。   「各位,就像你们想的一样,我并不是医学系所毕业的学生,我只是红毒研究专家的代言人而已。我的委托人基於某些苦衷,无法亲自出席,但关於红毒的研究项目,其实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开始了,而至今所有的研究成果,都记录在这枚晶片里面。」说着,年轻人从一个精致的盒子里掏出一枚晶片。   这话一说出,底下闹哄哄的,众人又开始热烈讨论起来。   年轻人彷佛不受影响,继续说道:「今天,我会将晶片的内容全部公开,用於医疗上……」   当年轻人要将晶片置入电脑内时,会议室突然一暗,竟是毫无预兆的停电了。   「怎麽回事?」   「怎麽会停电……」   「发生什麽事了?」   「好黑……」   「什麽都看不到……」   就在众人吵杂不已的时候,台上传来年轻人惊恐的叫声:「晶片,有人把晶片抢走了。别走!快,警察───」   伴随着尖叫呐喊声,这下群众彻底乱成一团,在黑暗中互相推挤。外头的警察听见动静,连忙将会议室的门打开,只见一堆人抢着冲向门口,这下彻底失去小偷的踪影了。   而抢走晶片的人,已经顺势将东西放入口袋,混在人群之中离开,当他走出门口的时候,阳光照在他一身警服的背影上。   当晚,晶片窃盗案成为各大国际媒体的头条,风头甚至盖过娱乐新闻,人们的好奇心被勾引到最高点。而就在当天,金国境内开始彻查,所有的电子产品出入境时都需要受到严格的检查,就连黑道上的组织都暂时停止非法走私的行动。   然而这一点也没影响到某些人的行程,偷走晶片的小偷,当夜便趁着职务之便,搭乘安排好的私船,瞒天过海的出了金国。   私船在海上行驶了几个小时,即将靠岸时,小偷控制船灯的开关,朝岸上打了暗号,岸上有人接应,很快回传暗号,确认双方身分之後,那枚晶片被交到另外一个人的手里。   接手的人是一名计程车司机,看上去已有些年纪,他嘴边刁着一根烟,一身休闲打扮与拖鞋,并不起眼。他随意将晶片放在车内放置零钱的盒子内,就像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东西,并且顺道在路上载了一个客人。   车子停在一栋豪华的酒店前,司机将找回的零钱跟晶片一起放在客人手上,客人下了车,看似随意将东西放在口袋内,走入酒店。   电梯门在一楼开启,服务生单手按住电梯门让等候的贵客们进入,自己最後一个进入。电梯门关起,各个楼层的房客各自回到房间,而电梯一直往上,直至顶楼时,那名服务生才走了出来。   服务生走出电梯时,手中已经拿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瓶酒与一个酒杯。服务生走到走廊尽头,敲了敲门,等到里头的人回应之後才推门进入,他将托盘放在桌上,顺势开了酒瓶,并将酒倒入酒杯之中。他在做完这些动作之後,酒杯旁突然出现一个小小的闪亮的事物。   那是一枚晶片。   几经辗转,这枚晶片最後终於落到黑帝的手里。   黑帝将晶片拿了起来,用审视一般的目光看了看,他并没有急着把晶片放入电脑里读取资料,而是随意将它丢回桌上,好像那并不是什麽重要的东西,半天才低喃道:「一群废物。」   服务生已经离开,屋内除了黑帝之外只有几名保镳。几个保镳彼此对看一眼,像在确认黑帝口中的废物到底是谁。   但还没得到结果,黑帝已经拿起酒店里的电话拨给柜台,「从现在开始,将所有进入酒店里的人全部杀死。」   电话的另一头的沉默只有一秒钟,并没有多问什麽,只是很快的答道:「是的。」   「还有……」黑帝的话说到一半,隐约察觉到有光线从眼前闪过,他蓦然将目光转到玻璃窗外,只见对面的大楼上,左夜架起的□□正瞄准自己。   几乎是同时,左夜开枪射击,几声枪响,子弹打在防弹玻璃上,没有射穿。而黑帝仍然坐着不动,盯着前方,身旁的几名保镳已经很快的在面前团团围住。黑帝说到一半的话这才接了下去,「还有,准备好突破的装备,警方已经包围这栋酒店了。」   这次对方沉默的时间明显长了一点,才又恭敬道:「是的,我明白了。」   黑帝挂断电话後,随意踹开一个挡在眼前的保镳,对着对面大楼里的左夜挑了挑眉,微微一笑。他毫不怀疑左夜手中的那把枪能打穿防弹玻璃,时间的早晚罢了,只要每颗子弹都重覆在同一个定点上,这就技术上而言是做的到的,对左夜来说更不是什麽困难的事。而黑帝那样漫不经心的态度,彷佛无所畏惧。   在黑帝看过来的瞬间,左夜也同时停下扣板机的动作,他们俩人就这样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遥遥相望。   「白若暘……」一股奇异的感觉突然窜上心头,左夜的目光仍然盯着黑帝不放,但话却是对着通讯器里的另一个人讲的,「有埋伏。」   这句话才刚说完,不久後酒店门口就传来一声爆炸,紧接着一股浓重的黑烟直窜天际,马路上行经的车辆与行人被波及,尖叫声与煞车声同时响起,交通顿时乱成一片。   「看来黑帝早就发现了……」白若暘就在酒店附近,他很快的拨了一通电话出去,调配附近的警力,疏散人群,拉起封锁线。这一切以最快的速度进行着,显然警方早已在附近蹲点一段时间了。   「我们有两个人,还怕对付不了他吗?」   看着爆炸的方向,白若暘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左夜,你快离开。」   已经将准星对准黑帝的左夜开口问道:「为什麽?」   「黑帝连街道都炸了,你觉得他会不敢炸大楼吗?」   左夜愣了一下,随後突然明白过来黑帝那样毫不惧怕的自信究竟从哪里来,这一切早在对方的算计之中。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该从哪里撤退,脚底下猛然一晃,如同地震般轰然巨响自底下传来。   白若暘亲眼看见左夜所在的那栋大楼冒起火花,爆炸过後的浓烟不断往上窜,他咒骂一声,连忙喊着左夜的名字。   「……我没事。」左夜的声音过了片刻之後才传来,果断冷静的说道:「白若暘,我们分头从两边包抄。」   「什麽意思?」   「到处都是浓烟,我已经下不去了,既然这样,我想乾脆直接跳过去。」   左夜说这句话时语气相当镇定,彷佛不觉得从一栋大楼跳到另外一栋大楼是多麽惊世骇俗的一件事情。倒是白若暘被他的想法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种事,你不是也做过吗。」左夜的语气听起来相当轻描淡写,但实际上可不是这样,在黑烟密布的环境下,他用衣服遮住口鼻,防止吸入过多的浓烟。他一边说话,一边稳住开枪的手,将剩馀的子弹全都打了出去,而後说道:「白若暘,死过一次的人,不会再以同样的方式死去。」   这句话带着某种意义上的暗示,白若暘蓦然一愣。   而随着这句话说完,酒店防弹玻璃终於不堪射击应声碎裂,左夜这时已经做好准备,猛然拔足狂奔,而後不管不顾的从楼顶一跃而起。   白若暘从通讯器中听见狂风刮过的声响,猛然抬头,只见左夜的身影如同一道流星划过夜空,仅仅在几秒之内稳稳落入酒店房间。他猛然回神,迅速带着几名部下暴力砸开酒店大门。   房间内,黑帝对左夜果断的作风相当赞赏。但左夜知道,如果不是因为红毒提升身体素质的副作用,他或许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做到这样的事情,而这一点,黑帝也同样想到了。   「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也是用这种警惕的眼神看着我,当时我就觉得你的眼睛很亮很漂亮,如果能收藏起来就好了。」黑帝带着彷佛叙旧的口吻说道,然而话中的意思却令人不寒而栗。   左夜的眼睛眯了起来,似笑非笑,「可惜,我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我了。」   黑帝忽然笑了起来,手指指向旁边的人,「试试看,在白若暘赶来之前,你能不能将这个房间内的保镳全部打倒。」   在场的八名保镳一同掏出□□,枪口整齐一致的对准左夜。   左夜早在射穿防弹玻璃的时候就将子弹用完了,否则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会是他的对手。但就算这样,他仍是没有感到威胁。下一秒,他猛然出手,将离自己最近的一名保镳拉了过来当作挡箭牌,行动的时候,将人一推一拉,电光火石之间,那名保镳的枪就已经到手。   所有的人都没看清楚他方才的动作,惊讶的眼珠子都快掉了,但他们毕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保镳,反应过来的同时开了枪。   左夜躲藏的角度很好,子弹全都落在前头的保镳身上。保镳已被射死,眼看身体就要软倒下来,只见左夜一手捏住保镳的後颈,仅用单手支撑那人的重量,同时间,他已经开枪反击,弹匣里的六颗子弹全数射出,弹无虚发,仅仅几秒之内六个人全都中枪倒地。但现场还有两名保镳,左夜甩手将枪身丢出,丢中其中一人,趁隙扑上去将最後一名保镳打倒。整个过程几乎不到十秒,快的让人难以想像。   解决了保镳之後,左夜正要对付黑帝,转头却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只见黑帝手中拿着一把黑金色的□□指着左夜的头。   这个距离太远了,左夜并没有把握能在黑帝开枪之前近身打倒他。这种时候只能冀望他的准头不准,但把希望寄托在这种虚无飘渺的事情上实在太可笑。黑帝一直是深藏不露的,他身上的谜太多了,他的头脑,手段,作风,魄力,无一不令人胆战心惊,更何况左夜曾与他交手过,知道对方力气大的惊人,更多的秘密……简直难以想像。   「你说我开枪之前,白若暘能不能来得及赶到?」   黑帝拿枪的手很稳,姿势相当漂亮老练,左夜几乎已经放弃对方会将子弹射偏的希望了,「你可以试试看。」   左夜说完这句话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但进来的不是白若暘等人,是黑帝的手下。   「真可惜,看来你没这个运气了。」黑帝笑了笑,一边听着属下的报告,一边示意他们将枪口对准房门,一旦有人进入,直接打成蜂窝。   左夜沉默的看着黑帝,一动也不动。黑帝拿枪的手举得笔直,没有丝毫松懈。彷佛只要左夜一动,他就会立即开枪。   此刻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这种沉默的对峙紧张的像要把人逼疯。   门外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响起,房内的的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直至房门突然被大力推开,全部持枪的人对准门口就是一阵疯狂扫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完结,无番外,有的话也会直接收录在本子里,不公开了。(前提是有出本的话XD)   10/17 开始更新文《灵魂演技》,求收藏与支持:) 第53章 第五十二章   剧烈的枪响像是要把门口整个给轰掉,但只有门板被打的轧轧作响,等到所有人都停止开枪之後,才发现房门口连一个人都没有。   这突然间安静下来的气氛实在太诡异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做什麽反应,只好继续盯着门口,等待下一次的射击。但这次等来的依然不是人,只见一颗手榴弹飞快的从门口滚了进来。   众人脸色一变,但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有些手快的人已经对准目标扣下板机,误击手榴弹,离门口较近的人顿时被炸飞。   紧接着又有两颗手榴弹滚了进来,众人已经被刚才的情形吓到,要开枪也不是,不开枪也不是,步调全乱了。没有黑帝的命令,这些人只不过是草包而已。   而白若暘与他的手下在第二颗与第三颗手榴弹爆炸之後趁乱冲了进来,趁着烟雾还没有散开的时候,分散到各个暗处,伺机而动。   如果是平常,他绝不会在人质被挟持的情况下丢手榴弹,不说造成的损失难以估计,且容易波及其他人,前者引起的投诉事小,後者可是人命关天。但因为这栋酒店是黑帝名下的财产,人员都是黑帝的手下,再加上人质是左夜,所以他才能这麽肆无忌惮的行事。   等到烟雾稍稍散去,白若暘才看清楚房内的状况。   剩下的人依旧围在黑帝的身边,而黑帝好整以暇的坐着,手中握着枪,枪口正指着左夜的脑袋。看样子,自手榴弹爆炸开始,黑帝连姿势也没变过。   而左夜笔直站着,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黑帝身上,脸上已出一层薄薄的汗。   如果方才在混乱中黑帝有稍微移动一下身体,哪怕只有别开视线而已,左夜也能趁乱逃离,但黑帝手中的枪口如同毒蛇一般紧盯着自己,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甚至算得上是警示了,此刻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白若暘在一瞬间看清敌我情势,他甚至看到左夜眼中的警惕。这种对峙的气氛让白若暘感到不妙,他从来没有看过左夜露出这种战战兢兢的神情。   下一秒,黑帝直接开枪了,碰的一声,子弹穿过左夜的头发,离脑袋已经是很近很近的距离了。   黑帝的声音紧接而来:「白若暘,我知道你在这里,交出你和手下的枪,否则下一发子弹我不知道会打中左夜的哪里。」   白若暘看了一眼左夜,再看向其他的部下,朝他们做了个同意的手势後,全部的人将枪丢了出来。接着,他举起双手走了出来,这次不用等黑帝示意,所有人的枪口一致对准白若暘。   他主动成为靶子的意图很明显,明显到让人感觉到有某种企图。事实上,他是在为左夜争取机会,只要能引开黑帝的注意力,哪怕只有一秒,左夜都有可能从受制於人的情况下逆转情况。   而就在白若暘站出来的同时,左夜的脸色第一次变了。他自然清楚白若暘主动站出来的用意是什麽,但这无疑是自投罗网,只要黑帝一声令下,在场随便哪个人都可以将他射杀。最惨的情况便是他与白若暘同时葬送在这里。   与其这样,倒不如冒险一试。於是,左夜再没有任何顾忌,他的目光紧盯着枪口,往前踏出一步。   黑帝见状,毫不犹豫的再开一枪,子弹正中左夜的左手臂,左夜抱着受伤的手臂痛苦的蹲了下去。白若暘几乎按耐不住冲动,已经打算直接冲上前去了。   只听见黑帝冷冷地喊了一声,「别动。」   这话不只说给左夜听,同样也是说给白若暘听的,声音并不大,但足以达到震慑的效果了。白若暘面上波澜不惊,双拳却握的死紧。   「好戏才正要开始。」黑帝笑了起来,突然示意白若暘看向窗外。   这举动太过突兀,白若暘虽然觉得奇怪,但仍是照着黑帝的指示看向外头。   位於五十层楼的酒店里,能够俯瞰金国城市的美丽夜景,这原本应该是种享受,但此时此刻的无声对峙都像是一种煎熬。而就在黑帝的话说完没多久,在金城市极远的一处角落,猛然爆出一阵剧烈的火光,绚烂如同烟火。但白若暘知道那样的范围和规模不是烟火,是数量惊人的炸弹。   整片落地玻璃窗已经被左夜强行闯入时打碎,爆炸的馀劲隔着几十公里远都能感受得到。   白若暘不由得问道:「你做了什麽?」   黑帝空出来的另一手轻轻敲了敲大理石桌面,彷佛相当愉快的说道:「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要用武力拿下金国,不然你以为我为什麽要把你们约到这里来。」   白若暘看着远处没有说话,但在场所有的人都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以单纯的武力拿下一个国家,代表的不仅仅只是挑战金国公权力,更是与全世界的正道组织为敌,毫无疑问的,这完全是疯子的行径了。   「所以你是想让我看这个?」白若暘的语调相当冷静。   「金国是魔门的发展地,也曾是我扩张势力的阻碍,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帮我除掉魔门这个绊脚石……」黑帝看着对方若有所思,而後又接下去说道:「白若暘,其实你是个人才,比起心狠手辣,可是一点也不输给我。只可惜……」   可惜什麽黑帝没有继续说下去,此刻,在远处的城市另一隅,又有爆炸声传来。原本要对酒店进行攻坚的警力随着突发状况都已经散去各地支援,警笛声响在夜晚显得格外突兀,但已经没有人理会,整座城市因为这样大规模的爆炸几乎已经陷入混乱与恐慌了。   白若暘的脸上还是那样平静,「只可惜,我们始终站在对立的那一面。」   「其实我很犹豫,虽然我很想留下你,但你终究会坏了我的事。」黑帝说到这里,突然笑了一下,那笑容之中有些自嘲的意味,但更多的却像是某种无言的告别。下一秒,黑帝的语调一变,冷冷示意道:「开枪。」   左夜突然喝道:「趴下。」   就在这时候,一颗手榴弹突然从後方滚了过来,黑帝的手下们还没来得及开枪,就先被炸的飞起。丢掷手榴弹的不是其他人,正是左夜。他之前中枪後佯装痛苦的蹲下,就是为了制造这绝佳的反击时机。   同时,白若暘行动了,他迅速伏低之後,以最快的速度将一把枪踢向左夜,而後就地一滚,躲到遮蔽物後方。   左夜接到枪之後,对空鸣枪之後,快速地退到柱子後方。   这一声枪响,打破原本的平静,混乱之中枪声四起,流弹飞溅,跑的慢的人已经被不分敌我的乱枪扫死。   整个行动从开始到结束不超过三秒,白若暘与左夜相互配合的默契之高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只要差了一秒,或者只要其中一个人在行动的过程中犹豫,他们就不可能从这样惊险的行动中全身而退。   混乱过後又是死寂一般的沉默,黑帝的手下死伤过半,几乎溃不成军。而此刻黑帝不知道什麽时候离开,已经不见踪影。   白若暘最先站了出来,领着手下控制全场。黑帝虽然从他们的眼前消失了,但白若暘知道他一定还在这栋大楼里。因为外头的爆炸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黑帝的私人军队正逐步逼近这里,这是一种会合的讯息。   而突然间,一架武装直升机由远而近,快速的飞向这栋大楼。   白若暘突然意识到什麽,他蓦然看向外头的夜空,终於明白黑帝去了哪里。   而左夜的目光也望向外头,心领神会的说道:「快去追,不能让他离开……」   「左夜,你……」白若暘这才发现对方的异样。   此刻的左夜坐在地上,脸色苍白,他的腹部与右手臂都中弹了,血正不断的从捂住伤口的指缝中溢出来,看起来相当可怕。就在刚才,在混乱之中,黑帝朝他开了两枪,他没有躲过。   螺旋桨的声音已经逼得很近,强烈的风压一阵一阵的刮入室内,左夜几乎是用尽全力的吼着说道:「白若暘,不要管我,快去───」   白若暘蓦然回过神来,他看了左夜一眼,说了一句等我回来,而後头也不回的朝天台狂奔而去。   天台上,直升机已经缓缓降下,黑帝坐了上去。   这个夜晚过後,金国将会纳入他的势力范围。而就在直升机飞升之前,白若暘已经赶到,他朝将要飞行离去的直升机开了几枪,但仍是徒劳。这时,直升机已经爬升一段高度,眼见就要离开了。白若暘突然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藉着助跑的动力一跃而上,双手勉强攀住起落架,双脚已经悬空,底下就是几十层楼的高度。只要一放手,便会摔的粉身碎骨。   但白若暘没有畏惧,他一翻身,紧紧攀住机身。而就在这时,舱门突然开启,黑帝手中握着枪,隔着一段距离,对准自己。   这个距离他构不到对方,也无法进行反击。他此刻只能选择放手,或者被这样近的距离开枪打死。   就在抉择的时刻,枪声响起。   白若暘没有中弹,他抬起眼来,看见黑帝的额头上多了一个弹孔,表情满是震惊与不敢置信。他循着弹道回头望去,只见左夜持枪坐在落地玻璃旁,满手是血,这一枪几乎不到五成的成功率,甚至很有可能直接射杀白若暘,但他仍是成功了。   一枪毙命,几乎没有多少痛苦,黑帝仍用同样的姿势坐在位置上。但前方的机师并不知道,依然稳稳开着飞机朝向目的地。   白若暘选了一栋较高的大楼落地,他看向渐行渐远的直升机,直至视线尽头消失。   他呼出沉重的一口气,终於结束了。 第54章 尾声   当晚,黑帝彻底失去踪影。他的私人军队因为得不到下一步命令而乱成一盘散沙,被随後赶到的警队围剿。   白若暘在此次案件中坦承罪状,他坦承自己与黑道势力勾结,罪证确凿。但因扫荡魔门有功,功过相抵,免去刑事责任,最後只是降职了事。   左夜当初与警方的约定依然有效,魔门倒台之後,果然对他从前的事情既往不咎,算是已经恢复自由了。不过因当时手臂受伤,再加上勉强开枪,导致腕骨碎裂,虽然痊愈了,仍留有後遗症。平时并不影响平常作息,只是往後便无法开枪了。   谢玄与和昭似乎没有再扩大青玄帮势力的打算,依旧待在山城,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不过青玄帮势力犹在,如今已成为黑道势力的领导者,在谢玄的带领之下,过了几年风平浪静的日子。   邪火与景祈离开魔门之後,到了其他国家重新开始,即便在听见魔门遭灭的那时候,他们也没有回去。邪火後来明白过来,景祈当初会背叛魔门,都是白若暘暗中设计所导致的,而到後来知道景岳天与冷歆的下场之後,他也不晓得到底是该感谢还是该怨恨白若暘了。如果不是这样,或许他们仍会在这条路上苦苦挣扎着,一直到死。无论如何,虽然暂时还无法习惯平凡的日子,但至少景祈现在很快乐,这样就够了。   仍旧在外逃亡的景熙,几年後被发现死在某间私人诊所里,他的身体因常年施打药剂过量,导致外貌与器官急速老化,最终引发细胞病变,在手术的过程中猝死。如此下场,令人不胜唏嘘。   红□□最後公开用於医疗用途,目前已进入人体实验阶段,改良之後的研究造福不少忧郁症患者。那些曾在黑帝或者魔门底下的实验品,也在药剂的控制之下恢复性情,不过……   白若暘看了看研究数据,突然说道:「他们没有几年好活了。」   左夜看他,语气平静的彷佛与自身毫无相关,「那又怎麽样,你很在意?」   白若暘淡淡一笑,「是不怎麽样。我只是想说,既然我们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就不要再折腾彼此了。」   左夜想了想,很快答道:「好。」   人生苦短,他们已经绕了太多的远路。   「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我把你堵在巷子里,你把我压制在地上,那一瞬间我们的眼中只看得到对方。虽然现在想来有点可笑,不过那时候我真觉得这可能是命运的相会。」   左夜突然失笑,「你当时的反应可不是这样说的。」   白若暘有点意外,「是吗?」   「被你抓住手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失去机会了。」   白若暘安静地看了左夜一会,突然道:「这可能是个误会。」   「什麽?」   「其实那个时候,我是想要吻你的。」   「………」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结束,虽然结局不怎麽样,但至少想写的都写了。谢谢观看:)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